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夏晟远醒了过来。kXmT613
脑袋依然昏昏沉沉，头上，脸上，身上好几处都热辣辣地疼。kXmT6
发生了什么？kXmT63
他的思维依然一片混乱，只记得自己上了公交车之后便如往常那样靠在一面的车窗上，戴着耳塞，看着车窗外城市的夜景放飞自我，然后……他只记得那道绚烂而又刺眼的白光，人们的惊叫声，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撞击，然后便是最后的天旋地转和黑暗。kXmT6
他小心地动了一下手脚，摸索着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应该没有骨折，也没有明显的伤口，这让他稍稍地松了一口气。kXmT6
公交车应该是侧翻在了一块草地上，所有人都已经从座椅上摔了出来。他屁股下面是一面碎裂的车窗，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下方的玻璃碎块，以及那些从破口中挤进来的植物。kXmT6
头顶的车窗玻璃同样碎了一大块，黑暗中，湿热而又混杂着泥土和森林气息的风从破损的窗口吹进来，给皮肤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这让夏晟远的脑袋里越发混乱。kXmT6
这绝不是十月的远山城应有的气候，反倒让他想起自己几个月前曾经去过的泰国。kXmT67
但是，这怎么可能？！kXmT61
“哎哟……”不远的地方，有人在痛苦地呻-吟着，这让他停下了胡思乱想，准备帮助其他乘客。kXmT6
一个女孩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慌乱地哭叫起来，他的男朋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应该是与他在同一个站上车的那对恋人。而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孩开始一面抽泣，一面大声地叫着妈妈。一个中年男人用明显是已经吓得变调的声音大声地对自己的手机呼叫着，应该是正在试图报警。离他更远一点儿的车厢中部，之前旁若无人大声讨论手机游戏的那几个年轻人正在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着。kXmT62
人们的反应让夏晟远这样判断着。或许只是公交车撞上地面之后的几秒钟？kXmT63
其他人的情况应该也和他差不多，在最初的惊惧和茫然之后，现在终于一个个清醒了过来。kXmT6
那个报警的男人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内容，让人感觉很不对劲。夏晟远用力地摇摇头，在自己脸上拍打了几下，让自己振作一些，随后掏出了手机。屏幕上有一条裂纹，但还能勉强使用，只不过，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无信号”几个字。kXmT6
“有人打通110了吗？”他大声地对黑暗中的其他人问道，但却没有人回应他。kXmT6
“车子会不会爆炸？”前面的某个年轻人这时候却突然惊叫着说道。kXmT6
车厢里突然变得安静，片刻之后，哭叫声突然增大了一倍，人们开始努力地向上攀登，试图踩着塑料座椅和扶手从头顶那一侧的窗口爬出去，但在黑暗中，这并不容易，好几个人明显是一脚踩滑摔了下来，砸在旁边的人身上，引发了新的混乱。kXmT6
夏晟远大声地叫道，同时也这样做了，极度的混乱中，没有几个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但突然出现的光源却终于让人们稍稍平静了一些，也提醒了他们，好几个光柱很快出现在倾倒的车厢里，夏晟远随手抓住自己后面那个女孩正在乱蹬的脚，帮她的男朋友一起把她用力向上推，送出了车窗。kXmT6
“快！”夏晟远没时间跟他客套，利索地帮他爬了出去，随后，那个男子爬在车厢上回身向他伸出一只手，把他也拉了出去。kXmT6
无尽的黑暗扑面而来，车厢里的哭叫和混乱仿佛瞬间被黑暗吞噬，周围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一切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周围看不到半点灯光存在的迹象，唯一的光源就是他们手中的手机，即便是头顶也不知道被什么遮住，只能看到很少一片星空。kXmT6
湿热的空气猛地从四面八方扑上来，让夏晟远心里的疑惑和恐惧突然被无限放大，他的后背马上就湿了。kXmT6
这绝不可能是他们几分钟前所在的地方！经开区就算不是远山市特别繁华的地方，但也不至于荒僻成这个样子，更何况，他们之前明明就在经和路上向远山城区行驶，周围正变得越来越热闹，灯光也越来越明亮。kXmT64
“我们这是？”kXmT61
把他从车厢里拉出来的那个男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声音马上颤抖了起来。kXmT6
“我不知道。”夏晟远摇了摇头，然后又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kXmT6
女孩又哭了起来，她的男朋友不得不又开始安慰她，夏晟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着手机，用那微弱的灯光向周边照了一圈。kXmT64
手机上的灯在这样的旷野中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灯光一样，只能看到很近的地方，到处都是树枝和树叶，要么就是如同蔓藤一样的植物，他们就像是摔在了一片丛林当中，他努力回望公交车后方应该是他们来的方向，却是同样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kXmT6
“我们一定是穿越了！穿越了！”车体前部，一个年轻人歇斯底里地叫着。kXmT6
经过了多年小说、电影、电视剧和游戏的洗礼，大部分人对于这个名词一点儿也不陌生，但这样的现状却不是他们愿意，也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kXmT62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之前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坐在距离夏晟远不远的地方茫然地重复着。kXmT6
夏晟远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避开那些碎裂的窗户往车头那边走，那个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的男子有些不安地问道：“哥们？你这是要？”kXmT6
“没有烟味，也看不到火花，更没有汽油的味道，车子应该没起火，也没漏油的迹象，应该不会爆炸。”夏晟远说道。“你们别贸然跳到下面去，小心有蛇！我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忙。”kXmT6
