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赫尔曼人开始围城以来，到军队出征为止，志津香还是头一次独自坐在夜晚的营火旁，而不是和她的魔女朋友们待在一起。理由很简单，她不知道该如何传达自己不会参与下场攻城战的事情。loH6R
在即将行军到雷德市的如今，教会那位叫作爱丽斯菲尔的圣女，她再次召集了所有士兵——甚至包括随行的卡斯特姆护卫队——那几位魔女和她们的手下，进行最后一次的战前动员。loH6R
可志津香却只是站在这里眺望着远方，四周都是星星点点的营火，宛若是黑色的绸缎上点缀着零零散散的金币，大小不一的营篷包围着这片原野，可四周却没有之前热闹喧哗的气氛。loH6R
营帐阴冷的黑色影子流入了她幽蓝色的眼眸，她在胸前交叉着双臂，伫立在星光下，伫立在月华里，伫立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陷入思索，深蓝色的长袍在夜幕下微微闪光。loH6R
遥远的彼方传来军队的吼声和圣女的演说，在她听起来竟是有些嘈杂，令人烦躁。loH6R
志津香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是足以左右一场局部战争的，魔女的右手——头一次感到了迷茫，一方是抱着拯救的心态，尽可能地帮助友人和士兵；一方则是听从否定姬，听从那位主教的言论，让他们仅凭自己的力量经受考验——这可能会导致原本不会有的死亡，仅仅是因为她答应她不会出手。loH6R
“嗯？哦。”林克想了想，然后说，“让我来看看，如果你是指不让你那可爱的三位魔女朋友了解到——你凭借自己的意志答应了那种事，我会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杀死那个叫否定姬的主教，把一切封死在自己心底。”那是平淡而又无动于衷的语气，“如果你是指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我会用剩下的所有结晶释放法术，把利萨斯的王都变成绝地，让赫尔曼皇子和他的军队一起死去。”loH6R
“......我不该问你的。”志津香无力地捂住额头。loH6R
“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林克划拉着志津香的耳朵，“而且你确实问了，还抱着可以借助于我脱离选择困境的想法。”loH6R
“我只是......只是不想拿他们的生命当作赌注。”用肉眼可见的生命去赌博一种飘渺的可能性，赌博他们会在更多次直面死亡的过程中成为真正的军队这件事。loH6R
“那你就去违抗她的命令，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然后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一切后果。”loH6R
“你觉得，你无法承担这个决定的后果？”林克问她，“听从主教的建议，让你觉得自己间接杀死了那些生命；可听从自己的同情心，又让你觉得那位主教可能确实说的有道理？”loH6R
“你觉得，我可以让别人思考我指定的内容吗？”林克这么问了一句。loH6R
虽说不知道这只魔物为何突然转换话题，她还是用犹疑的语气回答了。loH6R
“不，我不能，”他语气平淡的说，“这是做不到的，我只会表达我对某件事的看法，我不能让别人思考我指定的内容，如果这么做可以的话，人就不会有自由意志存在了。”loH6R
“我只是擅长仔细的观察别人而已，尽管我总是在猜测你的想法和感觉，并试图预知你想要做的事情；可事实上，只要你去认真的——完完全全的观察一个人，你对他的了解甚至会超过他自己。”loH6R
他这么说着，然后中断了这部分讨论，“你的意志太过摇摆不定了，借由他人来帮助自己做出选择没有任何价值，只会让你远离自己的内心。”loH6R
“不过，对于为有才能的人解惑这件事，我还是相当乐意的，”林克跳到她眼前的木架上，和志津香对视，“首先，请你告诉我，对于认为自己间接杀死这些士兵这件事，是出于你道德观产生的反感，还是出于你将这件事告知你那些魔女朋友们的畏惧？”loH6R
她本是下意识的想要这么说，但在林克那双血红的视线下，竟吐出了掩埋在心底的实话——或许，这里面也有她深知‘这只魔物的态度不会因善恶观念而改变’一事的影响。loH6R
“我只是感觉.......这样的我不是我自己......”loH6R
志津香这样断断续续的说道，“她们都是善良而且温柔的人，我应该和她们一样，可是......我觉得做出刚才那种决定的我......”loH6R
“你如何看待自己远比他人如何看待你重要的多，魔想志津香，”林克说，“你觉得你的魔女朋友会如何想——它并不重要，那只是你逃避自我的方式。人的职责是找到自我并全心全意的探究自己的意志，用自我的理想映照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作为复制品随波逐流。这或许会招致和传统，和伦常，和平常生活的冲突，但这也会使你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loH6R
她试图说点什么，包括美好光明的友情，包括温馨友爱的关系，等等，可仔细想来，在这言辞面前却显得相当无力。loH6R
“从本质上来说，这只是两种集体的矛盾，屈从于友情和社会关系来改变自己的思维，以及尊崇自我的思想和个性，全心全意的追随理想。我无意对此做出评价，但我确实属于后者，而且是最为极端的一种，至于你，我觉得你一直在从前者逐渐偏向后者，但却总是在其间摇摆不定——可最终的选择，还是在于你自己的意志。”loH6R
志津香试图挣扎着说些什么——就像是舍不得放弃某些东西一样——loH6R
“我讲的已经够多了，”林克以一种漠然的严肃语气说，“卖机灵的话语没有任何价值，我再怎么多说也只能让你远离自己的内心，现在请你自己思考，蜷缩到你的心里观察你自己的心底的想法。”loH6R
说完这副话，它就跳回了志津香的肩头，伏下身子，一动不动了，就像是一尊普普通通的布偶。loH6R
天快亮了，阳光从大地边缘透出，晨曦描绘出一望无际的原野和远方的小山丘轮廓。在全副武装的教会骑士带领下，民兵们排成长队，迎着初生的太阳向前行军，中间则点缀着白袍的祭司和修女，还有看守严密的辎重队伍。雄鹰在队伍的头上飞翔，发出高昂的长鸣，阳光为军队拖出变形的长影，投到土黄色的平滑土地上，掩住了点缀其间的零星绿意。loH6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