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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死缚者之林的故事

  半个月后。43Hnl

  北塔,地下二层,物理痕迹鉴定科。43Hnl

  “科长,法洛前辈要的痕迹检测报告在这里,你过目一下……”43Hnl

  维克多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坐着的法洛面前走过,偷偷瞟了一眼法洛,发现法洛也在看着她,于是愈发害羞,赶忙走过去把报告递给会议桌边的李斯特。物鉴科头子李斯特擦完他的镜片,举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慢悠悠地开始看维克多递来的报告。43Hnl

  法洛知道李斯特的脾气,看东西慢还不让别人催,只好打量一下可爱的小姑娘维克多。和北塔阔别了一个长假之后,法洛还对维克多的成长有所期待,但她除了头发貌似留长了点,似乎给人多了些知性成熟的气质之外,还是一年前的那样诸事畏畏缩缩,提心吊胆。43Hnl1

  李斯特看起来也对维克多不甚满意:“不用留在这里了,你回去坐着吧。”43Hnl

  法洛看着维克多慌张地离开会议室,小心地关上门。43Hnl

  李斯特一边看报告一边抱怨道:“他们塞给我的新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的?法洛,我倒是想跟你商量件事,你们法鉴科要了维克多行吗。你年轻有为,可以带带她;我现在已经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培养新人,特别是她怎么教都不会的情况下。”43Hnl

  法洛小心地陪笑:“维克多她还是个不错的人……”43Hnl

  李斯特把报告摔在桌子上:“何止是不错?我可以用我能想到的所有褒义词来形容她的脾气:温顺、乖巧、善良、听话。但是有用吗?你看看这份报告,仅仅一个鞋印的鉴定都写成这样,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最后得出一个肉眼都能看出来的结论:死缚者之林的脚印就是那个平底鞋印下去的。土壤检测报告呢?磨损特征检测呢?足迹动力形态检验、步法追踪就算了……她毕竟没去现场。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进的皇家部门,这种水平,给一个地方领主当个书记官还差不多。”43Hnl

  法洛把报告接过来扫了几段:“我觉得……还算可以啊,的确不是很专业,但是也没那么不堪吧。”43Hnl

  李斯特回以一声冷哼:“哼,她来这里两年了,你回想一下你来法鉴科两年之后是什么水准。我不奢望她和你一样,但是至少也要对得起皇家内卫这个身份啊,你说是吧。”43Hnl

  法洛沉默了,他不好正面回应李斯特。43Hnl

  李斯特叹了口气:“没事的话,你就随意吧。法鉴科和物鉴科毕竟是兄弟部门,你也不用太客气,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43Hnl

  法洛点点头,起身道别。李斯特朝他晃晃手中的酒杯以示回应,在他出去之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43Hnl

  走出会议室,他看见维克多伏在她的办公桌上,以很小的声音抽泣:她向来不敢引起别人的注意,无论任何情况下都是如此。她的头发盖住了耳朵,肩膀一抖一抖,就像一只因怕光而缩到角落的仓鼠。法洛来之前就听北塔的人说维克多为了这份足迹报告花了很大力气,特意去大图书馆查了几天的资料,但现在看来她始终没有让李斯特满意。43Hnl

  啜泣的维克多的面前就放着那只在金色刀叉门口捡到的平底鞋,法洛觉得有些心酸,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报告,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重量和诚意。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他实在是于心不忍。43Hnl

  “别哭了,维克多。”43Hnl

  维克多触电一般抬头,连忙抹去眼泪,不好意思地看着法洛。43Hnl

  法洛突然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也是一个不擅长哄女孩子的人:“……沉下心来,好好努力。”43Hnl

  他在维克多眼中捕捉到一丝一闪即逝的失望,于是懊悔于自己的话还是太过老生常谈。如果苏伦娜在这里,她好好地安慰完维克多之后,首先就会又把自己骂一顿吧。43Hnl

  维克多的声音透着浓稠的疲惫:“我很努力了,前辈,可还是没能跟你们一样。”43Hnl

  法洛能说什么呢。“你还不够努力”吗?“你天分不行”吗?“你没抓住诀窍”吗?其实以维克多的水平,拿低一点的待遇,去担任一个大贵族领地的顾问绰绰有余,但是如果放在皇家内卫,确实是有些不够看,特别是北塔这个工作强度和压力极大的刑侦部门,更是力不从心。43Hnl

  “加油啦。”43Hnl

  法洛只好拍拍她的肩膀。43Hnl

  维克多疲倦地点点头,又把头埋在臂弯里。43Hnl

  法洛咬咬牙,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维克多,我手头上有个案子……也不算是大案,只是地方的小案件。不管怎么说,你跟我一段时间吧。”43Hnl

  她又抬起头,木然的双眼为他的话而涌出灵动的亮光:“是死缚者之林那个脚印的案子吗?”43Hnl

  法洛拿起她面前的平底鞋:“没错。我现在要出发回去死缚者之林,你跟我走一趟吧,细节我途中告诉你。”43Hnl

  维克多激动地点头:“是,前辈!”43Hnl

  “跟我走,现在去商业区买点东西,下午在北塔门口出发。”法洛说完转身,推门而出,留给她一个背影。43Hnl

  维克多戴上眼镜,忙不迭地跟上。43Hnl

  隔着一扇门的李斯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此时终于哼了一声,随后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再添上一点葡萄酒,摇晃着酒杯,再次将其一饮而尽。43Hnl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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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镇地下,牧羊人大厅。43Hnl

