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他养了三年的狗，有次只是跟他侄女呲了呲牙，四方他二话不说，就立马把它给宰了。”414JV
所谓的当头棒喝，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吗，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一直困扰着周望的不安感达到了最大值。紧接着，在周望的心中，好像有根弦一下子断掉了，许多一直被周望忽略但在他潜意识中又念念不忘的东西被联系在了一起。414JV
周望赶紧冲到那个大叔旁边，抓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您刚才说什么？”414JV
“呃，我说四方被判了六年确实挺可惜的，不过也没办法。”414JV
这时，旁边的村民也认出了周望，对着他指指点点着絮叨了起来。414JV
“就是他，赵律师还说张四方会被判那么久，全是因为他的失误。”414JV
在周沐的记忆中，周望很少会表现出情绪失控的样子，特别是对这些不相干的普通人。现在发出慑人气势大吼着的周望，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他十分在意的事情。不过这样以来，不管赵冬河跟村民说了什么，周望在他们眼中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坏人了吧。414JV
一向对这些人笑脸相迎的周望此刻顾不上这么多了，抓着刚才的大叔追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因为张四方为了他侄女亲手把他养的狗给杀了？”414JV
“我几年前回老家的时候亲眼所见，怎么了。就算你是警察，但他，但他杀个狗还犯法了不成？”414JV
“没事，我就问问。”见大叔被他吓了个够呛，周望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那张四方还养过别的狗吗？”414JV
周沐有些无奈的看着紧闭的厕所门，从法院回来周望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414JV
“就算你今天不想做饭，好歹也得吃饭吧，我都做好了。”414JV
“抱歉。”门里传来了周望沙哑的声音，“我等会再吃。”414JV
“不瞒你说，以前我家养了条土狗看门，这狗却被他摸去烤了吃了。”414JV
没有错吧，第一次见到张四方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吧，其实也不会有错。周望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去张家村找张四方了解案情的时候，他十分紧张，所以把当时的对话都录下来了。414JV
当然，这种小事谁都没有在意，这是周望在问杀害张文芳的嫌疑人，张业安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张四方随意说的。这件事在警方提供的笔录里是没有的，当然也不会有，本来这件事就跟张文芳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414JV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说的这么详细了，肯定不可能是记错了那么简单。414JV
周望再次把一桶凉水浇到了自己的头上，其实原因自己已经想到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确定而已。414JV
从事情的最初开始回想，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怀疑过张文芳到底是谁杀死的呢？414JV
呀，这是某种机械结构被破坏了的声音吗？周望望着天花板，想到。414JV
显然卫生间简单的门锁是拦不住周沐的，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414JV
“其实，从张文芳遇害到张四方被逮捕，整个案子可以说我们都有参与。但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两个问题。”414JV
周沐毫无精神的回应着：“哦，你还在想这个案子啊。”414JV
“第一，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是张业安杀害了张文芳这件事深信不疑。”周望并不在意周沐对这个案子还有没有兴趣，自顾自的说道，“第二，我们真的了解张四方、张业安以及张文芳这三个跟本案有着千丝万缕般的关系的人吗？”414JV
“张文芳是不是那个张业安杀的？作案凶器不是足以证明他是凶手了吗？“414JV
“不，作案凶器只是证据链的一环，那个所谓的将张业安双手磨破了的麻绳之所以可以作为本案的决定性证据，全部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上的。换句话说，如果张业安不是本案的唯一嫌疑人，那现有的证据完全不足以证明他杀了人。甚至如果张业安活着，只要他一口咬定他没有杀张文芳，那我们连给他定罪都做不到。“414JV
“对，就是因为他死了，我们先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但看张文芳被杀一案，张业安的这一死是不是有种把他杀害了张文芳的罪名给盖棺定论了的感觉。“414JV
“张业安吗？”周沐想了想，毕竟已经是快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拨弄着手指说道，“就算不考虑他杀了张文芳这件事，他应该也不是个让人喜欢的起来的人吧。为人孤僻，性格乖张，基本没什么朋友，还有过一段横行乡里、偷鸡摸狗的经历。也不怪村民们对他评价都很差。”414JV
“没错，根据我们在张家村的调查，他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414JV
“那些村民是凭什么这么评价张业安的？张业安性格孤僻，与人交流极少是他们说的，张业安横行霸道，待人无理也是他们说的。如果张业安之前真的是个所谓的小混混的话，那么受害者呢？受害者又在哪里？”414JV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是不无道理。那么，你认为张业安实际上是怎么个人呢？”414JV
“我怎么知道。但现在，我可以确定的是，张业安之所以获得如此的评价，其实跟他本人怎么样没什么关系。”414JV
