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您想象中要长的多，老师。”44qaP5
葛温德林看上去仍和从前一样，只是神情似乎变得愈发缄默而阴郁了。扶起贝特拉菲奥以后，他一动不动站着，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睛盖在冠冕下，以至于看起来活像是幅精致的影像。贝特拉菲奥则一声不吭，只是把葛温德林瞧着。就这样，一种叫人尴尬的肃穆出现了，于是，他皱起眉头，指了指葛温德林，这么开口道：44qaP
“我记得我以前有尝试过给你培养男子气概吧？莫非全部都失败了吗？”44qaP
葛温德林的脸白得如同玉石。因此在结晶的光芒投射下，他的唇儿的颜色也红润的不像是个男人，而那前胸，也已经鼓起的像是个少女了。他沉默了一阵，胸口随着呼吸轻微地在起伏，似乎是在回忆，最后他以莫大的悲哀口气，却又以最宁谧的神态说道：44qaP
“作为月亮的神明而生时，我的命运便已注定了。在幼年获取这枚戒指，以女性的身份被养育至现在的地步，事已如此，我也早已接受了这一切。老师，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有些事情，终究是我们无法改变的。”44qaP
听到这里，贝特拉菲奥有一阵没法开口。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心情，在沉眠中蓄长的络腮胡抖了一阵，接着说道，“诚然，月亮的力量伴你而生，你也因此作为女孩养大，这毋足为异。可这并非命运如此，而是王命终究难违。在如今，王已将自己献身于初始之火，你又何须固守这即将消逝的传统不放呢？”44qaP2
葛温德林摇了摇头，默无一言，只是低垂着胳膊，两只皙白的小手握于腹前，以缄默回应他的询问。44qaP
贝特拉菲奥瞅着他，尽管看不见他在面具下的表情，但他确实轻微地点了点头。44qaP
“好吧，妄自猜测你的想法，这是我的错误，我理应当为此道歉，”他以渐渐从沙哑中恢复沉稳的嗓音，继续询问葛温德林，“在我驱除了侵蚀乌拉希露的深渊之后，那位幽暗公主和她的蘑菇奶妈，可有试着重建她们的国度？已经恢复理智的阿尔特留斯，和他那只总是叼着剑乱跑的小不点哈士奇，现在可还好？”44qaP
“您总是这样......喜欢操心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人啊。”44qaP
说到这里，葛温德林合上双唇，有一阵没法继续开口。隔了几分钟，他脚下的触须咝咝地收缩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说到底，乌拉希露也只是凡人的国度。尽管您尽可能地吸收了一些受害者的深渊物质，借以让他们恢复理性——而他们也确实重建了自己的国家。可很快——也许是数十年，也许是几百年，那个小小的王国，就这么在历史的前进中衰退、消逝、渺然无踪，只剩下您在昏迷前特地带给我的法术流传于世了。”44qaP1
葛温德林重又住口，神态庄重的沉思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语气，而后说道：44qaP
“至于狼和黄蜂，因为不适合继续效命于王室，我便令他们出外赋闲了。”44qaP
他愣了一下，才用无奈的语气道，“如今这王室，也只剩你一人了。这四骑士，也只剩下翁斯坦了吧。”44qaP
“别说胡话了，葛温德林，当初也是我和你一道搭建的那个幻象。”他用越发血红的眼睛盯向自己的学生，并用越发沉重的语气发言，“你又何必对这种已逝的荣誉如此执着？需要毁灭的东西，迟早都会毁灭，一切挣扎都无法阻止。就像当初古龙时代毁于我等之手一样，我们时代迟早都会结束，你的王室将不复存在，只余下难以预测的未来。”44qaP
“深渊在影响您的意志，老师，您当初并非是这样思考的。”他语气平淡。44qaP
“哼......也许吧，毕竟你最喜欢的就是讨伐异教徒了。那么，你要试着放逐一下我吗？”44qaP
“您又在开玩笑了，我无法管束希斯公爵的实验室主管者。”44qaP
葛温德林平淡的微笑着，抬起右腕，食指指向他的瞳孔，“您当初吸收乌拉希露的深渊，也并非全然是出于怜悯吧——‘作为一个法师，对未知之物的好奇是必备素质’——您确实常常这么告诉我。如此看来，克拉娜小姐的死亡，也......”44qaP
贝特拉菲奥抬起手，扣住他意欲放下的右腕，打量他重又紧闭的嘴唇。眼前的人浑身衣裳雪白，脸上也是苍白，活像是蜂蜡制成的。那整个形象，满带着如缟素女子般的阴柔模样。于是，他这么语气漠然地重复了一遍，“我从未对你们隐瞒过任何事情，甚至是我活在另一世界的过去。所以，你最好也给我说实话，懂吗？”44qaP
“在你为了压抑深渊的侵蚀，陷入沉眠又短暂的醒来，并重复这一过程的时机，老魔女的初火实验彻底失败了。”在被握住时，他的右手颤抖了一下，但还是保持镇定的回答道，“混沌吞噬了一切，无尽的魔物从中诞生，山脉一样遮天巨树掩蔽了伊扎里斯。克拉娜小姐在老魔女的幼子身边长眠，被称为咒术的未知法术流传于世，——而您那位被老魔女的长女教育长大的女儿，她正在伊扎里斯猎杀一切敢于接近那片废墟的不死人。”44qaP4
这时，随着法杖敲击地板的回音，一位六眼法师经过门外，为走廊两侧续上燃烧的烛火。渐渐，渐渐，由边窗漏来的火光，和那幽蓝的晶体光束汇合，照射沉没在葛温德林的阴影下的贝特拉菲奥，照射出他那血光逐渐蔓延开来的眼球。在那高高的穹顶上，晶体也像走廊上的蜡烛一样在燃烧似得，将这处居所隐蔽在沉默无言的微光里。44qaP1
红蓝交汇的光束丽如霓虹，却也缄默如深秋的细雨，映照在葛温德林那张奇美的面容上。他沉于等候，沉于缄默，沉于从手腕传来的细微颤抖，某种苦痛的心绪，使他感到胸口变窄了许多。蓦然间，他感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压力从他老师的体内升起。如他所见——贝特拉菲奥一声不吭，只是把自己瞧着，瞳孔变红，越来越红，红的像是能够滴出锈蚀的鲜血。血管，则开始从淡绿变得漆黑，一种不详的气息在这居所内弥漫开来。44q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