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个铃声还只是零零星星，但是很快铃声的数量逐渐增多，空灵的声音随之连成了一串，避开了灯红酒绿的热闹街区，沿着街灯暗淡的偏僻小巷逐渐扩散开来。kXKek
身处喧嚣狂欢的人们自然听不到这些铃声，而维多利亚与粉毛少女所在的位置，则正好介于喧闹与寂静分界线上，在这座灯光不那么充足的观光桥上，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侧截然不同的声响。kXKek
铃声越来越近，很快，维多利亚就在黑暗中，看到一盏有四方玻璃罩保护的油灯，浸透了煤油的灯芯燃着黄豆大的淡黄色的灯焰，并随着油灯的晃动而一颤一颤。kXKek
那是一个戴着黑色宽沿帽，脸上戴着亚麻面罩，只露出一对浑浊眼睛的中年男人。kXKek
男人左手提着灯，右手则捏着一个精致的小铃铛，清脆而悦耳的铃声就随着摇动而不断响起。kXKek
而在这个持灯领路人的身后，则是一辆又一辆满载的双轮平板车，而推车人有着和持灯人同样的打扮，身穿黑色长袍，皮革马裤，手上还戴着皮手套，也同样戴着宽檐帽，亚麻面罩……这些用衣物将自己严实地裹住的推车人们排成有序的一行，紧紧跟在持灯人的身后。kXKek
他们从不远处的斗兽场后门出来，排成长长的一队，在这座古城内那些不怎么显眼的角落里缓缓前行。kXKek
而在这些人的平板车上放着的，自然就是那些无法再靠自己双腿走出斗兽场的角斗士们的尸体。kXKek
其中一些尸体的伤口已经干涸结痂，皮肤白的吓人，像一块僵硬的木头那样横在车上，而一些更加新鲜的尸体，仍未完全冷却的血液则顺着破碎的肢体汩汩流淌着，在车上汇聚成一个个小洼，继而又满溢而出，滴落在地面上，就像是在用鲜血喂食着这座赤红的角斗之城一样。kXKek
一种混合着鲜血与尸臭，新鲜与腐烂并存的味道也逐渐扩散，让闻到气味的维多利亚的脸色一白，同时胃袋也感觉到剧烈的翻滚，一股酸涩火辣的热流仿佛要从胃中逆流而出一样。kXKek
运送尸体的平板车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仅仅是从市中心的永恒斗兽场，在这座城市的其他大大小小的角斗场，同样有数量不一的运尸人推着推车陆陆续续地加入到这个愈发庞大的运输大军中。kXKek
遵循着古老的传统，格拉特的送尸人们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kXKek
运送尸体的人们并不说话，但靠着长久以来的默契，车队的行进没有产生任何混乱。kXKek
这些经验丰富的送尸人，将那些高大的、矮小的、俊美的、丑陋的、完整的、破碎的、淌着鲜血的、已然干枯的……各式各样的尸体集中起来。kXKek
然后通过一辆又一辆被血水浸透，木板红到发黑的平板车，将这些尸体运送到格拉特郊外的墓地，又或者在浮空岛的边缘，直接将其抛至无尽云海。kXKek
如同夏日萤虫般忽明忽暗的油灯，星星点点，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一串，最终汇聚起来，形成一条又一条漂亮的光之河。kXKek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但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这些如同水流一般潺潺流动的平板车队的包围中，在灯光最盛的城中心，在灯红酒绿的不夜城，活着的人仍在尽情狂欢，尽情欢呼，尽情的吃喝玩乐。kXKek3
见到这一幕的维多利亚只感觉到一阵眩晕，随后这种眩晕让胃部的不适感愈发严重，忍不住扶住边上的墙壁，开始呕吐起来。kXKek
是的，格拉特的确是一座繁荣的城市，但是支撑这座城市繁华不衰的，则是在这座城市的暗面之下那无数角斗士的森森白骨。kXKek
“我建议还是把东西吐干净比较好哦。”粉毛少女看着蹲在街角下水道入口狂吐不止后，陷入了虚弱状态的维多利亚，劝诫道。kXKek
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维多利亚，在干呕了几下子后，发觉实在没有东西可吐了之后，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接过粉毛递过来的瓶子，喝了一小口。kXKek
下一秒，刚进嘴的透明液体就以更快的速度被喷了出去。kXKek
带着一股鄙视败家子的语气，粉毛从维多利亚手中夺过了酒瓶。kXKek
“不过是一些死人而已，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真是矫情。”kXKek
维多利亚更小一些的时候，曾经跟着二皇女欧罗拉一起观看过在帝都的角斗士们的比赛。kXKek
角斗本质上就是野蛮而粗暴的战斗，受伤流血自然是家常便饭。kXKek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帝都的角斗规则中，明确规定了双方不能在对手弃权、放弃抵抗或者失去抵抗能力时杀害对手。kXKek
虽然刀枪无眼，免不了出现一些意外，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双方都会保持克制，就算是杀红了眼，旁边也会有全副武装的裁判用物理手段帮他们冷静下来。kXKek
这条规定不仅保护了角斗士们的对手，同时也保护了他们自己。kXKek
