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的表情略有些遗憾，他直起了身子，盘腿坐在地上，拉起了七实的手腕：3vk3u
鑢七实注视着林克的动作，他那双粗糙的手几乎是毫无顾忌的，沿着少女光滑而娇弱的小臂滑动，手指摁出淡淡的红印，触摸着在皮肤下浮现出的淡绿色血管。3vk3u
他的眼神冷静而又掺杂着好奇，嘴唇紧闭着，面色肃然，流露出全神贯注而又带着几丝欣赏的滋味——但这不是对于人体之美的欣赏，而是对于科研素材的欣赏。3vk3u
“你这躯体的本质，可是相当奇妙的，”他说：“这其中蕴涵着超越我理解能力的高维意志，尽管以我目前的灵魂承受力，无法复制和获取其本质，但在你的身上取一点素材做些实验，还是可以的。”3vk3u
“嗯，举例来说的话，——放射性元素的辐射，重金属中毒，同酸液的化学反应，对不同浓度下死亡瘴气的适应性，我想做的实验有很多，不过，目前能想起的就是这些了。”3vk3u1
林克拿起一根透明的针筒，他将少女的小臂放置在自己腿上，右手温存的抚摸着她的腕部。3vk3u
七实的手指顺着他的动作，弯成了舒适的弓形，紫色的瞳孔显得温和而平静，眼睛像猫一样眯起了，她认真的盯着林克的手，若有所思的沉默着，忽而轻叹了口气：3vk3u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当您表现出绅士风度的时候，其实就意味着，接下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吧。”3vk3u
他把寒光闪烁的针尖刺入了少女的静脉，精准，迅速，而且不带有丝毫颤抖。3vk3u
血液沿着她的手臂向上，缓缓的注入容器，节节升高了，看起来就像是融化的宝石。银色的月光穿透了容器中的血，便换了一个颜色，把少女的小臂染出了淡淡的红晕。3vk3u
——这里虽是他的灵魂内部，但鑢七实是带着完整的肉体走进的。3vk3u
至于原本肉体已经毁灭的灵魂，只是在这个虚幻的场所暂时获得了肉体特性而已，——譬如说奇策士咎，如果她离开这里走向外面的世界，那也就只是个单纯的灵体了。3vk3u
另一方面，这些灵魂经由记忆的清洗，以及断层洞穴的塑造之后，就会在林克体内变作无意识的存在，并在永无尽头的祈祷中，不断为他提供进化的养料。3vk3u
当然，这也并非是目前的他所能做到的，而是借着镜子大师的力量。3vk3u
在很久以前，路经狩魔猎人的多元宇宙时，他赠予了那头恶魔超脱本世界宇宙的机会。于是，在另一个高维生物希斯的见证下，这头狡猾的恶魔欠下了几个愿望，而在某个时间点帮忙重塑灵魂，并指导他填入收集来的特殊道具，——譬如说来自某个充满负面气息的世界找来的断层洞穴，正是其中之一。3vk3u2
至于咎儿和爱丽斯菲尔曾在意识囚牢中见到的怨灵，对于一个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世界的疯子来说，这很正常。3vk3u
鑢七实收回了手，她侧着身子，蜷缩成了虾米的形状，脑袋枕着自己并拢的手背，表情显得相当慵懒。3vk3u
借着永生之酒的效果，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针筒中流淌，就像是一个远程操作的触手，——可以控制它沿着针管钻出的那种。3vk3u
不过，这感应很快就随着血液被存入无底木箱，——一片虚无的封闭空间之后，变得完全消失了。3vk3u
林克也没再多话，他默默的注视着云下的灵魂巨坑，片刻后，终于是张开了嘴：3vk3u
鑢七实缓慢的直起了身子，白皙细长的双手在头顶交叉着，伸了个相当无力的懒腰。3vk3u
她瞟了一眼云下的三位少女——爱丽斯菲尔，咎儿，以及否定姬——以相当漠然的眼神：3vk3u
“您像这样，——把时间浪费在观察杂草生长的过程上，不会感觉无聊吗？”3vk3u
林克转过身来，盯向她的眼睛，并露出一种鑢七实相当熟悉的微笑，——就如他在面对葛温德林时的那个样子。3vk3u
“这可不是无聊的事情，鑢七实。”他这样否定了鑢七实的意见，“你要学会当一个冷静的观察者，观察智慧生物的感情和思考，他们的哭泣和笑容；他们的憎恨和爱情，”他笑的像是一个魔鬼，语气令人心底发寒，“他们在逃离死亡后如何表达自己的快乐，是喜极而泣，还是兴奋到失去理智；他们在面临死亡时，又是如何表达自己的痛苦，他们因恐惧而变得丑陋的五官，还有他们因绝望而失去逻辑的言语。”3vk3u
“啊啊，这个嘛......听上去就感觉很麻烦呢，”七实陷入了困扰，“那种随手就能拔掉的东西，很难让人在意他们的感受啊。”3vk3u
“这个用词不对，——不是‘在意’，而是冷静的观察。”3vk3u
林克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一米五的少女在他身旁，显得相当娇小，像是一个孩子。3vk3u5
“观察，然后洞识，但不要让它们影响你的情绪。如果有心的话，你应该在杀死一个人的之前观察他的痛苦和恐惧，留意他的挣扎或者坚持，思考他的情绪为何会这样表达。”他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别让这种思考影响你正在做的事情就行。”3vk3u
“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为什么要在拔出杂草的时候多此一举呢？”3vk3u
“在无知中为所欲为的生命只是一头野兽，它们或许有其存在的意义，但这意义与我们的期望完全相反。你要学会洞识，洞识凡人的情绪，洞识社会的运转，洞识世界的规则。这或许对力量本身无用，但它们能坚定你的心智和勇气，让你不会因思想的冲突而陷入困惑，也让你不会因生命的漫长而陷入迷惘。”3vk3u
“嗯......啊......听上去是很有道理，”七实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的，回应道：“下次拔草的时候，我尽量试试看吧。”3vk3u
奇策士对异常世界的恐惧，对一生的目标在天灾中毁灭的迷茫。3vk3u
爱丽斯菲尔对丈夫和女儿的思念，以及对身为囚徒这一事实的逃避。3vk3u
否定姬对于死在鑢七实手中的——左卫门右卫门的怀念，她甘愿为理想献出所欣赏之人的生命，以及甘愿为理想而死的期望。3vk3u
林克不仅明白，也相当理解，他理解死者的痛苦，也理解自己行为的恶劣，但是这无法影响他自我的意志。理解的目的不是为了友善，而是为了超脱这一切，同时，也是为了让他在做任何事时——都不会经受良心的责备。3vk3u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