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铭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如同将一支钥匙，按进了自己心间的开关里，慢慢扭转。kXItW
“你自己说我是将杀戮视为儿戏，然而，你似乎也只是将其看待成游戏？”kXItW
艺术家并不领情，事实上，他并没有因为时铭刚才那一番颇为冒犯的话而生气，反而呈现出了——一种耐人寻味的，好奇。这样的人，很难看清楚他心中所想，就如同你捏着一朵花儿，去猜她花瓣的奇偶。kXItW1
某种意义上，对时铭而言还真是这样，只不过，他是一个，即便是玩游戏，也会全力以赴的人。kXItW
“打个比方吧，戏命师。我现在给你一个有趣的选择——”男孩温和的声音，掺杂着渐渐冰冷起来的平静。kXItW
“现在，你手里只有四颗子 弹，在你的两个远距离方向，一共有两批人。”kXItW
“或者是开枪，用四枪打中那五个人面前的四点引线，引爆炸弹让那五个人马上死去。”kXItW2
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原型来自于……扳动火车轨道，选择救一个人，还是五个人。只不过时铭将其改编了一下，换成了戏命师听得懂——也许是更符合他口味的问题。kXItW5
本质上，还是在自己的决策下，是让多数人死去，还是让少数人牺牲。kXItW
烬饶有兴趣地捏着下巴想了想，反正，杀死时铭并不是他的意愿，他只是想要找到自己一直苦苦寻觅的东西——期间，做这么一个如同小游戏一般的选择，也算是活动活动脑子，热热身。kXItW
“老实话，我其实很想开枪引爆炸弹，然后看那五个人在火焰的舞动中灰飞烟灭。毕竟，五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一刻绽放的美丽，想必……动人心魄。”kXItW
“哦？是吗，可是我为何觉得，当你开枪一点点折磨那一个人时，让他不仅在被杀的倒计时下恐惧不已，还要侧头看着不远处的同伴们……他们那也许是庆幸、劫后余生的神情之中，有着巴不得那一个人死去……换得他们生存的念头。”kXItW
“让活着的人，很乐意地看着你的牺牲，使他们存活。”kXItW
烬稍微捏紧自己的拳头，虽然这只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小游戏而已，但是烬却从时铭的话语中，隐约感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探寻的东西，只是，现在还不太清楚，这种好奇究竟意味着什么。kXItW
“其实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只不过它所让参与者给出答案的过程本身，就是意义所在。”kXItW
这个问题讨论的本身，是是否能够为了多数人，去牺牲少数人的存在。时铭知道，戏命师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他比起自己给出回答而言，更想听听时铭的想法。kXItW
烬果然，笑着询问时铭，想要得知那个男孩会在这种假设下做出何种决定。烬似乎将时铭，视作了自己探讨那个问题的……关键。kXItW
时铭却笑着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倒是，让戏命师愣了一下。kXItW
“我会竭尽我的全力救下他们，我能够最先救到谁，能够最快救到谁，能够最有把握救下谁，这才是我思考的问题，”kXItW
“哪怕是，我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死去，我都不会退缩。”kXItW
烬，也许是脸色沉了下来。至少从他再也没有用那种轻佻、充满艺术歌剧风格的口吻说话来看，他的心情，也许不太好。kXItW
“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吗，很抱歉，我们的思考方式似乎不太一样。”kXItW
“算了，也不能够再推延演出的时间了。那么我就要直接发问了——时，你能够为你的‘亲情’牺牲到什么地步？”kXItW
烬很想看到的是什么呢？大概是人性吧，时铭终于有点理解了。只不过可惜的是，他找错了研究对象。但是时铭所说的那些话，是一种辩驳的开始，他要一点点，将戏命师所提出的每一个意见，每一个想法，都用自己的方式，使其崩离破碎。kXItW
“嗯哼哼，似乎，你并不畏惧啊。那好吧，入台之前，先来个洗礼吧。在你的面前呢，我种了一些小小的花朵，只不过，我似乎更喜欢……小女孩手上的那一簇，你能够找到吗。”kXItW
他张开了手，如同在展示出他所呈现的这一片景色。明明是荒芜的人类废弃之地，却意外地与残留的自然相结合，一种破败萧瑟的美丽。kXItW
“顺便提醒你一句，我不希望你在这期间靠近我，毕竟，可能会发生一些不美好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不美好的事情呢，我相信你很快会清楚。”kXItW