角斗场的存在，除了娱乐大众外，同时还是帝国军队遴选勇士的一种途径，至少在欧罗拉这位帝国元帅的眼中，这些凶悍的角斗士们最好都能加入军队，战死在北地边境的战场上而不是帝国首都的某个斗兽场内。kXKek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首都凯普特及其周边区域内的角斗相对规矩且保守，而受其影响，角斗士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职业，却不会出现像格拉特这样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kXKek
“为什么要杀人呢？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难道认输不行吗？kXKek
没有人强迫你们，你们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被他人杀死的危险去杀死别人啊。”kXKek
“哈？你问为什么？这就跟面包师烤面包，铁匠打铁一样，只不过我们的工作是当着观众的面杀人或者被杀一样。”kXKek
“别用那种看待杀人犯的眼神看我，又不是我跪在角斗场门前求那些观众老爷们花钱围观我，而是那群高坐在看台上人主动把钱塞给我，让我表演杀人过程的，难道这还要怪我喽？kXKek
就像顾客喜欢甜面包，如果不想倒闭关门，面包师就得往面包里多加糖一样，观众们可不会为你的仁慈而买账，他们所钟爱的，就是纯粹的暴力与死亡带来的刺激感。kXKek
作为一个还算尽职的演员，我自然不能糊弄了事，不然在这一行会很难混的。”kXKek
“那你就非要做什么角斗士吗？战斗，杀人在你眼中就那么有意思吗？”kXKek
“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战斗倒是很有意思，但是杀人本身并无乐趣可言。”kXKek1
在感性上，维多利亚不能接受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观念，但是在理性上，维多利亚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北地人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kXKek
正因如此，维多利亚咬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kXKek
“也许在你看来，活着，有尊严的活着，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吧。”kXKek
“跟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子弟不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人拼着命，用尽一切办法，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已。kXKek
活着，这两个字，其实是很件困难，很沉重，也很累的事情。kXKek
在格拉特，选择成为角斗士的原因有很多，有些是为了一夜暴富，有些是为了荣耀加身，有些是为了享受战斗的快感，但是这都是少数中的少数。kXKek
角斗士中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一无所有，只有一条贱命的穷人，他们成为角斗士的理由，更多的时候，也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已。”kXKek
“所以说啊，虽然每天需要运到城外墓地的尸体多到要用车运……但是，这里，格拉特，是个好地方哦。kXKek
就像是我们北地人一样，活着，填饱肚子，死了，也就不用考虑饿肚子的事情了。kXKek
只要够强，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那希望虽然渺茫，但却真实地存在着。kXKek
更重要的是，这里很平等……是的，格拉特相当的平等，被砍掉脑袋会死、被洞穿心脏会死，流血太多也会死……死亡这件事不会因为身份高贵而有所优待，也不会因为出身卑贱而有所苛求。kXKek
大家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谁能高人一等。kXKek
但是，小屁孩，记住一件事情，但凡是赌上性命战斗的人，都是认真的。”kXKek11
“好了，我买几瓶水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kXKek6
一直吐到胃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了，维多利亚才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勉强扶着路边的栏杆直起来腰。kXKek
就在这时候，维多利亚感觉好像有人从背后接近了自己。kXKek
因为来者并非粉毛的北地人少女，而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kXKek
乱糟糟的头发，枯槁的面容，身上挂着一些脏兮兮的，很难将其称之为是衣服的破碎布块，只能勉强遮住了她骨瘦如柴的身体。kXKek
而就在维多利亚还在愣神的时候，小女孩咬了咬牙，一个箭步上前，一下子将维多利亚推倒在地，然后趁维多利亚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将她口袋中的钱包抢走了。kXKek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