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渐渐降临了，昨日鏖战的血腥味和尚未散尽的尸臭味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月亮惨白的像是一张失血的人脸，街角的尸骸都被一一清理了，这是一个沉寂的星斗之夜。接受过治疗的士兵们于倦意下纷纷开始入睡，以在接下来同赫尔曼人的战争中，迎接更多的死亡。姑且不说，见当加奈美和利萨斯的两位将军到底交流了什么；也姑且不提，下午一来临之后，就因每日的法术练习而离开木屋的魔想志津香；就说说否定姬和爱丽斯菲尔吧。lq6n31
在只有女子低语声的卧室里，寂静犹如蜘蛛网般漫延于昏黄的烛光下，漫延于红木的四壁间。点点亮闪闪的尘埃，也就这么飞舞于烛光之中。爱丽斯菲尔纤细的身躯压在床头上，裹着一件白亮的睡衣。此时，她正和否定姬交流这一整天的所见所闻。lq6n3
“否定姬小姐，”她对靠在长椅上的女子说，“对于那位托马将军......你为什么要抱着那么大的恶意呢？我在玩兰斯三那款游戏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来着。”lq6n3
否定姬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用指尖反复摩挲自己合拢的扇柄。她目视扇边的尘埃如风中柳絮一样轻悄地飘落，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lq6n3
“用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本能的厌恶吧，”她语气平淡的说，“对于那种顽固的旧时代保皇派——以为拥有一个好皇帝，就可以自上而下拯救自己国家的人，我实在无法用理性去决定自己对他们的态度。”lq6n3
“嗯——那个，难道这和否定姬小姐你在原本世界的经历......”lq6n3
说着，爱丽斯菲尔抬起视线，——她看见否定姬有些悒郁的碧眼，并看到，她的眼神斜斜地垂落向地板。lq6n3
“我不否认，我确实对他有偏见，这偏见不仅脱离了时代背景，除此之外，也确实和我以及我家族原本的夙愿有关。我将他的命运推向魔人，并非是理性的考虑，也不是恶趣味，只是......”她手中的扇子像是不着力似得，耷拉在膝盖上，“发泄怒火......吧。”lq6n3
听到这里，爱丽斯菲尔蹙起眉毛，反驳道，“可我不觉得否定姬小姐你是那样冲动的人啊？平时你虽然说话的口气很坏，但也总是会为我们考虑不是吗？而且你懂得东西也很多，总是能说出一些......嗯......我不是很懂的话呢。”lq6n3
她轻微地笑了笑，好像是被逗乐了，“首先需要说明的是，那位托马将军不是‘我们’；其次需要说明的是——尽管我所见之物和我所读之物都不算少，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普通女性罢了。”否定姬伸出指尖，一下、又一下的，缓缓敲击着扇柄，“我和他不一样，他是把自己生命的意义铭刻在他灵魂上的——并以此活过数千年的生物，几乎已经不能算人了。可我呢，我只是在我所知之物的海洋里漂流的溺水者而已。”lq6n3
否定姬这样语气平淡——而且面色平静的，评价了自己，“我知道的不意味着我奉行的，我理解的也不意味着我坚守的。我确实知道的很多，但同时，我也失败在我知道的很多，因为它们都是——游离在我心灵之外的冷冰冰的知识罢了。”lq6n3
她呼了口气，然后从膝间举起铁扇，就像是发泄似得——猛地一下子打开。lq6n3
“痛苦啊，为什么不痛苦呢？”否定姬毫无停顿的讲述着，像是在自述似得讲述着，“我无时不刻在询问自己活着的意义，但我总是日复一日的纠结于此，却又让我感觉自己总是在徒然浪费精力——”lq6n3
“我不完全认可他所说的，而且他也明白——明白自己的观念并非是至高无上的真理这件事。毕竟，把任何东西抬到绝对而神圣的地位，这东西就会变成神学，也必然会产生荒谬。而在我看来，那套理论只不过是他生存的方式而已。”lq6n3
听到这里，爱丽斯菲尔的脸侧了侧，略带点迷茫，跟着轻声细语道：lq6n3
“可总是这样的话，会感觉很累吧？像我一样生活——难道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吗？”lq6n3
“可能接下来我说的话会不好听——”否定姬将再次合拢的铁扇搭在手心，说道，“正因为我所知太多，我才会觉得——若是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活着而不过问其意义的话。我的生活，就会流于空虚和焦虑。”lq6n3
“你知道吗？我对自己的生命和对自己的存在最为怀疑的时候，正是我见到林克体内那些沉默的灵魂堆积而成的山脉时。”lq6n3
她凝视着爱丽斯菲尔的双眼——那通明的视线宛如能直达心灵，而那语气，则像是在无力地倾诉，“我并非是震惊于他力量的恐怖，并非是震惊于他所犯之罪的恶劣，也并非是同情那些或是无辜或是有罪的受害者。我是在畏惧，我畏惧的是——人自以为神圣的灵魂，在那个不死人手中，竟变成了一张张普普通通的白纸。”lq6n3
爱丽斯菲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罩在长袍下的两条长腿相互并拢，十指紧紧交叠地放置在膝上，上半身，则像是接受校长视察的学生般竖起。此刻，爱丽斯菲尔感觉自己肌肉僵硬，身子则沉得像一块铅。与林克不同的是，在此时的否定姬身上——头一回，她意识到思考太多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lq6n3
否定姬一边伸出食指和拇指，一节节的分开铁扇，一边轻声说，“这样的话，我们存在的本质是什么呢？我们的尊严又是什么呢？我的灵魂和意志，是能够拥有自己目标和希望的存在。还是说我的灵魂和意志，只是世界这一空洞之物上的齿轮和螺母，加以一些处理手段就会格式化的机器呢......从那时起，我想要知道——”她突然放开嗓门，声震屋宇的说，“我想要知道的是，我们是否并没有自以为伟大的意志？我们是否只是服从于无意义的外界刺激和环境变化——并根据身心铁律行事的机械？难道——我们除了履行这宇宙本身由生到死的目的之外，就别无它用了？”lq6n3
“......我不是很明白你所说的，”爱丽斯菲尔抿了抿嘴，略带点羞红——大概是因为在这思考上帮不上忙的原因——接着低声道，“可这样焦虑下去......对你的精神状态会很不好吧？”lq6n3
“是的，纠结于生命的意义，纠结于自己灵魂和意志的自由，这总让我感到焦虑。你觉得这样很累，我也觉得很累，可不论如何，我确实是这样的人，不论怎样我都无法改变，因为这是我活着的方式。”这么说着，否定姬瞧见她一脸忧愁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我的精神状态你就不用担心了。和鑢七实那个精神病，还有那团连人都不是的黑泥不一样——我觉得和你说话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可以有效提升我的心情指数，这位好心的人偶小姐。”lq6n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