“如果，你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那么抱歉了，我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你恨之入骨的事情。”烬低低地笑着，安静地从腰间摸出了那把短细的手枪，整个枪身宛若艺术品般精致，由白象牙般的枪木和金色的纹路，其中还勾勒着艺术家精心构思的花纹。kXItW
“这些子 弹，始终，会在你们二人身上消耗殆尽，只不过，取决于我的心情，究竟是将它们所绽开的花朵，摘在谁的身上？……”kXItW
“那么开始吧，时，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给我带来答案……那么，此生亦无憾了。”kXItW2
烬像是抒情一般，打开了怀抱，双手中指和拇指慢慢纠缠在一起……啪得一声，仿佛是演出开始，序幕拉开的提示音。kXItW
“呵，时，你在慢吞吞地干什么，怎么？你后悔了，还是你害怕了？不过不管怎样，我不会食言的，你明白我的意思。”kXItW1
烬冷冷地嘲笑着，他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孩，一只手，一直按着自己的心脏，却像是在让自己放松，不紧张，让呼吸……和心跳都平稳下来，犹豫了很久，都快要让艺术家不耐烦了，只不过看在预定的演出时间还未结束，而这个男孩之前表现得一直让他满意的分上，他才稍微乐意多等男孩调整好状态。kXItW2
最终，那个男孩，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平台的中央，那一片花繁之处。这里的花朵生长得随意而又自然，却各自想方设法如同藏匿一般，钻在砖裂开的缝隙里，或者是破旧风化的铠甲之间。时铭认出了小欣手里握着的那一株花，然后很快也在这花草杂乱相生的地方，如同被画上了背景的地方，找到了自己该有的位置……kXItW
“开始了。”苍白面孔下，柔和的金色，稍微有点点留恋，和不舍。kXItW
“我似乎，还有一种感情没有体验过……被无数罗曼蒂克所赞美、颂唱的美好……”kXItW1
传说，在深夜之中，被梦魇所纠缠，或者是陷入诅咒中，昏睡不醒的人们。若是有人能够在一片繁花之地，捏着一只洁白的翎羽，找到一朵刚刚准备盛开的花朵，将翎羽的根部深入花蕊之中，采集到那一丝低音。然后将翎羽尾部的液，滴入人的耳朵里……kXItW1
而此时，时铭似乎感觉到了，走向那朵花时，脚下似乎也传来了微微绽放的声音……kXItW
他只是抬起头来，在一片悠悠的紫光之中，目光平静，带着些许柔和，注视着小欣。kXItW
“这是为你的殉葬，以及，我想看到的……剧本的另一面。”kXItW
花草在那一刻全部萎靡地垂下头，花瓣却是代替了普通爆破可能四处飞溅的破片，红色与紫色在视线的画布中被浓墨重彩地渲染着。这样的绝景，呈现在了艺术家眼前，他甚至突然自嘲了一下，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似乎还不够，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想。kXItW
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醒的小欣，坐了起来，她先是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再看了看自己身上，一时间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kXItW
“哎……发生了什么……”她似乎注意到了不远处，那被剧烈爆炸洗礼过的景象，一时间不由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kXItW
“嗯……怎么说呢，小女孩你被我绑架了，然后，你的哥哥来救你了；不过，他好像人在刚刚的爆炸里面。”kXItW
“你在胡说些什么！”小欣愤怒地看着似乎一直微笑着的烬，“你到底是什么人！”kXItW
“我，是艺术家啊~~小女孩，你的哥哥真的来了，来救你来了。”kXItW
“不……不……那至少不会在……那个地方。”她不敢置信地侧过头去，看着烟尘花瓣渐渐消散落地，小小的瞳孔收缩着，却又闪烁一下，突然一反她本来安静的样子，像是一个失去全部的绝望之人，一下子抓住了烬的白衣服。kXItW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骗我！”kXItW
烬稍微挑了挑眉——如果面具之下的表情是这样，被小女孩死死地抓着自己喜欢的白戏服，心情并不怎么好。只不过，在看着小女孩那紧张、迷茫、不知所措的目光，一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的哥哥才会有这样的神情……一时间，竟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kXItW3
