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舟开始做准备，他和其他人一起整理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换上干净的床单，把消毒水小心地泼洒在周围，然后用开水仔细地煮那些所要用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用所剩不多的医用酒精消毒。42UBg8
钱伟和张孝泉帮忙制作了很多宽大的布条，消毒，然后小心地用这些布条把老常的身体固定在床上。42UBg
没有电，更没有无影灯，他们只能找来应急灯和手电筒代替，张晓舟甚至求到了刘玉成他们身上，他不知道手术要持续多长时间，只能尽可能地把一切能够用来照明的工具和电池都收集起来。42UBg
他给老常吊了一瓶能量合剂，但因为手法太拙劣，一直扎了三次才正确地把针头插入静脉，老常的手肿了一大块，如果不是他本身就已经大量失血，那些地方此刻应该已经青肿了起来。42UBg3
在忙碌的过程中，钱伟忍不住悄悄地问道:“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42UBg
他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之前给王蓁蓁做气管切开术之前，多多少少还有点把握，那时候他至少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要怎么做。但现在，他连老常肚子里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42UBg
他当然知道人体内部的器官分布情况，但他学的是生物工程而不是医科，就连兽医也是工作后半路出家被逼学成的，又怎么可能像临床医学的那些医师们那样，用无数堂解剖课、一次次的考试和漫长的实习期来熟悉它们的位置？42UBg
如果不小心切开了一条血管或者神经？如果内出血本来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暂时被堵住，却因为他贸贸然的动作而重新开始大出血？如果内部腐败病变非常严重，他要不要切除？能不能切除？切除了以后怎么缝合？整个过程失血会不会太多？疼痛会不会让老常休克、昏厥，他的身体能不能支持这样的手术？即便是手术中一切都顺利，没有良好的无菌环境和护理条件，老常也很有可能会因为后期的感染和并发症死掉。42UBg
但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因为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老常肯定会死。42UBg
大多数人都被请到屋外，只留下了心里素质最好的钱伟、张孝泉和主刀的张晓舟，他们全都换了干净的衣服，外面套上了一次性的手术衣，双手都用医用酒精小心地清洗浸泡过，并且带上了从药店找来的一次性医用橡胶手套。。42UBg
老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咬紧口中的毛巾，对着张晓舟点了点头。42UBg
张晓舟撕开了之前包扎的伤口，少量的污血伴随着浓郁的恶臭从那两个刀口里冒了出来。他用生理盐水小心地清理了一下刀口的位置，然后用酒精棉球在周围擦拭干净，随后拿起了手术刀。42UBg
即便是咬着毛巾，老常撕心裂肺的哼叫声还是让站在门外的人们一阵阵的心悸，张晓舟的声音不断传出来：“手电高一点，好，给我钳子。纱布！止血钳，快！灯光再向下一点儿，对，就是那里，坚持住！”42UBg2
所有人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老常的吼声越来越大，但很快就变得虚弱起来，到最后，干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张晓舟的声音仍然在不断地说道：“灯光往上一点，再上一点，好！止血钳！手术刀……另一把！好，灯光不要动。张孝泉，帮我擦汗，左边。”42UBg
薛奶奶、刘姐她们几个女人很快就到楼下去了，她们的神经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压力，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只有李洪和老王守在外面，生怕有什么事情是临时要做的。42UBg
李彦成坐在隔壁的房间里，紧紧地握着王蓁蓁的手，她的气管和喉咙上被切开的地方已经被张晓舟缝合了起来，用纱布包裹着，但暂时还没有办法说话。手术室里的声音让他们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不停地用针刺他们的耳膜，拧他们的肠子，但他们无处可去，只能相互支持着，静静地等待着一切的结束。42UBg
“还有谁在外面！”张晓舟的声音突然叫道，李洪慌张地跑了进去，露在外面密密麻麻的肠子让他的脑子一下子懵了。42UBg
“老常晕过去了！你快点洗干净手，到那边去观察老常的呼吸和心跳。你有表吗？好，用手摸着他的颈动脉数他的心跳，过快或者过慢都要马上告诉我！”42UBg
手术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窗外慢慢暗了下来，这让照明的压力变得更大，钱伟和张孝泉的手都已经完全麻木了，就连李彦成和高辉都被叫进来充当灯架。42UBg
张晓舟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晕，他用力地一次次咬着自己的舌尖，迫使自己保持高度的注意力。42UBg
幸运的是，那两刀并没有刺中重要的内脏，而仅仅是刺穿了老常的肠子，但也许是刀上带有的细菌，或者是肠子里的东西流出来造成了感染，被刺穿的其中一段肠子已经发黑，坏死，发出死尸一般的恶臭。张晓舟小心地把这段小肠切除，把那些发出恶臭布满了整个腹腔的血块和不明液体清理干净，然后准备把肠子缝合起来。42UBg20
出血量并不算太大，但张晓舟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没有弄破太多血管还是因为老常本身已经没有多少血可流了。42UBg3
他知道自己的动作肯定比外科医生慢得多，但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动作再快一些了。42UBg
老常的心跳很快，快到李洪有些数不清楚，张晓舟知道这是大量失血后，为了维持供血身体做出的正常反应，但他腾不出手来测血压，唯一让张晓舟可以放心的是，老常的脉动一直都能摸到，这也许说明他的血压并没有下降的太厉害。42UBg2
他努力把那些繁杂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术本身。这是他在无数次失败的试验中得到的教训，太过于计较成败，太过于计较时间或者是效率反而很容易造成失误，当你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到应该要做的这件事情本身，效率和成功率反而能够有效地提高。42UBg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身边负责打灯，负责递手术用具，负责帮他擦汗的人换了几次，当他最终把缝合完成，小心翼翼地用纱布把那个故意留下的口子遮盖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酸痛几乎动不了了。42UBg
他的手同样酸的不行，这里的条件和材料都不足以支持他们先做一套灯架之类的东西，而且他们没有搞无影灯的条件，照明设备也有限，只能通过张晓舟的指挥不断调整灯光照射的位置，这让负责打灯的人苦不堪言，他已经轮换了两次，但还是感觉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42UBg
张晓舟点点头，他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钱伟也没有去问他为什么不把肚子上开的那个口缝起来，而是和他一起把那些血迹斑斑的东西收拾起来，一股脑地拿了出去。42UBg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