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清晨3sEfC1
祖祠 后殿3sEfC1
神官长在身后长拜。“尤安殿下的心性，大人最清楚不过。”3sEfC
“约书亚，你知道为什么历代勇者战功无数，教廷却始终不愿给与他们任何职权么。”老人轻轻叹息。3sEfC16
神官长犹豫了一下。“是因为身为勇者，应该不争名利，为公为民，以身作则么？”3sEfC2
老人摇头。“约书亚你在教廷也快十年了吧，这十年里你可见过真的有人能做到不争名利，为公为民这几个字么？”3sEfC5
中央教会的教义是人生来就有原罪，或贪婪，或自私，或懒惰。人为了赎罪才来人世受苦，直到死后方能解脱。若说有谁能这八个字，除非是神佛在世。3sEfC2
“但勇者可以。”老人道。“勇者之所以被称为神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历代勇者都代表着神明绝对的正义与慈悲，如果他不能保持这份信念，就会失去勇者的传承，所以尤安固然是教廷无双的利剑，但当他进入人世时，也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麻烦。”3sEfC10
“是我害了他。”老人沉默了片刻。“让他进来吧，这天气在外面站上一晚，也难为他了。”3sEfC
银甲的少年雕塑般地站在大殿中央，手紧握着空壳的剑鞘，那把圣剑被他留在了空翎身旁。神官长看着那身精致铠甲上凝结的露水，叹了口气，轻声递上一杯热茶。3sEfC
“老师。”他半跪于地，向身前的老人低头，这是骑士最尊贵的礼节。3sEfC
“从你三岁开始，我教了十五年，大是大非你应该知道。”老人点头。“如果不是为了敌人求情，那就起来说话。”3sEfC
“老师第一次教我枪术时，我就问过老师一个问题。”少年缓缓道。“三千年来教会所谓的勇者的传承，到底是什么。”3sEfC
“我还记得老师当时回答我说，是正义与慈悲。勇者代表人类最强的力量，这份力量即是剑刃，而正义是剑柄，慈悲是剑鞘，只有三者一体，才能够战胜邪恶。”3sEfC
“但我现在却看不到我的剑柄，莱斯利老师。”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剑鞘。“您早就知道现在的魔王并不是这场战争的原因，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打倒她呢？”3sEfC
“总有正义的血不得不流。”老人摇头。“我早告诉过你，人总是有极限的，我们能尽力做到的，不过是用一种暴力消除另一种暴力，用一场战争终结另一场战争。”3sEfC11
“这就是我们的正义么？”3sEfC32
“尤安，这不应该是勇者会问出的话。”老人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3sEfC4
神官长担忧地看着失魂落魄离开的少年，老人向他摇了摇头。3sEfC
那个年过六旬的矍铄老者像是一瞬间安静下来，他抬头仰望着窗外的晨曦，眼神复杂，像是很多很多往事一瞬间在心头翻涌起来。3sEfC
“那是我们的‘业’啊，尤安。”3sEfC31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木质城市的街道上，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怒喝。3sEfC
那声怒喝中夹杂着细微的惊呼。少年猛地抬头，一个人影迎面冲来，高举着手腕粗的木棍对着他顶门砸下。3sEfC
尤安楞了一下，敏捷地侧身让过，直到这时他才看清眼前的局势。那是一个粗壮的女人，浅褐色的头发下是褴褛的仆妇衣服，她左手拿着木棍，右手抱着一个锦绣衣饰的娇小女孩。她根本没在意自己是否打中对方，看到尤安让开，立马发足狂奔。3sEfC
然而只是这一瞬间的耽搁，后面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一个持枪的军士看准目标，手中的长枪倒转探出，像棍子一样抽在女人腿上。3sEfC
女人失去平衡的一瞬间，猛地将小女孩护住怀里，翻滚着摔倒在地。3sEfC
那些围捕过来的士兵穿着北方特有皮质软甲，武器上烙印着带翼白虎的徽章，那是北之国洛特贝尔的标志。3sEfC
