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自己发狂时一路跌跌撞撞而来的痕迹，跨过好几个街区，马修回到了之前自己醒来的那间屋子。lhgZ21
从玄关穿过，向内走到会客室，马修如愿看到被灰尘覆盖的摇椅旁，从地上升起的枝桠上挂着一盏灯。lhgZ2
猎人走到灯旁，蹲下身，灯边的尘土里就翻出来几个信使，摇摆着手臂表示欢迎。这些白色的小家伙尽管长得相当丑陋，但那些扭曲的脸在马修看来反而异常亲切——虽然对战斗没有什么帮助，但它们反而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伙伴。lhgZ29
忍受着“第一次真正见到”和“曾经无数次见到”两种认知在脑中的撕扯，猎人掏出银制的打火机，拨动砂轮将灯点燃，低语道：“我的朋友，将我送走吧……送去那一片梦境。”lhgZ210
以前看到的，只是一段加载画面而已，如今真正去体会，则会感受到更多的东西。虽然确实是闭上眼再睁开眼这种“从睡梦中醒来”的行为，但在那一段时间之内，不知何处传来的窃窃私语，以及确实能感受到的包含恶意与觊觎的视线，实在是令人感到厌恶。lhgZ24
而且从身体上的感受来说，与其说是从梦中醒来，倒不如说是沉入海底后，又再次从水面穿出。lhgZ2
睁开眼后看到的，是一个有些空旷寂寥的庭院。月光下灌木丛中盛开着的白色的花比，台阶上堆积着的泛黄或仍然翠绿的落叶，两排墓碑前静静燃烧的蜡烛，比“那份印象”中大得多的足以容下两三个猎人对练的空地。一切都无比鲜明，却又都好像隔着纱又隔着雾，好比最甜蜜的美梦，看不真切又触不到，无论怎样拼死去记忆也会在醒来后被遗忘。lhgZ2
台阶上的那个小小的工房，后面也多了几幢，相比那个临时停靠的站点，如今看到的，以及“另一份印象”一直在诉说的，这里反而更像是一个温暖的家。lhgZ21
猎人的注意力，在那个被放置在花坛上的身影进入视线之内时，就被牢牢地抓住，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愣愣地任由身体的本能驱使，靠近她。lhgZ21
右手的手套被轻轻摘下，握持武器时无比稳定的双手此时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而颤抖着。lhgZ2
“你……真美啊……”右手抚上人偶那与如今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微微将其抬起。lhgZ218
虽然她还暂时只是一具不会动的人偶，无法像马修的“那份印象”中一样用轻柔的语调问好、告别，也无法如同“另一份印象”中一样为他在每次归来时清洗缝补猎装、奉上精心烘焙的甜点与温度适宜的红茶，但是对踏过了无比黑暗的长夜的猎人而言，这位人偶小姐，毫无疑问正是他的生命之光、他的欲念之火、他的罪恶、他的灵魂。lhgZ240
没有做出更失礼的举动，马修为人偶小姐正了正帽子，整理了一下衣领，抚平了褶皱，就像“另一份印象”中自己无数次前往亚楠前她做过了无数次的动作。lhgZ27
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沿路离开，哪怕没有听到她的告别感到有些不习惯。lhgZ22
沿路往下，尽头处的铁门是开着的。外面是一片盛开着不知名白色野花的原野，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过，伏下而又再度立起的花在苍银月光的照耀下宛如海浪。lhgZ2
沿着围墙向前的巨树下，原本坐着那个老猎人的地方，多出了一排墓碑。其中一些上刻/着的都是些眼熟的名字：加斯科因及他的家人、亨里克、吉尔伯特、尤瑟夫卡、路德维希……以及那个坐着轮椅的老猎人，格曼。lhgZ227
在每个墓碑前默哀过，猎人把目光投向另一丛墓碑，其中一个墓碑下，几个信使正盯着他看。lhgZ2
啊，该去猎杀了。猎人想。lhgZ21
在日出到来前，猎人的工作还要继续。猎人走向信使们，离开了这个梦境。lhgZ2
————————————看啊！那被黯淡之血覆盖的天空！————————————lhgZ214
虽然说要去继续猎杀，但马修再度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反而是清理这间屋子中的灰尘。即便不是亚楠，但猎杀之夜仍然是猎杀之夜。除非将噩梦的主人杀死，这无尽长夜永远不会过去，因此，一个安全舒适的据点是非常重要的。虽说猎人梦境完全足够，但是在获得足以看到人偶重新苏醒的洞察力以前，马修并不打算回去那里。他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怎样才能忍受每天看着人偶瘫坐在那里。lhgZ221
草草清理出了一块可以睡觉的地方，但是还得出门寻摸些食物来，猎人也是要吃饭的。面包、土豆，运气好或许能有熏肉和香肠，若是能找到些罐头就再好不过了。信使们也被差遣了出去，在寻找物资方面它们比猎人有用得多，只要有足够的血之回响，信使们囤积的物资便取之不尽——在这魔影重重的噩梦中，还有什么是比敌人的鲜血更容易取得的呢？lhgZ217
虽然将其称之为梦境，但是却没有那般模糊，这里更像是水面上被搅碎的倒影，清晰，但是混乱、支离破碎。这是马修以清醒状态在这伦敦之梦里探索时的感受。白金汉宫和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上下堆叠，大英博物馆和国王十字站融为一体，民居更是摞成了下午茶用三层点心盘。lhgZ25
大街小巷里游荡的也不仅仅是人工生命体化作的半兽，还有不少猎人打过交道的狼人——虽说也是由人工生命体兽化而来；以及很多模糊不清的黑影，它们似乎是伦敦市民遗留的回响，只是停留在自己的家中，但见到生人便会爆发出与前两者不遑多让的攻击性。对于这种环境猎人并不感到慌张，无非就是举世皆敌，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猎杀罢了。lhgZ26
收集到的东西全部交给信使搬运回据点，也不会影响灵活。“那份记忆”里那种完全不合理的背包其实挺令马修羡慕的，但是现在也不差，只要呼唤信使，这些忠诚的小东西就会帮他做任何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替他替换武器、递上补给以及收纳物品。说起来猎人暂时还没发现这些除了战斗力与相貌以外几乎没有缺点的生物收纳的物品有上限存在，这么一想其实有没有那种背包也无所谓。lhgZ2
“柴，食物，盐以及香料……这些至少能保证一周的生存了，回去吧，之后就是忙碌的城市清扫工作了。”马修从一只死去的狼人胸前掏出几枚血石碎片抛给身后一直跟随着的信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原本应该称为罗素广场的荒凉空地。lhgZ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