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死吗？”咀嚼着这个词，韦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众所周知，炼金术起源于埃及，他们将黄金的灵气导入铅汞之中，想借此将贱金属转化为贵金属，但有关长生不死的炼金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希腊时期的佐西默斯，当时的他相信世上存在某种东西能魔术般地让金属出现人所企望的变化，而他对这种东西的称呼，经阿拉伯传入拉丁语系后叫做Elixirvitae——即长生不老药。而现代的魔术师有不少又将这种长生不老药称作贤者之石，也即用特殊的方法提炼出来的魔力结晶——光子晶体技术的一种，据说十六世纪的炼金术士冯·霍恩海姆·帕拉塞尔苏斯就能利用提炼出来的贤者之石使人获得拟似的不死性。”kX2uQ1
说到这里，韦伯停顿了一下：“不过长生不老并不等同于长生不死，虽然现在的人喜欢将两者混用，不过长生与不死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拥有1000年寿命的人在100岁的时候被杀了还是会死，而像希腊神话中的提托诺斯就因为女神只从宙斯那求得了不死而没有求得长生不老，最后日益老去，甚至萎缩成了一只蟋蟀。所以长生指的是生命的维持与延续，而不死则需要保持某种程度上的固定不变。”kX2uQ
“比如记忆、性格、灵魂，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其实在魔术界，单纯让人生命得以延续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只有生命在不停延续，记忆、性格以及神智却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人究竟还能不能算作活着，和原本的人到底还能不能算成是同一个人就变得很值得争议了。”kX2uQ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点。”慎二点了点头，“不过这已经可以算是题外话了。不过既然贤者之石只是魔力结晶后的产物，它又是为什么能够起到长生不老药的效果呢？”kX2uQ
只见韦伯摇了摇头：“不对，正因为是魔力结晶的产物，才能起到长生不老药的效果。魔力的本质是精炼过的生命力，也是生命活动一切力量的源头，所以只要贤者之石的魔力没有枯竭，就能一直维持生命活动所需的力量。”kX2uQ
“这样啊，的确是一个有趣的结论，该说不愧是维尔维特老师吗？”慎二看着韦伯，露出微笑。kX2uQ
让人类的衰老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一台机器渐渐失去能源的过程，而贤者之石不过是起到补充能源作用的备用电池，这的确是合情合理的猜想，也很简单易懂，但与此同时，贤者之石作为炼金术最高杰作之一的神秘性也已经荡然无存了。kX2uQ
人类会因为人借助贤者之石达成长生不老而感到惊讶，却绝对不会对一台机器换上电池就能继续工作多说什么。kX2uQ
所谓的魔术，正因为它具备了无法理解，有违常理的部分才能被称为魔术，将其背后的原理予以合理化，毫无疑问是对魔术的破坏，对其神秘性的抹杀。也难怪眼前的男人，韦伯·维尔维特会在日后背负起“魔术破坏者”这个称号。kX2uQ
对自己的作为毫无自觉的韦伯摇了摇头，然后又滔滔不绝地阐述起了自己从老师那里继承和重组后的魔道知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kX2uQ
注意到时间的韦伯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他的知识传授，把两封推荐信和两套事先订制好的魔术协会制服递给慎二：“这是我托朋友写的推荐信，你们需要把信拿到法政科完成登记，时钟塔的课基本上是秉持只要跟得上就可以去听的原则的，不过以令妹的魔术水准，最好先去全体基础科米斯提尔的教室就读。”kX2uQ
慎二点了点头，接过东西，然后就和樱离开了这栋破旧的老房子。kX2uQ
离开韦伯的住处之后，慎二沉默了好久。韦伯对于长生不死的阐述虽然只停留在概念阶段，却很准确地刺中了核心。kX2uQ
所谓的不死是要保持某种程度的不变，但是这个“某种程度”具体又指是什么呢？kX2uQ
是肉体、外貌、记忆、人格？又或者那个神秘未知，被人称为灵魂的东西呢？kX2uQ
像脏砚那样用使魔替换了自己的身体，而随着身体的腐坏，他人格和记忆也跟着变得扭曲了起来。kX2uQ
慎二拒绝承认，那个疯狂执着于永生的老怪物，无论性格还是特性都宛如蛞蝓一样阴湿的间桐脏砚和数百年前那个持有崇高理想的魔术师，马奇里·佐尔根是同一个人。kX2uQ
但是，如果不断替换肉体之后脏砚还维持着原本的记忆和人格的话，又会怎样呢？kX2uQ
只要记忆和人格相似，就算拥有不一样的肉体也没关系吗？kX2uQ
就好像把一台电脑的系统和数据转移到另一台电脑里，第二台电脑就和最初的电脑没区别了吗？kX2uQ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把一个人的人格和记忆先复制到另一个人身上，然后再把原本的人杀掉，那个人究竟有没有死呢？kX2uQ
肉体和灵魂，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还是说当硬件和数据分离的那一瞬间，一个人作为自我的真实就已经荡然无存了？kX2uQ
那么，如果把一台电脑所具备的零件逐个替换成新的，又会变成怎样一个过程？kX2uQ
又或者，只有作为自身的那一缕意识，才是真正重要的？可如果意识离开了肉体、记忆与人格，甚至都不能维持自我认知的过程，那又还能剩下些什么呢？kX2uQ
或许以上这些东西都是人之所以作为人的要素之一缺一不可？但那样一来，别是说长生不死了，甚至就连轮回转世都成了无稽之谈，甚至人连哪怕一瞬间的“存活”都不可能做到。kX2uQ
正因为韦伯的阐述太直指核心了，反而让慎二又困惑了起来。明明就快接触到真理了，到头来却又像雾里看花一样看不真切。kX2uQ
不，不对。慎二摇了摇头，其实他已经得出结论了，只是出于执念不想去承认而已。kX2uQ
肉体、意识、人格，乃至灵魂都非真实，一切法一切相皆为颠倒梦幻。kX2uQ
是衡量万理的尺子，也是裁剪万物的剪刀。kX2uQ1
视野里，无数金色的魔力发出阵阵欢快的颤动，向着他的身体涌来。kX2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