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予他人死亡，欣赏他人死亡，跟等待自己死亡完全是两码事。436oH
对于死亡，他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像是一个还在对台词死记硬背的演员，突然被告知要上台表演，心里生出莫大的抗拒和恐惧，只想就这样一走了之。436oH
老实说，杰伊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像艾莉莉这样的谈判者。436oH
她就像是一个执拗的小孩，无论什么样的花言巧语都派不上用场。她只想从自己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绝不会管自己的意愿如何。436oH
杰伊的右腿已经中了一枪，虽然这一枪给他带来的伤害远不如正中胸口的那一枪严重，可是也让他的腿部肌肉逐渐坏死。436oH
即使如此，对方也全无怜悯，一言不合就砍下他的一只耳朵，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胸口处的纹路愈发饱胀，险些就要冲破出来。436oH
这股疯狂劲着实让人感到畏惧，如果艾莉莉继续这样试验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迟早会抑制不住胸口聚集的暴戾能量，被炸成无数肉沫。436oH
见对方已经在物色接下来要下手的地方，闪烁着蓝光的剑刃随时都有可能斩下，杰伊连忙说道：“停、停……我明白了，你想知道什么？”436oH2
死亡近在眼前，与他在远处观望甚至亲手制造它时截然不同，后者能够显出巍峨壮丽，让人欣赏到其中的美景，甚至能够激起一些感慨，但是前者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让最勇敢的人见了也觉得四肢发软。436oH
杰伊觉得自己在死亡来临前肯定能够保持平静，反正那是所有生物最终都无法避免的结局，可是在临场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无法对此感到释然，甚至感到愤怒，惧意无可遏制地从内心的深处蔓延上来，攀爬上心脏，如同沥青占据了整块腐朽的墙。436oH3
艾莉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半空中勾勒一枚符文。436oH
符文逐渐成型，周身闪烁着深蓝色的光芒，杰伊说不出它的名字，但是却明白它的作用——【潜影】里也有专门负责拷问的人，他们往往会用上这样的符文，据说这能够测试出犯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436oH
如果实力仍在，那么杰伊完全有自信能够隔绝符文的窥探，可是现在却已经做不到了。436oH
在布置完成后，艾莉莉才开口说道：“我想知道全部，你们……不，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那些骑士跟你明显不像是一伙的。”436oH
杰伊闻言吃了一惊，关于这次任务的目的，他心中的疑惑其实并不比艾莉莉要低上多少。436oH
他还以为小女孩以及小女孩背后或许存在的组织早就知道一切，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埋伏，结果到头来，对方也对此一无所知。436oH
虽说如此，杰伊也不敢有丝毫隐瞒，把这次任务的信息都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436oH
值得一提的是，杰伊虽然在出发前和国王签订了契约，承诺不会对相关者以外的人提及这件事情，而艾莉莉却恰好属于相关者，因此他的行为也并没有违反契约，无需为此支付代价。436oH3
在听完杰伊所讲述的内容后，艾莉莉就陷入了沉思：这和她推断出来的事实差不多，对她动手的果然是三王子。436oH
她的推断虽然被成功确定为“事实”，可是这却没有太大的意义——这起事件依旧缺失了好几个重要的关键点。436oH
她无从判断三王子动手的理由，也不确定其中是否存在什么阴谋，事件的拼图绝不完整，有很多事情藏匿于迷雾之中，怎么也看不真切。436oH
“态度？不，我不知道他们的态度。”杰伊颤颤地咬着牙说，“国王向我下达的是紧急命令，甚至没有太多解释，出发之前，我谁都没见，我跟弗洛伊德的人也不熟，更加无从得知他们的想法……”436oH
“……这样啊。”艾莉莉点了点头，从王室的命令中，她只知道一点：在杰伊出发的时候，弗洛伊德对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应该还尚不知情。436oH
当然，他们终究会知道，只是在知道后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她对此并不抱有太乐观的期望：从国王的态度来看，王室已经有计划地做出行动，看上去有自信能把损失拉到最小。436oH
对王室而言，跟弗洛伊德开战的损失会相当大；而对弗洛伊德来说，跟王室开战则很可能会导致灭亡。436oH
从理智一点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家族最稳妥的处理其实是立马索要赔偿。毕竟人死如灯灭，无论她生前具有多高的价值，死了也会慢慢变得一文不值。436oH
如果王室愿意支付足够的代价，让此事就这么过去，那么也不是没有可能。436oH
父亲的怒火或许货真价值，可是仇恨与羞辱无论多么浓重，都始终会受到外力影响而削弱。436oH
书本上的知识告诉她：“利益”是人生百态里最浓墨重彩的一项，围绕着它展开的精彩故事数不胜数。以此来展开考虑，复仇或许符合父亲的利益，但是却绝不符合家族的利益。436oH
很显然，一个人的利益没办法和所有人的利益相比较，此事最后大概只能不了了之。436oH7