雨点般的拳脚落在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身上。沉闷的肢体撞击的声音中，那个女人像只母兽一样死死地护住身下的孩子，一言不发。小女孩惊恐地看着周围烟尘飞扬，无数的人影围着她们，仿佛一群饥饿的狼。3sEfC
人总是有极限的，我们能尽力做到的，不过是用一种暴力消除另一种暴力，用一场战争终结另一场战争。3sEfC
领头的校官终于发泄完了怒火，挥手制止了士兵的继续施暴。他看着一旁的尤安，并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只是抬手行了个军礼，算是道谢。3sEfC
早有士兵拿着镣铐过来，少年这才发现长街的尽头还停着几辆生铁锻造的囚车，蓬头垢面的女人们用肮脏的麻布盖住自己的身体，紧靠在囚车中瑟瑟发抖。少年忽地觉得脸都烧了起来，那些女人赤裸的肉体从破碎的衣料中露了出来，像是上好的白玉。3sEfC
一声刺耳的尖嚎像钢针一样扎进少年耳中，三四个洛特贝尔的士兵用力压住那个女人，将她身下的孩子抢了过去。母兽一样的她在无数拳脚面前都不曾发出半点声音，此时却像是疯狗一般嚎叫起来。女人喘息着想挣开那些魁梧的北蛮男人，向已经吓傻的小女孩伸出去手去。3sEfC
“姆妈，姆妈！”那孩子终于放声大哭起来。3sEfC3
然而那个粗壮的女人却被无数双手按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校官冷着脸踩住女人挣扎伸出的手，缓缓用力，厚底的皮靴下传来骨头开裂的脆声。3sEfC
“再哭一声，我就割下她一只手指，两声就两只。”校官满意地看着孩子惊恐失声的样子。3sEfC
抱住女孩的士兵低头领命，他粗暴地拧过孩子的脸，转身走向长街的另一头。3sEfC
“姐姐？”失声的孩子发出声音轻得像是风中的叶子。“爱，爱弥儿，姐姐？”3sEfC8
少年突然心里一抽，胸腔里像是有什么裂开了一样。3sEfC6
空壳的剑鞘被猛地插在地上。3sEfC2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联军并没有将收押的魔王跟普通犯人一样关在城中的地牢，而是在祠堂中寻了一处偏殿，由教会神官团设下结界，以圣剑为阵眼，将空翎单独锁在殿中。3sEfC
女孩子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好奇地听他讲述刚才发生的事。3sEfC
“哦，所以你就英雄救美，大开杀戒，把那些坏蛋打得屁滚尿流？”女孩子好笑地看着他。“还真像勇者会做的事诶。”3sEfC
少年摇头。“那不是勇者，那是强盗。我跟他们领头的官员说了，用两百金币买下了那孩子跟她的姆妈。”3sEfC9
“那是小叶子吧。”空翎翻了翻少年带来的早餐盒子，说。3sEfC
“崔耶拉·天舞。崔耶拉的意思就是青梓树的叶子。我跟尤菲走了后，她就是狐族一脉唯一的小公主了。”空翎好奇地看着联军后勤师傅的手艺，解释，“她大概是嗅到了你身上我的味道，所以才叫了我的名字。”3sEfC1
“狐族的女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气息，据说是用来标记自己喜欢的人，警告其他的雌性的。”女孩子忽地凑近他面前，像是真的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白玉的脸儿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哼哼，你是不是想歪了什么，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3sEfC
“心虚了，心虚了。”女孩子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3sEfC7
尤安忍不住抚额。明明三天后就要被送往圣地处死，可这个脱线的魔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3sEfC
“嘛，不逗你了。上面那一条只是对普通的狐族女孩适用，对圣子却不一样。”空翎重新坐直，选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米糕，小心地咬了一口。“圣子会无意识地散发自己的气息，并不针对某个特定的人，据说是用来宣示地盘之类各种各样的作用。所以很抱歉我并不喜欢你，纯情的勇者殿下。”3sEfC3
