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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展翼的寒鸦

  “狂风转眼会将五月的春花吹尽,夏天拥有过的美好时间也终转瞬而过。人之唏嘘莫过于沐浴星光之时却知晨星早已熄灭,但命运之蹄永不止步,长夜终将过去,白日终将驾临。吾友,一切都有尽头,唯有他铭记所有。”loTy72

  莎士比亚坐到院子里的长条石椅上,轻轻对着旁边的法洛说道。loTy7

  法洛把脸埋在撑起的双手里:“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去拯救一个人。”loTy71

  莎士比亚笨拙地拍拍他的肩膀:“花朵艳丽,终会散落。生不知死亦不知,岁月只是在梦中。”loTy7

  法洛摇摇头又站起:“不用安慰我。这次已经行动正式立项,老师刚往皇宫去汇报了,预言系和北塔双方跟进,最高等级的支援可以去到皇家法术院;行动代号,‘渔夫’;唯一目标,找到导致时间水跃的旅人,皇家预言系要他。”loTy7

  莎士比亚仰头笑笑:“时隔多年,真实之眼和不眠之眼终于同时张开。”loTy71

  法洛:“都是在正义女神忒弥斯蒙眼布下的眼睛,睁开不睁开又有什么区别呢?正义与秩序一直在此,从未远离。”loTy7

  红袍的莎士比亚突然站起,和黑衣的法洛惊愕地凝望着正在驶入皇家法术院的一辆马车,严肃地施以注目礼,那辆古朴马车上面刻着彻底出鞘的利剑和完全展翅的狮鹫,象征无与伦比的终极暴力和至高无上的帝国皇权。当马车稳稳停在法洛和莎士比亚面前时,他们想都不用想,本能地单膝跪下,右手按在心脏。loTy7

  马车车门打开,露出内里的景象:和朴素而古典的外表不同,马车内部的装饰则极尽优雅和华贵,无论是装饰得恰到好处的微亮紫水晶、缠着金线的象牙光滑扶手、黑色丝绸的窗帘,还是名贵的天鹅绒豪华长椅、铝银混制的茶具,都显现出马车主人高雅的品味。法洛和莎士比亚一眼就看到里面坐在长椅上毕恭毕敬的布兰达诺斯,以及他对面站起来正要下车的人。loTy7

  索瑞恩大帝最令人印象深刻之处就是他一米九接近两米的身高,完美地撑起了皇帝威风凛凛的黑色轻甲和印着狮鹫的紫罗兰色长衣,长达一米四的迅捷剑配在腰间,高大的身躯如同修长的利剑般冷酷而致命,凸显出他不凡的气度。世俗里关于伟大的费伦皇帝的传言多得一辈子都听不完,吟游诗人将其誉为“有着狮鹫般威严和性能力的男人”,民间广为流传的昆特牌中也有一张关于索瑞恩的卡牌,那牌上直接以翱翔的狮鹫作为皇帝的头像。loTy76

  法洛和莎士比亚同时垂下头颅:“利剑和狮鹫在上,天佑吾王索瑞恩,皇帝万岁。”loT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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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索尔至费伦马车道。loTy7

  “别让那家伙把黑色信号箭射出去,他是你的。”loTy7

  乌鸦往夜莺的方向侧了侧头,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耳语。现在他们在偷偷观察着一个卡拉图观察哨的士兵,后者则毫不掩饰打量他们的目光——这目光主要集中在夜莺的身段上。loTy7

  松加德点了根烟,避开和卡拉图哨兵目光的交接,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山。他现在有点不安,表情也如一个马夫应有的那样慌张:卡拉图的哨卫部队接到了截下贸易通道上所有费伦商队的命令,四个费伦军人就这样陷入了奇怪的境地。哨兵迟早会搜到他们,但其实他们在奥索尔并没有任何能核实的交易记录和账本,后面的货物厢装载的也只是几个月前潜入奥索尔时的货物,一点都没有动过。loTy7

