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用手掌托了一下眼镜，沉默得仿佛无论什么都无法让他惊讶的少年作出了如是判断——对着病床上正恹恹地想些什么的死鱼眼。lrjUE4
进了病房后，他就十分仔细地把摊在病床上的大表哥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在这可以被称之为审视的注视下，对方那一系列复杂的面部表情变换尽数落入少年眼中，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喜悦】再到【迟疑】接着到【恍然】然后到【叹息】最后到【欣慰】。lrjUE3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人类可以在短短两秒内做出这么繁琐的表情转换。lrjUE1
将苹果上残留的最后一块皮小心翼翼地削掉，那严肃认真的神情好像不是在削苹果，而是在搞什么足以拯救众生的伟大研究。lrjUE1
【越谷卓小表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lrjUE2
心思转动，瞪着一双富含DNA的死鱼眼的阴沉高中生作出了如是判断——对着自进门起就没说过哪怕半个字的眼镜小哥。lrjUE8
确实，总有些人并不是太喜欢过多的言语，比如他自己平时在学校中就不是很喜欢和别人交流，一人独处的境地不仅不会使他感到不安，反而因为无人打扰的缘故，令他可以惬意地享受安静的氛围。lrjUE
但是像小表弟这样，寡言到一言不发的，他还真没见过。lrjUE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坐在床边削着苹果的小表弟，比企谷一边试图与自己打上石膏、失去知觉的右脚进行联系，一边在心底暗自庆幸着多年来孤独一人所积累的经验。lrjUE
就在刚才，这个越谷姨妈家的小表弟进来的一瞬间，他动摇了。lrjUE
一直以来强调着【孤高】的【孤独大师比企谷八幡】动摇了，即使是内心坚强如他，也在某一刹那，有了【他是特意来看望我的】的奢望。lrjUE11
毕竟班长早就在开学典礼后，就带着所谓的【大家的祝福】和老师一起来过一遍了。lrjUE3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特意地去看望一个不相熟的、在班级中地位并不高同学，尤其是在班长已经带着【大家的祝福】去过之后。lrjUE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那么毫无疑问，这样的家伙不是别有所图的阴谋家，就是无欲无求的“圣人”。lrjUE
比企谷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被前者图谋的，所以理所应当地将这个拎着果篮的眼睛小哥归为了后者。lrjUE
【既然是“圣人”，那么和我成为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啊】lrjUE
毕竟再怎么“圣人”，也不可能大晚上的跑过来看望住院的同学，而且——这个进来之后就没开过口的眼睛小哥怎么看怎么眼熟，但偏偏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位“同学”在学校里的印象。lrjUE
所以【特意来看望我的、心地善良的同学】这一构成中最为重要的“同学”身份就此宣告破灭。lrjUE
然后，【越谷卓】这三个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与之一同出现的，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大山、田野、古屋、耕牛、野菜以及——眼镜。lrjUE15
【原来是小表弟啊】lrjUE5
记忆中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稚嫩面孔渐渐与身边的少年重合，表亲的身份一下子将之前所有的妄想统统击碎，除了不为人知地再次在黑历史上添了一笔以外，也让他迅速撤下了高高筑起的防御墙——如果是亲人的话，他便可以为之敞开心房。lrjUE
【家是世界上唯一隐藏人类缺点与失败的地方，它同时隐藏着甜蜜的爱——萧伯纳】lrjUE26
虽然已经荣升为高中二年生，但是推崇并享受着孤独的比企谷并没有可以被称为【友人】的存在。在他想来，【友人】关系的建立过程中充满了试探与背叛，这种和没有任何关联的人交心的行为实在是过于冒险。lrjUE9
由于体内流淌着相似的血脉，所以这冥冥之间的联系尽管并不深厚，但却牢不可破。lrjUE
也正是因为这份无法割舍的感情的存在，使得他可以坦然地接受对方的好意，不用为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而乱了马脚。lrjUE2
伸手接过小表弟手中的苹果，比企谷毫不客气地啃了一大口，甘甜的滋味顺着口腔一路滑进了食道中，尽情地展现着乡下山间的清爽与明澈。lrjUE
一边吃着，比企谷心中开始慢慢回忆有关小表弟的印象，以防止在接下来的相处中闹出一些不必要的尴尬。lrjUE
见大表哥吃得开心，越谷卓施施然地收起了水果刀，心下松了一口气。lrjUE
这些水果都是他从自家山上采摘的野果，原本是想当作伴手礼的，倒是没想到一来就听说比企谷大表哥住院的消息。lrjUE5
和姨妈打了一声招呼后，干脆就将水果拎到了医院，慰问一下这个即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大表哥。现在看来，这产自山间的果子倒是挺受对方喜爱的。lrjUE
将果核丢进垃圾桶中，比企谷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lrjUE
“就是······能不能别这么认真地盯着我？你这样会让我想起小学时做观察日记的情形，而且我，就是那个被观察的家伙。”lrjUE
说完，他还用右手指了指自己，阴沉的脸上勉强咧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尬笑。lrjUE
不是他矫情，实在是一旁小表弟那仿佛在研究着什么的目光太过于瘆人了，给他一种，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解剖切片的毛骨悚然的感觉。lrjUE
推了推眼镜，越谷卓并没有对比企谷大表哥的问题作出回答，而是对自己目的的暴露开始反省。lrjUE
【人类观察】lrjUE13
这是一个听上去满满中二气息的词汇，一种超脱于人类群体的无意义的优越感充斥其间。lrjUE
但是对于少年来说，这却是一件持续了数年之久的爱好。天生存在感薄弱的他总是跳脱在人群之外，以一种【路人】的角度默默地欣赏着身边的情景小剧场，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与情绪。lrjUE7
而现在，眼前正躺在病床上的大表哥无疑是他所能接触的人中，最特殊、最有意思、最值得观察的人。lrjUE
只可惜，在观察的过程中被对方那异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发现了。lrjUE2
这样想着，少年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lrjUE
“······”lrjUE12
仿佛是被诅咒了一般，用力拉开房门的声响以及检查护士响亮的通告，毫不留情地盖过了少年那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lrjUE
名为越谷卓的少年，在走出村子来到繁华的千叶后，依旧在某些不可抗力的影响下，无法向他人倾吐自己的声音。lrjUE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