费伦,费伦城墙外,费伦郊区,费伦巡卫队驻地,迷雾镇,“带来黎明的天鹅”宠物店。X6AQU1
“三位请慢用。”拥有一头翠绿色及腰长发的尖耳朵精灵款款而来,给坐在藤椅上的三人轻轻斟上冒着热气的茶。她转动着茶褐色的眼眸,站在松加德身后,小心翼翼而好奇地打量刚刚介绍完自己的法洛和苏伦娜,以一个精灵的直觉判断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好坏。X6AQU
“多谢……精灵小姐。”或许是感觉到了面前精灵的些许怕生,苏伦娜有点尴尬地道谢,随后将目光移向一直吸引着他的注意的她发鬓后的细长耳朵:她一直很羡慕传说中精灵漂亮的长耳,更甚于他们的长寿和魔法天赋。她眼巴巴地盯着精灵的耳垂,想象着自己如果有这样一双耳朵的样子。X6AQU
“你什么时候调回来这里的。”法洛心不在焉地看着精灵退回去翻桌子上的袋子,但注意力全部在松加德上。X6AQU
“两年前,当时出于保密,才没告诉以前的老朋友,真是抱歉了。”松加德小口啜饮着还有些烫的茶,看着轻盈的热雾蒸腾而上。X6AQU
“看上去你最近都很闲的样子,三十岁不到在这里养老。”法洛也拿起茶杯。X6AQU
“的确,从一年半前我就基本没接到任何命令了。但是你平时也很闲啊,就是这两天费伦出了事你才开始忙的吧。”松加德回头看了眼在翻袋子的精灵,着急地蹦起来:“你要的芹菜在白色的那个布袋子里头!另外那些是我的材料,你别乱动。”X6AQU
“好漂亮啊,性格又好,真是美得冒泡呀。”一直捧着脸看着精灵的苏伦娜赞叹道,想了想又站起来:“我去跟她玩,你们自己聊,法洛你要走就叫我。”X6AQU2
“哦……”法洛完全不敢说三道四,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看着苏伦娜跟着精灵蹦跶。X6AQU
“我这年都呆在迷雾镇,在费伦巡卫队当个医生。”松加德给法洛加茶:“这也算是本职工作啦,毕竟我也算是生理变化系加医学院出身的。你闲着的话,不如给我说一下费伦那边的事,我听说是你们北塔干掉了马修斯。”X6AQU
“恩……苏伦娜和乌鸦出手干掉的他,我当了个围观群众。”法洛耸耸肩。X6AQU
松加德:“谦虚了,你的能耐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乌鸦居然会出手,以他的身份不会很敏感么。”X6AQU
法洛:“我不觉得他出手会有什么问题,本来他被调来我们那里就是上层的意思。而且那些都是过去的事,‘织雾人’全灭的谜底谁也不知道,就这样把罪责归到他头上也不好吧。”X6AQU
松加德:“我看过‘牧羊人’对这件事的调查报告,‘织雾人’的幸存者只有两名,一个是你认识的乌鸦,现在就职于安全部北塔法鉴科;另一个,代号‘夜莺’,事件发生后被调往皇家法术高塔。他们都对‘织雾人’全灭的情况表示不知情,而且这件事的处理也很潦草,直接对外公开‘织雾人’被歼灭。再后来就听说和卡拉图谈战争赔款的时候因为这个占了不少便宜,多了多少吨黄金还是别的什么。当然这也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们还在法术学院吧,本来这场战争打得又不久,战线又不长,都在边境线那里打,印象都不怎么深刻。”X6AQU
法洛:“号称百年来最灭绝人性的‘白十字’战争诶,不是说各种剥皮火刑十字架么。”X6AQU
松加德:“就是因为太惨烈太残忍所以才打得不久,这些情况传到国内,高层支持发动全面战争和支持和平谈判的都有。最后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守夜人’灭了一半卡拉图首脑层还全身而退吓到了卡拉图,还是皇家财务部吵架比军方的呆子们厉害,或者两者皆有?反正两国还是和谈了,不然这场战争打下去,就可怕了。不过停战对于乌鸦来讲可能很难接受吧,他的同袍全部都埋在卡拉图那里,尸骨都拿不回来。”X6AQU
法洛:“乌鸦……其实我跟他挺谈得来啊,除了有时候会很傻里傻气,他还是个很不错的人。”X6AQU
松加德:“表面而已,你想他参加战争的时候才二十岁多点吧,怎么可能放得下……亲历那场战争的人的心理创伤不是用时间可以填平的,只能用血去灌满。这是我们那一个老兵跟我讲的,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和语气真是……我跟你讲……真的是可怕。”X6AQU
法洛颇为唏嘘:“复仇吗,这种东西我还是理解不了,我倒是想起马修斯最后讲的话,是什么来着……收刀入鞘吧,皆因凡动刀的,皆死在刀下。(《新约·马太福音》)……复仇这种东西啊,真是……等等……”X6AQU
法洛皱眉:“‘收刀入鞘吧,皆因凡动刀的,皆死在刀下’,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X6AQU
松加德:“字面意思,感叹世事之多变,感叹仇恨之延续。他杀得累了吧。”X6AQU
法洛解释:“他是死灵傀儡。最初的死者是安德烈小姐,凶手确认是管家。后来管家也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我们在安德烈小姐的死亡现场找到的一个脚印,和马修斯的靴子吻合。”X6AQU
松加德闻言沉吟许久,法洛和他一齐陷入沉默中。精灵和苏伦娜细声细气的交谈从厨房里钻出来,还有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水流的声音……显得原本就已经足够安静的宠物店内更显静谧,唯有站在木架子上的金丝雀轻轻地啼叫。X6AQU
松加德终于打破两人的沉默,惊疑不定地望向法洛,眼中全是困惑:“我们先做个简单推理:小姐、管家、复仇、马修斯、傀儡、操偶师……”X6AQU
