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苍白的正义 3
“从前有一个小国家，这个国家附近居住着一条恶龙，它经常袭击这个国家的城镇和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kXq402
而不堪其扰的国王也下发告示，召集天下勇者，去讨伐恶龙。”kXq40
身为长姐的赫拉坐在床头，手上抱着一本故事书，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给自己的妹妹讲童话故事。kXq40
维多利亚就像只小猫一样蜷在赫拉的脚边，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赫拉，全神贯注地听着故事。kXq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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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赫拉暗自腹诽的对象则坐在床的另一头，冷冷地看着床铺另一头的自己“姐姐”以及“妹妹”一言不发。kXq40
虽然此时的三姐妹还都是十岁上下的样子，但是已经隐约可以看出未来的影子了呢。kXq40
“故事的最后呢，被选中的勇者拔出了嵌在石头之中的圣剑——苍白的正义。随后，勇者还有他的一众伙伴们，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将邪恶的恶龙消灭了。kXq405
最终，勇者们成为了英雄，而这个国家的人们也终于能摆脱恶龙扰袭的困扰，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了。”kXq40
“啊……恶龙明明那么强的，勇者第一次讨伐的时候，不是还差点死掉了吗？怎么第二次的时候，就赢了呢？”kXq40
“我不是说了吗？历经磨难之后，勇者也变得更强了啊，而且后来他还拿到了圣剑，又被公主和女教皇祝福过，还有一路不离不弃的伙伴在，怎么可能输嘛。”kXq403
赫拉像是诉说着真理一样，给自己的小妹妹传授着自己的经验。kXq40
“再说了，勇者可是正义的化身，正义又怎么可能输给邪恶的恶龙……”kXq40
“你之前说过的，普通的武器根本奈何不了龙，正是因为有了那把强大的武器，勇者才能赢的。kXq40
而那个只知道被龙一次又一次抓走的废柴公主、满嘴废话的神棍女教皇以及勇者身边那个除了迷路、添乱还有露出裸体给勇者看的同行伙伴则完全没有帮上忙。”kXq403
“拜托！你有点常识好吗？这只是小说故事，正义战胜邪恶是理所当然的，较什么真嘛……真是的。”kXq40
“你在说谁幼稚呢！你个杂毛！！”kXq402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欧罗拉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一把将赫拉压在身下，一对拳头就毫不留情地往赫拉身上砸了下去。kXq40
“罗拉姐！不要打架啊，不要打架！来人啊！快来人！！”kXq40
等到侍卫们将两位皇女拉开的时候，大皇女赫拉的脸庞已经在狂风暴雨般的拳头摧残下肿了一圈，而二皇女欧罗拉只是胳膊上被抓出了几道不痛不痒的红印而已。kXq40
理所当然的，先动手的欧罗拉被皇帝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然后被下令关进了禁闭室里面壁自省。kXq40
维多利亚自然也是进过“小黑屋”的……或者说这姐妹仨都是禁闭室的常客才对。kXq401
虽然里面黑乎乎的是很可怕啦，但亲身体验过的维多利亚知道，比起黑暗和无聊，其实最可怕的其实还是饥饿来着。kXq40
正是因为体会过饿肚子的滋味，所以维多利亚有些于心不忍跑去跟自己的父亲求情，但是没有任何用处。kXq40
等到晚上差不多人都睡着了的时候，维多利亚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晚饭时偷偷带回来的几块用纸包好的蜂蜜蛋糕。kXq40
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维多利亚轻轻敲了敲门。kXq40
“姐！你不会睡着了吧？！醒醒啦，醒醒。”kXq401
不多时，隐约听见了里面传来了打开纸包，和急急忙忙的吞咽声。kXq40
“以后，罗拉姐你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一旦动手之后，就算罗拉姐你没有做错事，也会被惩罚的。”kXq40
“因为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做正确的事情，占着道理就能解决的。”kXq40
欧罗拉背靠在禁闭室的铁门上，跟自己的“妹妹”讲，kXq401
“就好像今天的事情，要是论讲道理，两个我加起来都比不上你那个巧舌如簧的姐姐。kXq40
如果她想，她甚至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更恶心的是，大人们往往也都更愿意相信她的话……所以讲道理是行不通的。”kXq40
我告诉你，正义之所以能战胜邪恶，不是因为勇者是个善良的好人。而是因为，正义的本质，不是正确，而是强。kXq40
也正因如此，正义必胜，邪恶必败，就像强大战胜弱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kXq40
“所以我才会选择动手，不论对错是非，先把那家伙打一顿，让她知道，不论最终我受到什么惩罚，只要胆敢惹我，就要被我痛揍一顿，这样一来，她才不会得寸进尺。”kXq40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赫拉姐啊，我们明明是姐妹不是吗？”kXq402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kXq403
“算了，听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快点回去吧，我要睡了。”kXq40
被下了逐客令的维多利亚礼貌地道了句晚安后，就转身离开了。kXq40
“嗯？”听到欧罗拉叫自己的名字，维多利亚扭过头去。kXq40
在水仙号的甲板上，优还有缘祈正忙着指挥美人鱼号的船员们将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子搬运进水仙号的船舱内。kXq40
看着一个又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几趟下来就气喘吁吁的样子，就能知道箱子里面的内容物重量不轻。kXq40