  手持油灯的云雀走过一个长长的黑暗甬道,甬道的尽头是炽热的熔炉和冰冷的铁砧,一个隐约的人影在火中的照耀中安静地注视着几近沸腾的钢水,他身旁的铁砧放有断为两截的双手长剑。他用手中的镁砂大勺舀起钢水,小心地将它们覆在长剑的断裂处。43Hnl

  云雀放下油灯,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面前的人在做着一项非常精密的工作,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云雀明白自己不能打扰他。其实在云雀看来,重铸断剑还不如请一名铁匠去再打一把,铸造和附魔的材料无论再怎么珍贵,牧羊人不会连一把长剑都出不起,但法医执意如此,云雀也无话可说。43Hnl

  法医看着断口的钢水逐渐凝固下来:“下一个地方?”43Hnl

  云雀站起:“奥索尔。”43Hnl

  法医有些愕然:“胃口有些大,死缚者之林之后,就是卡拉图首都了?”43Hnl

  云雀伸了个懒腰:“死缚者之林现在重新归巡林人负责,奥索尔的任务我们将会配合守夜人和外廷骑士们进行。”43Hnl

  法医拿起被冷却钢水凝合的长剑,轻轻敲了敲,在火光下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43Hnl

  他闭起眼睛,回想起死缚者之林的任务,按名单清理与追杀帝国西部的敌国谍报人员。对于久经沙场的老兵而言,这本该是个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当任务接近尾声的时候,一次针对他的暗杀毫无预兆地出现,自白十字战争之后,剑术大师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43Hnl

  小村落深夜的酒馆和蜷缩在他怀里的舞娘,他不明白为何如此美丽的少女的腰间会是一把血槽极深的匕首。在匕首的刃被他沾血的手握住,她的暗杀失败后,绝望的她歇斯底里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的代号,他的头衔。让他明白,这是来自卡拉图的复仇。对此,他的回答是长剑的一记直刺,从前到后贯穿她的身躯。43Hnl2

  云雀的口哨打断了他的思考:“你的剑修好了没?”43Hnl

  法医:“不行,还是有点气泡在里面。”43Hnl

  云雀:“你非要用这把么,我们那边好的剑多得是。”43Hnl

  法医用魔力调整了一下粘合处的金属结构,满意地看着内里的空气被挤出来,断裂处逐渐平整:“云雀,我是个怀旧的人。这把剑叫‘愚者之溪’,从小陪伴着我的凶器;白十字战争的时候,我从一个垂死的剑术大师手上接过这把剑,最后在帝国胜利的前夕被折断。这次既然要出任务,那么还是带上自己的剑好,巡林人那些淬毒剑我用不惯。”43Hnl2

  云雀:“剑术大师视剑如命,吟游诗人们说得一点都没错。不像我们高等法师,只要精神力、法术研究深度、法术构建能力通过测试就能获得承认,你们成为剑术大师的要求更为严苛,所以你们都有些强迫症,特别是在武器这个领域。”43Hnl

  法医看着“愚者之溪”深黑色的剑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我们只需要通过四个基准测试就可以被称为剑术大师。第一,凭木斩铁,手持木剑以梅耶方块的八个方向斩断钢铁;第二,盲视切物,蒙上我们的眼睛,仅仅凭直觉切开连续抛来的物体,从苹果到葡萄,再到豌豆;第三,听声截箭,劈断连射而来的箭矢;而最后一项,风振,仅仅通过斩击空气带起的冲击,去斩断一个苹果。”43Hnl1

  云雀惊愕地鼓掌:“我的前辈曾对我说过:‘凡尘无法触摸纯粹剑术的王冠’。现在想起来,他说的真的没错,我根本无法相信以灵长类的躯体能够做到这些。”43Hnl

  法医再舀了一勺清水,慢慢地倒在长剑上:“命运自然会指引我们明晰自身。十年前,这把剑被另一把剑斩断,而我依然拼尽全力杀死了对方;十年后,断剑重铸,而我们也已不再当年,不知道这把剑,还能不能像当年一样锋利……”43Hnl

  愚者之溪被冷水刷过,发出一阵低沉的蜂鸣。法医拿了块布,仔细地抹去剑身上的炉渣和煤灰,直到它再次一尘不染。他执起长剑,随手甩了几个剑花,在火光边舞出一片黑影,最后将剑尖骤停在云雀的眉下。43Hnl

  牧羊人挺立在他的剑前,他的瞳孔甚至未曾收缩:“行动代号‘八音盒’;地点:卡拉图首都奥索尔;执行人员:外廷骑士、牧羊人、守夜人、织雾人;任务目标:潜入奥索尔并按名单执行暗杀任务,外派到奥索尔的外廷骑士会为我们铺好路,我们只管潜入和刺杀。这是一瓶最高烈度的酒,做好埋骨的准备。”43Hnl

  法医不为所动,微微点头,旋转他手上的愚者之溪,将其归于鞘内。43Hnl

  云雀:“下午出发,有什么要准备的吗。”43Hnl

  法医转身望向黑暗的甬道,提步前行:“有,我要买点炼金油,去一趟核心商业区,大集市。”43Hnl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