  云雀和乌鸦进行了短暂的目光交流,随后望向车厢里某张底下藏有长剑的椅子。loTy7

  “他妈的,你们这群费伦猪猡,偏要选傍晚的时候来,老子还要回家给女儿做饭呢。”一个卡拉图士兵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视线首先在夜莺的身上滞留了一下,随后转向貌似是这里的头子的乌鸦:“你们的资质证明、交易清单还有账本,三样东西,给我们检查。”loTy7

  “好的,请稍等。”loTy7

  乌鸦歪了歪头,这三样东西他们有伪装本,但是被查出纰漏的风险太大。他不敢赌哨兵们无法发现,他们离费伦军方的增援圈还隔着一个哨站,这个检查哨的士兵如果查出点什么,完全可以先通知下一个检查哨请求支援,再装作放行,在最后一个哨站将不知所措的他们抓获。loTy7

  十七个哨兵,都面对着他们,全部挂载有武装。loTy7

  乌鸦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古旧的费伦紫金币,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子硬币上的划痕。loTy7

  “你他妈还在磨叽什么?”本来就不耐烦的士兵的态度更加恶劣。loTy7

  “洛洛莱雅……”loTy7

  无视士兵的抱怨,他转身,向夜莺伸出手,手指上捏着那枚紫金币。后者意味深长地回以久久的凝视。loTy7

  “……生日快乐。”loTy7

  乌鸦上前一步,在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中,将那个还在絮絮叨叨嫌三嫌四的士兵的脖子扭断。loTy7

  费伦特种部队通用进攻信号:生日快乐。loTy72

  在那个贪婪地看着夜莺的士兵的眼里,独属于黑曜石的冷砾光辉一闪而过,但他根本张不开嘴,因为黑色飞刀已经毫不费力地洞穿他钢制的喉部防护,射断他的喉咙。他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睁大眼睛,拼命捂住自己不断出血的喉咙,但三棱飞刀造成的伤口根本不是捂着就能解决的,最终他也连同挂载着黑色信号箭的十字弩一起倒落在地。loTy7

  夜莺维持着将飞刀送出的姿势,身上的皮草大衣在刚才的大幅度动作中落下,露出黑色的斥候轻装。她灰白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感,所有的肌肉都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刺杀大师的身姿又回归到卡拉图这片土地上。loTy7

  云雀上步,将愚者之溪扔向它的主人乌鸦,长剑剑身上包裹的油纸在空中散落,露出漆黑如夜空的剑身,在夕阳下闪烁着星光的寒芒。loTy7

  费伦紫金币在乌鸦翘曲的手指中被弹起至半空,硬币的两边不断地在空中翻转,倒映出接过佩剑后向哨兵们正面冲锋的剑术大师。loTy71

  乌鸦挥舞着纤细的愚者之溪,踩着菲奥雷派剑术的诡异步伐神速欺身上前,浪涛般的剑势在哨兵面前凝成钢铁的旋风,在他们拔剑之前就已经切断他们的手臂和脖颈。他压倒性的强大挥砍直接将对方的进攻连同头颅一齐切落,连基本斩击发力都存在问题的末流士兵在剑术大师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去。十数个呼吸之间,翻飞舞转的长剑如同收割麦子一般,斩下了一地的鲜血和断肢。loTy7

  (菲奥雷派剑术:意大利长剑术的代表性派别,强调时间点和节奏控制,动作繁琐而细节颇多。其核心剑理:中剑身接剑及格挡,与理查特纳尔派即德意志长剑术的剑根接剑有非常大的区别(即德式防御),菲奥雷是约翰尼斯·理查特纳尔的弟子,其剑术中也有德意志长剑术中大名鼎鼎的五大“大师剑”。)loTy72

  织雾人的屠杀行云流水,被杀掉的人连尖叫和哀嚎都叫不出来。十七个人在眨眼之间就被杀干净,未曾历经真正厮杀的士兵在如假包换的费伦特种兵面前连逃跑的勇气都提不起,剑锋来临之时只能瑟瑟发抖。loTy7