“快求我啊。”女孩子叼着米糕，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3sEfC
“求我告诉你身上有没有小叶子的气味啊。”那个人笑得龇牙咧嘴，活脱脱地像个咸湿大叔。“这可是狐族最后的小公主哦，金枝玉叶，还是萝莉。”3sEfC1
“等到三天后联军开拨，我就会派人把她送回给凯尔莫罕，她喜不喜欢我都没有任何意义。”3sEfC1
“中二病注定孤单一生，简称注孤生。”空翎莫名笑笑，解释。“中二病就是傻bi的意思。”3sEfC30
“勇者自古就注定是一个人，我已经习惯了。”尤安倒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挖苦，或者根本没有听懂。“在接受传承之前，勇者不允许接触一般人的，连父母都不行。接受传承之后，也不会在教会任职，也没有下属跟同伴，我只听命于教皇冕下跟老师。”3sEfC7
“听起来简直像被孤立了，啊，好甜……”空翎翻出锡制的容器，偷偷喝了一口。“不接触一般人你岂不是连城镇之类都没去过。”3sEfC1
“15岁之前我都一直呆着圣地学习，为了……。”少年顿了一下，低声道。“打倒魔族，终结战争。”3sEfC15
“简直就跟家里蹲一样。”空翎抬头。“这也是你老师教你的？”3sEfC
“那去做就行了啊，打败敌人，终结战争，保护世界什么的，这不就勇者应该做的么。”女孩子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一脸迷茫的少年。3sEfC
“勇者力量来自传承，所谓传承，就是与神的誓约。”尤安低声道。“我誓约践行正义与慈悲，正义即是我的剑柄，慈悲则为我的剑鞘。”3sEfC20
女孩子像是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满地上打滚，完全没有一点身为魔王的威仪与形象。3sEfC
“当然，好，好笑啦。”空翎两只手捂住嘴巴，感觉自己笑得有点喘不过起来了。“你说这话的样子真的跟当初的我一模一样诶。”3sEfC
“死宅，家里蹲，童贞，中二病。”女孩子曲指念叨着，一字一顿地数落，眼角眉梢全是盈盈的笑意。“听你这么一讲真是可怜那个老爷子，听到自己学生问了这么中二一个问题，肯定一巴掌打死你的心都有了。”3sEfC10
“嘛，也不是那么蠢。道理很对，念起来也帅，但实在是太中二了。”女孩子清清脆脆的笑声像是一阵风吹过廊下的玉珂。“就像我现在想一巴掌打死原来中二病的自己一样。”3sEfC6
女孩子忽然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挖别人黑历史么？”3sEfC
“就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要一辈子烂在心里的话。”空翎白了他一眼。3sEfC
“那我也告诉你一段黑历史，你再讲一段给我听，好不好。”少年低声道。3sEfC
等一下，这什么展开，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勇者魔王对挖黑历史互相伤害的情节了，喂，中二病的勇者殿下你真的懂黑历史的意思么。3sEfC2
女孩子张了张嘴刚想拒绝。却忽地看见少年低下头，轻轻摩挲着圣剑的剑柄，还略带稚气的脸庞装着坚毅的样子，却掩不住眼底的迷茫。3sEfC1
你真的跟当初的我一模一样诶……她忽地想起刚才自己的话。当初的那个空翎，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的表情，在那些冰冷的眼光中，蹒跚着探寻未来的方向。3sEfC
那时候，又是谁指引了他呢……3sEfC1
“中二病的勇者殿下，先说好你可别指望我能回答你那些愚蠢的问题哦。”3sEfC2
“而且我很八卦，我可不保证事后不会把你的黑历史写成小说发到网上哦。”3sEfC7
“你除了嗯之外就不会说别的了么？”空翎瞪了他一眼。3sEfC2
【PS：联军最开始进入魔界打败敌人的流程就是——遇到抵抗，通知投降，对方不听，派勇者进行斩首行动，对方指挥瓦解，大部队跟进，获得胜利。所以某种意义上尤安并不了解，也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战争，233333sEfC14
PS2：空翎说中二病傻bi是说的过去的自己，没事别对号入座。】3sEfC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