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星光与半轮明月照耀的幽暗的山林里。3XzJlX4
一名喝得酩酊大醉的红发人类，正在对她身前一团颜色黝黑的人影动作松软无力地挥舞着拳头。3XzJlX
她的拳头连续数次从黑色人影的身体里穿过，又连续数次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身体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3XzJlX
这样的诡异情景持续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直到挥舞拳头的人类连续摔倒了四十一次之后，坐在地上气喘如牛再也站不起来才暂时宣告结束。3XzJlX
“好、好小子，挺能躲的嘛！老、老娘打了你这么多下，居然连一下都没打着！但别以为……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给我站住别跑，等、等我喘匀了气，再、再和你大战三百个回合！”3XzJlX7
她累得满头大汗，内里的白衬衫都湿透了，显露出粉白色的内衣的痕迹，头发也都湿塌塌地趴在头上，就像只都败了的公鸡。3XzJlX4
不过她的斗志还很昂扬，说是要再和眼前的黑色人影大战三百回合，听起来也不像是假话。3XzJlX
黑色人影的手向上挪动，在额头的位置停顿了几秒，然后发出一阵带着遗憾意味的干枯幽远的抱歉声——3XzJlX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别说三百回合了，就是三千回合三万回合，你也碰不到我一根汗毛。”3XzJlX2
“嘿！好、好小子！真是大言不惭！你以为自己是世界躲避球锦标赛蝉联冠军吗？居然敢开下这样的海口……真是笑死我了……咳咳咳咳……”3XzJlX
醉酒的红发人类被他的言语气得大笑起来，但她本来呼吸就急，再这么一大笑，差点咳嗽地当场背过气去。3XzJlX4
黑色人影的手指一翘，从中渗出一点白色的小颗粒，飞进她的嘴里，这才让她的咳嗽声和肺部缺氧的感觉平息下来。3XzJlX6
“我这可不是大言不惭，而是真的为你着想……刚才你只不过和我打了四十一个回合就累成这样，要是再来三百回合，三千回合，你岂不是要直接累死在这荒郊野外吗？”3XzJlX
黑色人影没有用手而是用别的什么东西撑住红发人类的膀子，将她扶了起来，又唤起阵微风，吹去粘在她头发和衣服上的草叶。3XzJlX
“干脆，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能让彼此间的误会解除……”3XzJlX
红发人类断然拒绝了黑色人影的提议，并用力甩开他限制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踉跄后退靠在树上。3XzJlX
“欺负完那边的龙小姐，又想来找我搭讪吗？！你真是找错人了！我可不吃那一套，你要是再敢朝我这边靠近一步的话，可不要怪我手中2L装的酒瓶不长眼睛！”3XzJlX6
黑色人影悠悠地发出一声长叹，扶在额上的手用力揉搓了几下，似乎是在抑制着做什么事的冲动。3XzJlX1
“看样子……你无论如何都听不进我的话了？那个同族的小姑娘，麻烦你来向她解释吧……把你嘴里的龙息火吞回去，她可是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情况最重要的角色。”3XzJlX
绿龙别扭地把嘴里的龙息喷上天空，黄白色的火光森林在短时间内变得亮如白昼。3XzJlX
目视了这一景象的红发人类，在呆愣了几秒之后发出由衷的赞叹声。3XzJlX
“真是漂亮的火光……龙小姐你很了不起呢。”3XzJlX2
绿龙的身体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夸奖短暂僵了一下，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大概连她自己都完全没意识到的迷茫与伤感。3XzJlX
但是下个瞬间，这种情绪骤然消逝，惯性般的对人类的不信任重新出现在其中。3XzJlX
已经默默漂移到远离这一人一龙方位的那个黑色人影，也就是韩定，他将这一切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说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3XzJlX