对啊，美丽的事物有很多，美丽的人也有很多；但是要让那些如同人偶般苍白空洞的“美丽之人”露出自己真实的鲜活，才算是真正的迷人。kXItW
稍微，有一点点感受到了，这本是人与人之间才该有的情感，这……最美丽，最迷人，超过了自己所追求的任何视觉上的艺术……kXItW
想起了那个人，自己明明只是随意地让他在自己的孩子，与自己的弟子之间做出选择。那个一直让自己头疼不已的男人，却流露出了……让艺术家所不理解，却着迷的疼痛表情。kXItW
只是那一刻，烬突然感觉浑身一阵冰冷！如同被一只暗藏在阴影中的蛇，冷冷盯住一般！他突然想起了，男孩第一次面对他的时候，做了什么！kXItW
迅速转身，太仓促以至于白戏服都甩出了一道痕迹，如舞者拉起的圈。kXItW
烟尘与花瓣飞舞之中，那个男孩毫发无损，却已经手持尖刀，如无声的猎豹，迅速向自己靠近！距离不断被强制压短，而且某些环节，似乎超出了戏命师的意料！kXItW
男孩却抽出了第一把刀，一道火花在他身上闪过，他前进的身形顿了一下，瞄准他腹部的一枪打穿了他的腰际，鲜血，溅出，落在地上，伴随的，还有一把被打得变形的匕首，哐啷一声被丢弃在地上。kXItW
第二把刀，被他的主人准确无误地甩出！空中依旧是一道金红色的光芒，几乎是小小的烟火一闪，然后子 弹的轨迹偏折，洞穿了男孩的左肩膀。kXItW
他的距离拉得太近！让烬不由得惊讶！却又瞬间明白了什么，变为了惊愕！kXItW
这一枪，却刁钻地不瞄准男孩的要害部位，而是选择了他的膝盖。见状的男孩也被烬这几次开枪的速度震撼住了，这一枪男孩虽然抽出了最后的短刃，来格挡，但是该到的子 弹依旧是打在了男孩的大腿上，洞穿！kXItW2
烬，喘息着，他竟然发现，自己刚才心脏也不由得紧张起来。kXItW
那个男孩最终还是倒在了他的面前，不远处，再走上那么两步，就能够伸手摸到对方。kXItW
“难以置信……”kXItW1
眼前的时铭，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被洞穿的腰侧，鲜血顺着指隙之间，不断流下。那一双抬起直视戏命师的瞳孔，却是让人几乎窒息的金色。kXItW
卸去了所有的温和，卸去了所有的犹豫，卸去了所有的善意。kXItW
“哥哥！”小欣看见那个温柔的大男孩此时却是这样一番伤痕累累的样子呈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疼痛了起来，但是还未等她做出什么，烬和时铭却同时侧头看向了她。kXItW
时铭似乎有点后悔自己刚刚那么大声音吼出来，只是他真的担心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于是又柔和了不少。kXItW
“小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跟我很像哦，你觉得你看见了什么……生命，生命，我的生命……”kXItW
“我以为只是巧合，但是……并不是我想的那么轻松。”kXItW
“你似乎知道，我的花种子，在激活之后，持续时间是……两分钟。”kXItW
“不要沉默！我要你告诉我！你刚才做了什么，不然！我可以立刻做出让你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烬此时一定是咬牙切齿的，他将枪口移向了退后的小欣，却始终盯着时铭。kXItW
这样的举动却是让时铭眼神一冷，但是不得不开口了，虽然有点虚弱。kXItW
“你的陷阱，从触发到起爆，完美的两秒，不早不晚。而且我知道它是触发的，便在被你要求走到中间的时候，错开了前几枚。”kXItW
“然后，故意触发了前方的陷阱，距离你预定的爆炸地点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差异……然后退后的时候由于我还没有触发先前走过的陷阱，所以能够在走到中间的时候不被后面的爆炸波及，再一路后退踩过去……”kXItW
“你的陷阱与我预想也有些差距，没有减速，没有最具威力的破片杀伤……当然，视觉效果很华丽，我承认。”kXItW
“然后，你在烟尘和花瓣之中，到后方重新拾起你的刀……”kXItW
烬阴沉地接了下面的话，怪不得，他之前觉得那花一般的群绽放，总有哪里缺了点什么，现在算是找到原因了。kXItW
眼前的男孩，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祈祷一般，烬并没有理会他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还深深地陷入了思路之中。kXItW
“不对，你没有死我应该立刻会察觉才是，怎么会给你再冲过来的机会……那个小女孩，她……你刚刚对她……！”kXItW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