  又是出手都来不及出手的松加德有些愕然地看着云雀慢悠悠地把马牵过来,后者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吹着一首费伦民谣的调子,对面前发生的屠杀熟视无睹。云雀扫视了一下地上,弯腰捡起乌鸦的那枚叮咚一声掉落在地的紫金币:“你还留着这东西。”loTy7

  乌鸦仔细擦干净愚者之溪,认真地把它再用油纸包好:“纪念。”loTy7

  云雀扔回给他:“忘了吧,这会害死你的。”loTy7

  乌鸦不置可否:“这是他们给我的最后的回忆了。”loTy7

  云雀读出了紫色硬币上刻着的一句话,那是他刚才瞟到的:“‘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我的士兵依然忠诚。’帝国专门为特种部队铸造的纪念硬币,皇帝的衷心赞誉,为人一生最圆满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不需要你为他们做什么。乌鸦,你该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的,原罪已经跨到你头上了。”loTy7

  乌鸦淡淡说道:“背面还有一句,‘死神来往,唯有军人长存’:秩序与法律的铁蹄碾碎一切,公正与皇帝的意志无可阻挡。这句话每个费伦人都会说,但你知道为什么皇帝会被放在最后吗?因为秩序是一切的源头。任何东西都要有个结局,这就是我的秩序,我向他们保证过,我会一路杀回白十字的起点。”loTy7

  云雀:“那只是带来另一个白十字战争罢了。我们完全可以化整为零渗透出去,我们有这个能力,但你选择了杀戮。”loTy7

  乌鸦:“我不在乎,正义必须得到伸张。”loTy7

  云雀:“你的正义。”loTy7

  乌鸦:“我的正义,执法者的正义,那些死去的人的正义,而不是苟延残喘的老狗的正义。”loTy7

  云雀无言以对,他在那个被扭断脖子的士兵尸体前蹲下,从士兵的脖子用手指吊出一条带有玳瑁吊坠的项链。吊坠上琥珀漆的颜色褪去了一半,留有指纹的形状,显然是在长期的摩挲中被印上去。他把那个吊坠打开,里面是一张褪色且稍稍有点曝光过度的照片,上面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女性,吊坠的另一个内面刻着一句话,“献给我天国的爱人,我将永远铭记的你的容颜”。loTy7

  “这就是你的正义吗,乌鸦。”云雀把吊坠合上。loTy7

  夜莺未等乌鸦说话便接口:“乌鸦是这次行动的指令长,云雀,服从他,回去之后再废话。”loTy7

  云雀有点惊讶于夜莺对乌鸦的维护,只好选择不得罪人的沉默,乌鸦对此也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毛。夜莺避开他们的目光,不安地望向入夜的苍穹,心情复杂地倾听着四周伴着血腥弥漫而响起的鸦鸣:loTy7

  你要在这条路上跑多远呢,乌鸦,这世上还能有谁能拉住你的缰绳吗。相比于那份远眺天涯的疯狂,我甚至宁愿你仅仅止步于仇恨。loT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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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法术院。loTy7

  索瑞恩大帝拨弄了一下他椅子旁的水晶杯,里面的液体如同装有星辰,在阴暗的内室中闪闪发亮。他一口将这杯布兰达诺斯给他调的烈酒喝尽:“情况我了解过,给了最高等级的机密,为了保密连我都要亲自来这里听汇报。”loTy7

  布兰达诺斯躬身:“劳顿了,陛下。”loTy7

  索瑞恩大帝摆摆手:“无妨,具体细节其实我都知道。我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来到这里,只是想看一看故事的主角。”loTy7

  布兰达诺斯和莎士比亚一齐望向法洛。loTy7

  法洛像被针扎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扑通一下单膝跪地:“陛下,我的名字是法洛,宫廷安全部法术痕迹鉴定科,从属皇家内卫。”loTy7

  索瑞恩大帝深深地看着法洛:“站起来吧。法洛,你的经历很有意思,说实话我有点羡慕,我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真正来自未来的旅人,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当你明确地知道面前的人是来自未来的时候。”loTy7