他见过太多有故事的巨龙了……要是每一头巨龙的故事他都要去打探个清楚明白的话，他就完全没有时间去探究蕴藏于“静谧”与“疯狂”两者平衡间的本源之力了。3XzJlX3
“人类，我不喜欢你的花言巧语，”绿龙伸长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红发的人类，“而且我与我这位同族之间的事情，和你所说的‘欺负’毫无干系。现在，请立刻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我和人类没有共同语言……”3XzJlX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误会那边那个黑乎乎的男人啦。不过呢……”红发人类往韩定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微微向前倾身，只向上转动眼珠而不仰脸地看着俯视她的绿龙，“明明是能够制造出那种让人看了之后就觉得心情舒畅的烟火的龙小姐，待人方面却意外地冷淡呢。感觉，感觉就像是……特意弄出这样一幅冷淡的样子，来让人远离自己。”3XzJlX
“……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类突然在说什么啊？威严与庄重可是巨龙灵魂中不可被割舍的一部分……这，这怎么会是装出来的呢！真是够愚蠢的了！”3XzJlX6
绿龙一下子紧张起来，拼命地否认红发人类所说的话。3XzJlX
但后者仿佛看透了她行为的本质似的，“嘿”得一声露出玩味的笑容。3XzJlX
“看来我说的果然没错，龙小姐你本质上不是那种冷淡的人呢。”3XzJlX1
绿龙的眼中又浮现出那种被人戳穿了心思的无奈情绪，身体微微颤抖，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的样子……真是有种韩定在他所见过的其他巨龙身上未曾见过的可爱。3XzJlX4
想必那位红发人类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她笑嘻嘻地踉跄几步，靠近绿龙的大脑袋，将倒得满满的酒盅高高举起。3XzJlX2
“别这么说嘛，酒可是好东西，它能为你带来找回真正自己的感觉——不是作为‘社会’这个庞大机器上的一枚螺丝钉，也不是作为被人恐惧的恶龙，而是两个暴躁的有太多不满想要发泄孤独女性。”3XzJlX1
绿龙仿佛被她说动了，眼神呆愣起来，像是一汪波澜静止的浅水，将今夜的明月映得明晃晃的。3XzJlX
这个时候，一阵干枯幽远的声音，从绿龙的身后、又像是从万里之外的深海传了过来。3XzJlX
“喝酒这种事可比战斗要简单多了……你连最困难的战斗都能信心十足地应对，又何必在这件事上如此犹豫不决呢。”3XzJlX
“如果是在害怕那个真正的自己出现的话……没关系，”黑色的人影飘荡过来，拍了拍绿龙的前臂，“有我陪着你呢。”3XzJlX
绿龙偏过头来看他，又突然觉得这种俯视的角度不太合适，索性发动龙族魔法将自己变成人形。3XzJlX
耀眼的光芒闪过，一个身着简陋斗篷、飘扬着金发、双眸则是热烈红色的美少女，出现在了韩定与红发人类的面前。3XzJlX
“喔喔，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龙小姐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而且……胸 部超大！想摸摸看！”3XzJlX
红发人类说着伸手向绿龙变成的美少女靠近过去，被她用肥大的尾巴摆到一边。3XzJlX
然后，她抓着斗篷的布料揉搓了两下，才下定决心似的对面前的一人一幽灵开口。3XzJlX
“那个……我的名字是托尔，请多指教。”3XzJlX3
“……托尔吗？嗯……我叫小林。”3XzJlX13
红发人类说着向托尔伸出了手，托尔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来和她轻轻一握。3XzJlX
韩定双手环抱在胸前，只是淡淡地向托尔和小林点头，如一名彻头彻尾的孤立主义者一般，不做出任何礼节性动作。3XzJlX2
“我叫韩定。”3XzJlX28