维多利亚走近一个刚刚被搬进来的箱子，稍稍掀起一点儿缝隙，就看到了里面漏出来的金光。kXq40
里面是满满的一箱子贵金属、珠宝还有其他的一些诸如古董字画一类的值钱玩意。kXq40
而连同财宝一并被运出来的，还有一些之前没有被抓到的漏网之鱼，这些不幸的残存海盗们被美人鱼号的船员拽着头发，从隐蔽的船舱中揪了出来，被打骂，被侮辱，最后也免不了受尽折磨后挨上一刀，或者被直接扔下甲板。kXq40
看着的这一幕，不知为什么，维多利亚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自己的姐姐讲给自己的道理。kXq40
【正义之所以能战胜邪恶，是因为，正义的本质，不是正确，而是强。】kXq407
就好像勇者讨伐恶龙的故事中，从来没有作者提到过那些被恶龙们劫掠走的巨额财富的下落一样。kXq40
黄昏时分，美人鱼号上面进行了一个简短的空海式葬礼。kXq40
一般来说，这种船员的葬礼都应该由空海派的牧师主持，但是因为牧师已经战死，别说是主持仪式了，就连他本人都已经成为了仪式的一部分了。kXq401
所以退而求其次，格里芬船长在乘客中，找到了一位头发已然花白，已经退休多年的老牧师临时救场kXq40
死者没有棺椁，没有杂七杂八的仪式，有的只是一方薄薄的裹尸布而已。kXq40
前者是因为贫穷，而后者则是为了防止死尸堆积所可能引起的瘟疫爆发。kXq401
而哀乐，花圈以及其他的一些在传统葬礼上必不可少的东西，这里也统统见不到踪影。kXq40
有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牧师，一群抽泣的遗孀遗孤，一首十七字镇魂诗，以及并不华美的悼词。kXq40
而船员们则沉默着，将那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们，逐一抛下甲板。kXq40
“他们之中，有的是战技娴熟的战士，有的是认真敬业的船员，有的只是一群有着血性的勇敢的普通人。kXq40
但当灾难降临之时，他们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勇敢地面对，与命运相抗争，不惜以命相搏。kXq40
也许他们曾经迷茫，曾经卑微，曾经怯懦，但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以自己的死，给予了更多的人以生的希望。kXq40
愿这些伟大而充满光辉的英雄们灵魂不朽，愿他们能回归艾莉西亚女神的怀抱之中……”kXq40
牧师的悼词仍在继续，船上的其他幸存者则全都出席，安静而有序地聚在一起，向这些为了保护自己而不幸牺牲的人们表达自己的敬意。kXq40
默默地看着他们被一个接一个地推下甲板，被无边无际的云海所吞没，然后再也看不到了。kXq40
听到红叶的问话后，洛林只是冷淡地瞥了红叶一眼之后，就扭过了头，不再看他。kXq40
“不过也好，反正也不过是生者用来自我满足的无聊仪式而已……介意我抽根烟吗？”kXq40
红叶就当是默认了，一屁股坐在洛林的旁边，点燃了香烟。kXq40
“我记得，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我不能早些赶过来……那我想问问你，在我赶过来之前，你又在做什么呢？”kXq40
“我知道，你只是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迁怒到别人身上而已，所以我并不怪你。或者说，有的时候。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能挽回一些什么的话，大概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kXq40
“我呢，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认为这是个童话般的世界。kXq40
邪恶的反派永远会被正义的勇者打倒，坏人们的阴谋永远不会最终得逞，正义的代行者永远都不会输，我们所爱的人也永远不会死……kXq401
我啊，去过很多地方，也遇见过很多很多人，讨人喜欢的，惹人讨厌的，热情似火的，冷若冰霜的……有些人成为了伙伴和战友，有些则成为了因为各种原因而相互厮杀的敌人。kXq40
大概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吧，曾经和我一起旅行的伙伴换了一波又一波。kXq40
最惨烈的一次，是我搭乘的船只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整艘船，上上下下几百个人里头，就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kXq40
“所以说啊，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活多久，好聚好散，不再悲伤，不再感怀，笑着度过每一天，这就是在这个既不温柔也不正确的世界，我们这些不值一提的普通人的处世哲学。”kXq40
“努力变强吧，少年，也许下次你也能保护些什么了吧。”kXq40
走了没多远，红叶就碰到藏在桅杆后面偷听的维多利亚。kXq40
逝者们抵达了生命的终点，但生者的人生，却仍要继续。kXq40
海盗船上搜刮来的财物，水仙号拿走七成，剩下的3成以及不要带走的各式货物、物资则交由格里芬船长分配。kXq40
这些钱大部分将用来支付船只的维修费以及战死者的抚恤金。kXq40
对于在战斗中幸存的人们来说，今天的故事可以用来跟自己的孩子吹上一辈子，而对于失去亲人的人们来说，今天也注定是个终身难忘的日子。kXq40
“呐，红叶……你说，在这个既不温柔也不正确的世界里，做一个正确而又温柔的人会怎样？”kXq4013
“会死掉的哦。”kXq407
“正确而又温柔的人……呵，我都把那种人戏称为正义の伙伴，自以为自己拥有拯救世界的能力，自以为自己有着拯救世界的义务，自以为只要努力，世界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自以为能创造出一个能让所有人，甚至包括坏人在内都能得到幸福的完美世界。”kXq4015
“谁答应，谁就是呗。”kXq401
红叶的手按在了三王女的脑袋上，少见的，三王女没有躲开，任凭那只大手在自己的头顶上拂过，像哄猫一样一样轻轻地顺着毛。kXq40
“所以说啊，最终活下来的正义の伙伴迟早都会长大。”kXq40
“变得不总是那么正确……但却温柔依旧。”kXq409
看着红叶以及维多利亚远去的背影，格里芬船长默默地摘下帽子，向两人低头致敬。kXq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