在缺少关键信息的情况下，艾莉莉认为这就是最合理的发展了。而照这样来看，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果然不好暴露。436oH
接下来，艾莉莉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但是杰伊已经给不出答案。436oH
见对方已经没办法吐露出太多有用的情报，艾莉莉于是将剑尖前伸，抵在对方心脏的位置。436oH
杰伊脸上的表情一阵变换，最后那点勉强维持的笑容彻底消失，疼痛和恐惧让他的面目显得扭曲：“不，你不能杀我。”436oH
虽然几率渺茫，可他仍然对“活下去”抱有期望，当艾莉莉作出无声的宣判，仍然决定要杀死他时，他感到绝望，同时也难以接受：“我只是一个替王室工作的人罢了，而且我背后也有一个实力很强的道格拉斯家族，并不比你们弗洛伊德要弱上多少，他们有手段确认到底是谁杀死了我，也有会为我报仇的人……你这是在惹麻烦上身。”436oH6
“你已经知道了你想要知道的信息了不是吗？放了我，大家都相安无事。”436oH
“不。”艾莉莉摇了摇头，她的神情异常坚定，“我不怕麻烦。”436oH
“我连王室的麻烦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你背后道格拉斯家族的麻烦？”436oH
杰伊相信这是对方的真话，“为什么？”他的表情扭曲了，忍不住愤怒地大声质问，“我可是什么都说出来了，对你也不再具有威胁。”436oH
“瞧我的胸口，那一枪已经把我废掉，现在的我也只是勉强能维持住不死。”436oH
“就算之后我成功压制这股能量，修复好身体，我也会变得跟普通人差不多，斗气只剩残渣……你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吗？”436oH
“这个问题其实应该问你自己才对吧。”艾莉莉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悯。436oH7
“你不也是想对我赶尽杀绝么？如果不是我侥幸获得胜利，那么现在的情景或许就会发生逆转，高高在上地折磨人的是你，而跪地求饶的是我。”436oH2
杰伊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436oH4
在决定追上去之前，他就已经决定好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给对方带来屈辱，对大部分女性来说，那会是让人终身难忘的痛苦经历。436oH5
不仅如此，他还决定要适当地施予折磨，把这当成挑拨情绪的手段——谁叫对方长得那样好看呢？还有那一脸骄傲的表情，做出挑衅时的姿态，那种嚣张的臭小鬼般的态度，总是很容易就激起男人心中的施虐欲和征服欲。436oH3
他曾经一度对此坦然处之，现在却只感到慌乱：“不不，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其实不会追上来，那种想法也……不会存在……”436oH
“这是任务……对，任务，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我才不……呃？”436oH
艾莉莉不知道对方所说的想法是什么，只是本能地从中感觉到不快，她也没有耐心再听他把话说完，于是剑尖顺势往前推进胸膛，杰伊被疼痛摁在树上，瞳孔睁大又缩小，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土崩瓦解。436oH3
他遭受的是致命一击，再也没办法控制身体里那股暴戾的能量，蓝色的纹路像是锋利的网格，逐步将他的血肉搅拌成一块一块，表皮已经有血迹渗出。436oH
“对了，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原因吧。”小女孩轻声说，“我的名字是艾莉莉，艾莉莉·弗洛伊德，嗯，就是你们要收尸的那位‘弗洛伊德家的大小姐’。”436oH
“这就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你的理由，你不该动那栋屋子，也不该碰那些尸体。”436oH
短剑直至没柄，将杰伊整个钉在树上，他不停地咳着血，双目逐渐无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突然亮了起来。436oH
那双深绿色眸子里闪烁的光让阳光也显得黯淡，那是属于回光返照者的奇异光芒。436oH
“怪不得。”他说，“如果是弗洛伊德，那么你的那些手段就有了解释。”436oH1
死亡已经无法避免，杰伊反而变得坦然，他为自己的失败找到解释：“如果是输给它，输给从一开始就高高在上的强大家族，那么结果还不算坏……”436oH
对方终究是战士，分辨不出艾莉莉的一些手段压根就不属于法术的范畴，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些究竟是算什么。436oH
可是她不也打算解释，不认为自己有说明一切的义务。436oH1
不过，杰伊也不需要解释，他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他看着艾莉莉，嘴里发出恶毒的诅咒：“你也不要那么得意，现在的你已经算不上是他们的大小姐了，而是一个死人，之后或许还会被你的族人追杀——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436oH5
这句话道出足够的残酷，艾莉莉对此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面无表情，“嗯。”436oH4
杰伊无话可说了，他最后咳出一口血，慢慢闭上眼睛。过没多久，心脏停止跳动，肌肉彻底松弛，不再具有任何张力。436oH
艾莉莉将短剑遣散，看着蓝色纹路逐渐爬满男人的躯体，最终欢呼雀跃地引发一轮爆炸，碎肉鲜血如雨般泼洒飞溅，如同以血肉盛开的烟花，显得分外残酷。436oH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