  法洛苦笑:“回陛下,除了有些不可置信,并没有太特别的想法……这能有什么感觉呢,除了‘哇’一声。”loTy7

  索瑞恩大帝:“我还以为会有一些对时空之神秘的感慨,毕竟雪莉·安诺达尔的穿梭方式可不是一般的奇怪。另外,法洛,我有个问题要问,这个问题我是认真的……你有抱过雪莉·安诺达尔吗?”loTy71

  法洛艰难地回答:“……没有。”loTy7

  索瑞恩大帝的头往前探了探,仔细地端详着法洛:“遗憾。”loTy7

  法洛:“……是的。”loTy7

  索瑞恩大帝:“我在奥喀硫斯见过雪莉·安诺达尔,很完美的公主,无论从哪方面都是如此,美丽、有修养、很会跳华尔兹、知识面广博……说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和你谈起女人的事?其实不是,我是在想,既然你明白她是你无法拯救的人,那为何不趁她还在你面前时抱紧她,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样?无论雪莉·安诺达尔是再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女孩子最想要的慰藉,说到最后不也是一个怀抱吗?”loTy7

  法洛郁郁地沉默了一阵,皇帝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他想起了和雪莉最后一次分别时候她的眼神,不安而迷茫,完全是一只仍在迷途的小羔羊:“我不知道……我……”loTy7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你和雪莉·安诺达尔公主单独在一起长达两个星期,你们交流了什么?”loTy7

  法洛:“她说她想看看费伦的建筑,我就带她走了一圈。皇帝广场、大执政厅、皇宫禁门、费伦博物馆、还有旧城区的一些老房子……还有白十字纪念碑。”loTy7

  皇帝突然大笑起来:“那你总算没让我失望,法洛。你没有马上上报,是你作为一个皇家内卫的失职;但如果你第一时间公事公办,那么你不配当一个男人……我对你很满意,法洛。我早在安德烈大公事件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老师也认同你的能力,北塔对你的评价也非常高,所以我这里有一份任务,给你去做会很合适。”loTy7

  布兰达诺斯:“陛下,法洛已经接手了‘渔夫’行动。”loTy7

  索瑞恩大帝:“我知道,但是渔夫就算手上有鱼叉,那也要知道渔区在哪里才行。”loTy7

  布兰达诺斯:“您有方向了?”loTy7

  索瑞恩大帝:“和你们的推测一样,卡拉图。不过我这里可以多给你们一份资料,布兰达诺斯大师。”loTy7

  布兰达诺斯:“噢?和什么有关呢?……”loTy7

  索瑞恩大帝:“是一个军事行动,我们策划了整整十年,你可能听说过它的名字,它叫八音盒。针对奥索尔的大规模暗杀计划,可能将会是另一个战争的开端。”loTy7

  布兰达诺斯低声提醒:“陛下,我们的推测是这件事和卡拉图的卢安达尔有关,他是很著名的时间预言学派传奇法师,这和帝国军方并没有什么关系吧。”loTy7

  索瑞恩大帝:“噢,布兰达诺斯大师,我要告诉你的是,卢安达尔定居在奥索尔皇宫,而且我们的计划已经执行,奥索尔现在应该是进入了严厉的戒严和宵禁,他们的军队更是处在高度警戒的状态……”loTy7

  皇帝又望向法洛:“……所以,卡拉图现在是一面沸腾的深湖,非技艺高超的渔夫不能乘风破浪。”loTy7

  法洛站前一步:“您要我做什么?”loTy7

  索瑞恩大帝又笑笑,递给他一张有些皱褶的军方紧急通信用信纸,上面简单勾画着费伦和卡拉图的地图,在临近阿尔法河的地方打了个圈,犬牙交错的兵力态势箭头全部指向这个区域:loTy7

  “这是帝国特种部队的位置,你选人去把乌鸦带上。”loTy7

  皇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loTy7

  “这次,整个费伦军方都将是你的渔船。”loTy72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