法洛长叹一声,颤抖地接上最后一个词:“……安德烈大公。”X6AQU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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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内每个月的法术元素震动频谱图都在这里了。”夜莺曼妙的身姿淹没在档案室的卷宗中,最后花了大力气将最后一个卷宗从塞得满满的书柜里抽出来,扔给捧着一堆卷轴的雷斯垂德。X6AQU
“分析报告我们的人在做,应该半小时之内就可以完成了。当然你也可以打开来看,如果你看得懂的话。”夜莺从黑漆硬木踏椅上轻轻跳下来,雷斯垂德在她眼里看到一丝令人不爽的取笑,就像是在说“你不够长”一样。X6AQU
“……这也能黑?这位小姐,我们不妨来谈谈刑侦。在我二十年的职业生涯里,我……”雷斯垂德有些生气。X6AQU
法医打断了他的话:“雷斯垂德,我们都是曾经的‘织雾人’……”X6AQU1
雷斯垂德一听到“织雾人”三个字立马脸涨得通红地闭嘴。“织雾人”作为费伦决战卡拉图的先遣精英,他们曾经在战场上的势如破竹已被传唱甚广,拿自己的资历去跟这些真正的屠杀大师比显然是不够看。他也明白法医的意思,其实翻译出来就那么一句话:“你他妈不要讲了,再说下去北塔的脸就要被你丢光了。”X6AQU
夜莺看着雷斯垂德赌气地坐到一个大圆桌边摊开卷宗,去研究那些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鬼的数据就觉得好笑:“你的朋友真是有意思。”X6AQU
法医站得笔直,目视前方,表情冷酷得像钢铁,或者换个修辞就是僵硬得像木头:“他是我的上司,直系上司。”X6AQU
夜莺换了个话题:“前天晚上,听说你出手了?对手是叫什么……马修斯?”X6AQU
夜莺抬起灰白色的眼瞳惊愕地看着法医:“卡拉图?我们曾经要去销毁的东西?”X6AQU
法医:“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卡拉图与此案有关,但巫妖傀儡这项技术一旦出现在正规战场上,你想一想那将会是怎么样一场浩劫。永远不死的士兵,永远被禁锢的士兵,永远没有未来的士兵,无论是对敌人而言还是对他们自身而言都是一场永久的噩梦……我不可能不出手,我们已经是最后的知情者。”X6AQU
夜莺有些着急:“我们不再是当年的‘织雾人’了!我们当年报告的时候已经隐瞒了真相,难道现在你还要追下去吗!你已经离开了我一次了,还不够吗!”X6AQU2
法医摇摇头:“不,我们永远都是。无论是否涉及到帝国核心机密,我都会咬住这件案,一直到底。”X6AQU
法医顿了顿,继续说:“我今年三十一岁,十年前我遵循帝国的命令,带领你们杀入那片地狱。就在那几个月我看清楚了自己,我生来是要踏着血前行的人,屠杀和战斗才是我的本能。当我的同袍因为这东西全部死光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已经是疯子,所有和这有关的,我都要让他们下地狱。”X6AQU
夜莺呆呆地看着法医瘦削的脸庞,踌躇一下最终轻轻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乌鸦……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全部都已经在战争中死掉。我只有你一个……我真的不想你越陷越深,如果连你都离开,那我该怎么办?”X6AQU
法医的眼神坚定而冷冽,夜莺看着他的眼,仿佛透过他深黑色的瞳孔看到他内心被鲜血浸透的灵魂与永不熄灭的杀戮意志,让她联想到古罗曼神话中大力神海格力斯手臂上盘虬的筋脉,亦或是太阳神阿波罗所执泛着金光的长矛。她无奈地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法术元素近年来最不正常的流动点,在安德烈大公的府邸。就像是河流的漩涡,以太的河水在那里不知所踪。”X6AQU2
夜莺从身后抽出封好的信封递给法医,笑得很苦涩:“以太流动报告昨晚就出来了,不要小看皇家法术高塔的办事效率。我只是不希望你……离我越来越远。”X6AQU
法医接过她递来的信封,叹了口气:“我……很对不起,洛洛莱雅。”X6AQU1
夜莺灰白色的眸子因他喊出自己的真名而抖动了一下,她捋起自己银白色的头发,认真地看着法医:“乌鸦,记住这句话:凡与魔鬼搏斗的人,须小心自己成为魔鬼;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亦回以凝视。(尼采《善恶的彼岸》:格言188)”X6AQU1
法医也看着夜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同荒废已久的村庄中的古井,干枯而无波:“伸冤在我,我必报复。(《希伯来书》10:30)”X6AQU
夜莺辛酸地摇摇头:“因为经上记着:‘伸冤在我,我必报复。’所以你的仇敌饿了,就给他吃;若渴了,就给他喝。因为你这样行,就是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你不可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罗马书》12:19-21)”X6AQU3
法医闭上眼睛,艰难地咬了咬下唇:“……秩序与法律的铁蹄碾碎一切,公正与皇帝的意志无可阻挡。”X6AQU
他按住还想要说话的夜莺的双唇,缓缓低头,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嘴唇,就像是亲吻娇嫩的花朵。夜莺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如同被冰冷夜雨浇淋的树。X6AQU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