“张四方！如果张业安的恶性真正对人产生过什么损失的话，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张四方。我之前是这么想的。”414JV
周望播放起了他第一次询问张四方的录音，继续道：“明明是他自己杀了他养的狗，为什么要说成是张业安杀的？起码在表面上，张四方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吧。”414JV
“我发现你好像一直在针对张四方啊。”周沐说道，“手里拿着锤子的人，看什么都像钉子，你怀疑张四方，所以他做什么都是可疑的。”414JV
周望不理会，继续边想边说道：“张业安常年在外打工，从他姥爷死后，在村里跟村民们的交流也少了许多。这么一个存在感按理来说不会太高的人，在我在张家村做的七十多家的走访调查中，却很基本没有人说‘啊，这个人，我不熟啊，不好意思’。现在想想，不是太奇怪了吗？”414JV
“他们每个人关于张业安都有一大堆可说的，他们的说法又大同小异。我不得不怀疑，有人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了村民们。”414JV
“在张家村这样一个通讯基本靠嘴的地方，他们对张业安这样平时接触不多的人，所产生的看法总是会互相影响的。大家说他是好人，那他就是好人，大家说他是混混，那他就是混混。而这影响的源头，除了张四方之外我认为不会有其他人了。以他在张家村里的影响力，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太难的事。”414JV
“在张业安的为人上，他为什么要说谎呢？我认为，是因为他想把杀害张文芳的罪名顶死在张业安身上。其实这做不起来并不困难，因为张业安不是好人，所以肯定是他杀了张文芳。因为他杀了张文芳，所以即使他平日里的一些很平常的举动，在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了的村民眼中，都是不怀好意的。张四方只需要以此为前提，把他的想法说给几个人，说法就会自然而然的在村民间传播。二者相互叠加，重重加深，就造成了现在的这个结果。”414JV
周望从周沐手中夺过了一把瓜子：“那么我问你，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才需要伪装？”414JV
“当然是谎言了。”周沐不以为意的说道，“事实是不需要伪装的。”414JV
“是的，那我也不得不这么想了，张四方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的把杀害张文芳的罪名钉死在张业安身上？会不会是因为，张业安并没有杀害张文芳。”414JV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张业安虽然生在农村，但他没成年就去阳平县里打工了，他是没干过什么农活的。而不长干农活的人，摆弄那种粗制的麻绳的时候，是很容易弄伤手的。我在张家村收集情报的时候，只是捆了半天的稻子，手掌就略微有点被擦伤了。”414JV
“如果张业安还活着的话，他可以用你这套说法给自己辩护，没准能成。”周沐提起了一点兴趣。414JV
“所以，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呢？其实张文芳也是张四方杀了的？”周望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却尽是肯定，“张四方他杀了自己的侄女，但这怎么行呢？凶手怎么可以是自己呢，正好打工回来，旁人不甚了解的张业安，是不是最佳的替罪人选呢？”414JV
“只要把现场伪装成是张业安杀了张文芳的样子，然后再把张业安解决掉，那自己杀了自己侄女的事实就不复存在了。如果张业安没有被找到，这就成了一桩杀人害命，嫌犯逃逸的无头悬案。如果张业安的尸体被人找到了的话，那就是自己为女报仇，手刃凶手。”414JV
“真是有情有义啊，这样的话，就算杀了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反正是为侄女报仇，反正杀的是‘混混’、‘杀人犯’。即使杀人被发现了，也是可以被同情，可以被原谅的。连我都不得不为张四方的这个计划拍手称赞了，真是完美的不像话啊。”414JV
“呵呵。”周沐打断了周望的长篇大论，笑道，“一没有动机，二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人家杀了人？”414JV
“我只是把我的推断说出来而已，动机什么的，证据什么的，我确实没有。事实上，如果不是直觉作祟，我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做出这样的推断。”414JV
周望露出了冷峻的笑容：“不得不说，张四方的演技实在是高明，他是确确实实让我相信了他跟他‘侄女’不菲的感情。但我如今不得不怀疑，他传达给我们的，到底有几成是真的。”414JV
“他的‘侄女’，你为什要特别强调一下这个？不过说起这点来，从你找到的那本日记上看，说不定张文芳还是张四方的亲女儿呢。”414JV
“哼。”周望冷笑了一声说道，“正是看了张四方的那本日记，我才决定去拉下脸拜托赵冬河给张四方辩护的。但现在反过来想一想，那个日记究竟是不是真的呢？我不禁也要对此产生怀疑了。”414JV
“好了。”周沐拍了拍手，放下了已经见了底的瓜子袋，“真是不错的饭后余兴，这就是你们刑侦课教的，推理模拟，是吧？”414JV
“那又怎么样？别说张四方已经被审判结束，马上就要去监狱了。就算现在还是在案件调查的过程中，你觉得你这推理小说一样的异想天开会被别人接受吗？”414JV
周望低下了头，眼神有些暗淡，周沐说的确实不错。没有证据，自己说的一切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414JV
“而且对你来说，推理出这些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不是吗？那你又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那么长时间？”周沐继续劝慰道，“其实你也在犹豫是吧？你说的固然有可能是真的，但说到底也不是你从‘张业安是否杀了张四方的狗’这一点发散出来的推论不是吗？但之前的结论，张业安误杀张文芳，张四方为女报仇，这也未必不是真的吧？”414JV
听到这里，周望的眼神反而亮了起来：“两种可能都存在，真相又只有一种，这显然是不行的吧。”414JV
周望已经打定了决心：“就算是浪费时间，就算是多管闲事。”414J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