几个小时之后，托尔也和名为小林的人类一样，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醉醺醺的。3XzJlX
她似乎和小林很投缘，两个人抱怨着世界，抱怨着上司对自己的不公，抱怨着其他种族强加在自己头上的邪恶名声。3XzJlX8
唯一清醒的韩定旁听着这一切。3XzJlX1
他没有血管，没有神经中枢，无论喝多少酒，也不会醉，体内的寂静与疯狂之力会消磨掉他摄入的酒精，使他不会像那些普通的幽灵，喝进嘴里的酒液会穿过身体，从两腿之间流出来。3XzJlX23
“我说啊，你这个幽灵难道就没什么要抱怨的事情吗？”3XzJlX
大概是因为酒瓶已经空了的缘故吧，无酒可喝的小林，把与托尔对话之外的剩余注意力转移到韩定的身上。3XzJlX
“我都死了好多年了，就算有什么要抱怨的事也都忘得差不多了。”3XzJlX
“真是个无趣的家伙，和你那黑漆漆的颜色一样无趣。”3XzJlX1
韩定坐在地上没动，只是一如刚才的孤立主义态度，勉强点了点头，算是说声再见。3XzJlX
但托尔似乎有些不舍，眼神呆呆地盯着小林手中的酒瓶不动，仿佛无意识似的低声呢喃了一句——3XzJlX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让人想起放完璀璨烟火之后，烟火箱剩下的纸壳。3XzJlX
小林身形一滞，偏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情渐渐变得专注，与方才大大咧咧的醉鬼判若两人。3XzJlX
“我多嘴问一句好了，你们两位，现在没有地方可去吗？”3XzJlX
几乎没做任何思考，这样的回答便先于她的表情变化脱口而出。3XzJlX
“我和托尔一起。”3XzJlX2
紧接着，韩定也用那干枯幽怨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意见。3XzJlX1
小林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晕，然后双拳握紧，欢呼似地举起双臂，然后猛地冲到托尔面前，将仅批了件简陋斗篷的她涌进怀里。3XzJlX
托尔的脸上浮现出抵触之色，但是和几小时前她对小林的防备与敌视相比，现在的她似乎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接受这名人类对自己的亲昵。3XzJlX
因为从小林的嘴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她和韩定都听不大明白的奇怪词汇来——3XzJlX
“那就由托尔来当我家的白班女仆！韩定来当夜班女仆！反正幽灵在晚上精力更旺盛的吧！这也不算是违反劳动保障法！”3XzJlX6
“等一下。劳动保障法是什么东西暂且搁在一边不谈，但要我来当夜班女仆是不是不大合适，我可是男性幽灵。”3XzJlX
“你都成为幽灵了还在意性别这种小事干嘛？别告诉我你除了这身黑漆漆的模样之外，就不能变化成其他模样了？”3XzJlX
“变化当然是可以……但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内心都是一名男人。”3XzJlX
“那种事不重要啦，女仆虽然名字里带个‘女’字，但不是说只有女性才能担任这个职责，只要有一颗侍奉之心，就算是男性，也一样可以成为出色的女仆。”3XzJlX15
“侍奉之心？……”3XzJlX5
小林推了推鼻梁上被她称谓“眼镜”的玻璃制品，露出和兵临君士坦丁堡这座千年之城城下的奥斯曼皇帝一样的胜券在握的笑容。3XzJlX10
“我会调 教得你拥有这种素质的，幽灵先生，还有龙小姐……”3XzJlX2
说完，她扯着表情和身体都僵住的托尔的手，对着韩定翘起象征胜利的手势。3XzJlX
“让我们三人一起，在追求女仆之道的路上携手共进吧！”3XzJlX
韩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就算成为女仆也不会耽误自己研究静谧与疯狂之力的过程，索性也不再说什么。3XzJlX9
都成为幽灵了还在意性别这种事，实在是很没有必要。3XzJlX7
自己作为人类时所使用的那个身体，已经在静谧与疯狂的互相撕扯之下，损毁殆尽。3XzJlX
而唯一让自己愿意以男性特征的灵体外表过活的理由，仅仅只是生前作为男性的生活习惯而已……3XzJlX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