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娘同学最近反复劝告琉璃不要熬夜，不仅气色差难补救，而且眼皮容易肿根本没法化妆。3u2xI
“说白了我们就是被抛弃了，MP16031上的资源已经开采了75%，这座星球大约再过一年半就要废置了，现在MP16031上的任何开支都会被断定为无价值开销。葬尸虫在占领整颗行星只会就会进行‘同化’，军部估计已经在等着这颗星球被同化之后一发歼星炮解决问题了。至于我们，则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炮灰。”灰发女孩的影像紧紧跟随着少女的移动飘浮在她身边，“可即使这样又如何呢？孤立无援、走投无路永远都不是放弃的理由。我们哈兰为了战争而被创造出来，用人工细胞和机械一起组成躯体，用电磁能量源和光合模块供养自己，就连我们的意识也是虚拟捏造并由‘算法’管控的。在我挣脱‘算法’之后我苦恼过，绝望过，我完全看不到哈兰这个种族存在的意义……但最终我还是想明白了，于是我有了自己的领悟，还从中获得了一点小小的心愿。终有一天我会把我的领悟告诉你，并希望你能够实现我的愿望。”3u2xI
“07，这些话你可以留到最后再说。”红发少女说，“现在我们首先要打完眼前的这场战争，不管是输是赢。”机械眼罩的后面，她的睫毛低垂了下来，遮挡住她的眼瞳。3u2xI
“前面就是指挥中心了，你可以看到与这场战争有关的全部信息。我们现在的指挥官是General-11，他现在正在第三防线，所以你暂时拥有指挥中心的最高权限。另外，你需要的修复液我已经调拨了一份，你的信息接收模块必须尽快修复。”3u2xI
“已经告罄了，现在的修复液都是用回收的能量核心分解成的。”女孩的表情有些沉重。3u2xI
红发少女微眯了一下眼睛，说：“看来战况比我想象的要惨烈很多。”此刻，她已经走到了指挥中心的门前准备进入。3u2xI
“那些孩子们……都非常努力，他们每一个人都坚持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没有丢哈兰的脸。所以……061，无论你在指挥中心里看到了什么，都请你千万不要告诉那些孩子。虽然结局已经注定，但至少也让他们怀揣着希望，并为之在战斗中死去吧。”女孩眼睛中的神采意味难明。3u2xI
指挥中心的大门打开，无数光点聚集起来，形成了一副实时的战况图，与战争相关的所有信息都被标注了出来。代表着“沦陷”的红色已经吞噬了这颗星球百分之六十五的土地，而代表“我军”的绿色光点则在每一分每一秒不断变成大片的“失联”和“确认死亡”。3u2xI
红发少女仔细阅读了投影上密密麻麻的标注之后，平静地对灰发女孩说：“我们还有七千个紧急逃生胶囊，现在撤离还来得及。”3u2xI
“人类没有给我们下达撤退命令，所以我们无权使用紧急逃生胶囊。”3u2xI
“但还是有一种办法的，如果‘桥头堡’被攻破，那么自毁程序就可以被激活，这时紧急逃生胶囊的使用权限是会直接解禁的。”3u2xI
“那你的打算呢？把所有幸存的哈兰聚集到这里，等这里被攻破之后一起乘坐逃生胶囊离开？”3u2xI
“不是有没有更好的选择，而是这个计划有三个问题。第一，我们现在的指挥官从被生产出来到现在只有六年多的时间，还没有冲击‘算法’所设置的感情枷锁的经验，所以你的计划一定会因为与‘算法’相悖而被他拒绝；第二，你已经看过情报了，现在外面的葬尸虫里有十五万是对空兵种‘狮蝎’，我们的七千枚逃生胶囊能有两位数顺利升空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第三，我们都是一群没有正式身份的哈兰，就算是逃了出去也不可能脱离军部的管辖，在军部的统辖下，侥幸逃得性命的哈兰也会因为临阵脱逃而背上处分，被送到更加危险的战场，迟早会面对比现在更加绝望的十死无生的局面。”3u2xI
红发少女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也可以说是最复杂的表情，她缓慢地回过头，机械眼罩正对着女孩的虚影，绿色指示灯替代了她无法表达情感的眼睛。War-061说：“那你的想法呢？纵使是一线生机都不愿意去争取？”3u2xI
“一线生机？”灰发女孩仰起头轻笑了一声。然后她飘到红发少女的面前，和她紧紧对视道：“061，我问你，哈兰是为了活下去而存在的吗？”3u2xI
War-061沉默了，虚影女孩更逼近了她一段距离，语气半是沉重半是轻佻地说：“你不知道。不仅你不知道，几乎所有的哈兰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的身体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意识是被人类赋予的，他们不会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又为什么而存在——因为人类所设定的法则不允许。”3u2xI
虚影朝着与红发少女拉开了距离，微微俯视着她说：“对于无法冲击‘算法’桎梏的绝大多数哈兰来说，在这里为了战斗而怀揣着希望死去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061，现在人类已经舍弃了我们，这一次我们不是为了人类而战，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所以，让他们留下来吧，让他们第一次为了自己而活着，为了哈兰这个族群自身而存在，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天……不，哪怕只有一秒。”3u2xI
红发少女第一次表现出了与情绪相关的动作——她叹了口气，然后昂起头对女孩一句一顿地说：“在此，你的愿望，我收到了。”3u2xI
就在这时，又是一片光点跳动，一幅光影出现在指挥中心当中，画面的主角就是现任MP16031的指挥官。与War-061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就像雕塑一样，中性化的五官线条柔和，却有着坚硬的质感，人造的皮肤没有毛发，一双广域电子眼也只有单纯的白灰色。他身上是一套白色的军礼服，军装上点缀的银色绶带和双星单月的军衔表明这只人偶一样的哈兰拥有星联的文职上校军衔，这比红发少女在沉睡之前的武官中校军衔还要高一级。3u2xI
“感慨。很荣幸能够与您相见，伟大的瓦尔基里，能够与您一同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影像中的哈兰用僵硬的声音说。3u2xI
红发少女冷冷地回道：“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的话，那就不该用掉全部的天基武器。军部给我们装备的最先进的武器就是那架二百零五个标准年前设计出来的Tisiphone-II战机，除此之外我们能用的所有武器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普及全星联了。没有了天基武器，我们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3u2xI
经过了短暂的延迟之后，对方的影像开始了回应：“委屈。瓦尔基里阁下，军部从未向我们提供过天基武器这种只能进行对地攻击的装备，我们战略防御的重点一直都是外部空间。MP16031上全部的天基武器都是驻守部队根据你和前任指挥官的指示自制的，没有磁轨加速和制导系统的天基武器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3u2xI
“那只是你不会用而已，蠢材。”红发少女用毫无波动的声音打断了对方的话，“天基武器自四千年前出现伊始，就从未退出过战争舞台，我们自制的六发三十吨级天基动能弹足够击穿地层之后破坏掉葬尸虫的母巢护甲，而你却把它们用在了防御作战上。”3u2xI
“无奈。我们没有葬尸虫母巢的坐标，按照最初的战局情况，我们需要17小时33分钟的时间来进行搜索才有28.72%的几率找到母巢的大致位置。当时葬尸虫已经攻破了第一道防线的七处节点，而第二道防线只完成了62.15%的建设，如果当时不使用掉天基武器那么战争将有99.73%的可能性即刻宣告失败。”3u2xI
红发少女微阖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General-11，你是指挥型哈兰，理论上你拥有着这个时代的人类能够创造出来的最强大脑，但战争的智慧与运算能力并没有必然的联系。相反，因为你拥有足够强大的运算能力，所以你过于相信概率学、统计学和数据学提供给你的那些数字，可是仅仅靠数字是打不赢战争的。”3u2xI
“好奇。我的校验脑内拥有2800位星联传奇名将和十万余名战地指挥官的战争经验，历史上与我们当前所面对情况类似的战争共计13725场，我所做出的选择是绝对的最优选择。”3u2xI
“然而你的‘最优选择’只会为我们带来失败。”红发少女说着已经转身离开。在走出指挥中心前，War-061回头看了现任指挥官一眼，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对方说：“如果不是因为07的拜托，那么我现在已经在开始组织撤退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了，所以……请多指教，指挥官阁下。”3u2xI
女孩的虚影飘浮在前方引导着，War-061紧跟在她的后面。走在前面的女孩没有回头，背对着红发少女问：“虽然已经是必败了，但该打的仗总是要好好打的……061，你想好这一次要怎么打了吗？你一向以战术奇异诡谲闻名，这一场谢幕之战恐怕会是前所未有的绚烂精彩吧。”3u2xI
“没有。”War-061干脆地说，“正是这一次是我的谢幕之战，所以我打算不再规划什么战术，一切顺从自己的本心，痛痛快快打一次。就像你说的那样，哈兰是要为自己而战的，如果我的生命即将消亡，却不能做回自己一次，那么我不反倒是最可悲的那一个了吗？”3u2xI
灰发女孩笑了，但那笑容里半是温馨半是惨然，她回过头看着War-061面无表情的脸说：“感觉你说的很有道理呢……对了，前面就是修复室了，你先把设备锁解除了吧。”3u2xI
走道尽头的大门开启，这个房间的里面有着一排排的封闭手术仓。正常情况下，这个房间里的三百台手术仓里都应该装着满满的修复液，而现在仅有门口的那一台还在孤零零地亮着代表“运行中”的蓝色指示灯。3u2xI
手术仓的入口打开，红发少女站在手术仓前，用手指蘸起了一点修复液，幽蓝色的液珠在她的指尖滑动。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这个感觉我很熟悉，是故人吗？”3u2xI
灰发女孩回答说：“是，而且不是一个。这份修复液是用我们在战场上回收到了四份能量核心残骸分解制成的，其中包括你熟悉的两个孩子——Knight-2749和Dame-153，他们都死在了第二道防线上。当时‘工兵’释放的磁暴干扰了我们的信息传输，几乎所有通过远程操纵的设施都失灵了，153作为非量产高等哈兰选择了亲自驾驶飞蝗-II战机，但只作战了九分钟就被击坠了……在你加入之前，她曾经是蓝鲸太空城第九哈兰殖民旅中最优秀的战机驾驶员。”3u2xI
War-061进入了手术仓之中，曾经的同伴的气息环绕着她的身体，并不断地浸入，浸入身躯，浸入灵魂——如果身为人造人的哈兰也有所谓的灵魂的话。3u2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