因为是晚班车，乘客其实并不多，大部分乘客这时候都已经爬到了车子外面，夏晟远一边沿着车身往前走，一边随手帮忙把还没有爬出来的人拉上来。手机的灯光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能说聊胜于无，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十几个惊惶不安的影子。kXmT6
“还有人在车里吗？”夏晟远一直走到车子的中前部，却没有看到公交车司机。kXmT61
现在这个时候，对于他们这些彼此既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联的乘客来说，公交车司机应该是最有条件站出来组织和指挥大家自救的人。kXmT6
“好像还有人在车里面。”一个中年男人答道。“好像有人受伤了。”kXmT6
“车子应该没漏油，也没有起火。”夏晟远于是再一次说道。“大家别慌张，别贸然到那下面去。我们得回到车里去帮忙，谁来帮把手？”kXmT61
周围的人们却在原地犹豫着，没有搭腔，夏晟远于是自己从一处破开的窗口重新爬进车里，拉着车里的扶手和栏杆，小心地重新跳了下去。kXmT6
车厢里比外面更黑，但在这种时候，薄薄的车体却给了他说不出的安全感，他再次举起手机向前照去，看到一团影子在车头附近，似乎是一个女人正蹲在另一个人的身边。kXmT6
“120打通了吗？”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问道。“来帮我一下！”kXmT6
她似乎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夏晟远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这样残酷的事实告诉她，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他便拿着手机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后。kXmT61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满脸冷汗地躺在龟裂的车窗上，脸色惨白，周围有好多血。kXmT6
夏晟远借着手机的灯光看到他右腿的裤子被人撕开，靠近脚腕的地方血肉翻了出来，甚至还有几根骨碴子露出来，让人看到心里发酥，那个女人正用力地按压着伤口附近的某个地方，应该是在替他止血。kXmT62
“他骨折了。”见夏晟远过来，女人简短地说道。“这里是动脉，你用力按着这个地方，看着他，如果他有什么不好马上叫我，别让他移动，特别是别让什么人或者东西碰到他的脚。”kXmT62
夏晟远这时才看清前面的情况，公交车正前方的玻璃全都碎了，密密麻麻的树枝刺了进来，公交车司机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头和手都垂了下来，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kXmT6
夏晟远把手机交给女人照亮，她很快就避开那些树枝爬到了司机身边，用熟练的手法替他做了一番检查，随后，又爬了回来。kXmT6
女人的回答让夏晟远心里有些沉重，他忍不住看了看女人的脸，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感觉上，她的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齐肩短发，清秀，但又有种无法形容的干练，与之前他看到的那几个失控的女人相比，她冷静的简直让人觉得有点突兀。kXmT62
“我是经开区人民医院急症室的医生，这样的事情我看得太多了。”女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他的想法，随口解释了一下，随后又马上问道：“电话打通了吗？”kXmT6
她的解释让夏晟远点点头，但她的问题却让他觉得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kXmT6
“那个……救护车应该是不可能来了。”他最终说道。“你也许还没意识到，可我们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远山了。”kXmT63
“你说什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女医生有些生气地说道。kXmT6
“你别着急。”夏晟远急忙说道。“我们很有可能已经穿越到了……算了，你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kXmT6
这时候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夏晟远让他帮忙按着伤员的腿替他止血，自己则托着女医生的脚让她爬了出去。kXmT6
事实胜于雄辩，几分钟之后，女医生终于接受了这样的现实。kXmT6
她陷入了沉默，夏晟远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她的状态比起正坐在车厢上哭泣的那几个女人已经好得太多了，但她毕竟还是女人……kXmT6
就在他这样想时，女医生却突然抬起了头：“既然已经没有救援，那我们得想办法尽快替他止血，包扎伤口防止感染，否则问题就严重了。”kXmT6
她的话让夏晟远愣了一下，原来她并不是在伤心难过，而是在考虑伤员？kXmT6
“……夏……夏晟远。”kXmT610
“我叫苏瑾。”女医生对他说道。“夏晟远，请你去找找其他人，特别是女孩子，看看她们身上有没有随身携带针线、干净的手巾、丝巾、消毒湿纸巾之类的东西，看看男士们有没有谁身上带着锋利的可以用来做手术的刀具，酒或者是干净的矿泉水，还有，看看有么有谁带着抗生素。我给他治疗的时候需要足够的光照，尽量把手机都收集起来，可以吗？”kXmT611
这种感觉真是难以言表，作为厂里的技术骨干，夏晟远自己经常这样对下面的工人说话，安排他们的工作，但被人这么安排还是第一次，而且对方还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人……偏偏他还没有反驳或者是反对的理由，这让他稍稍有点不适应，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点了点头：“行，交给我吧！”kXmT63
自称苏瑾的女医生很快就在他的帮助下重新回到车厢去照顾伤员，而夏晟远则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开始按照她的吩咐行动起来。kXmT6
人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愕、无法接受和歇斯底里中慢慢地恢复过来，大部分人虽然还处于惶恐当中，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这让他得以一一与他们沟通交流，说明情况。kXmT6
手机是唯一的光源，但人命关天，大多数人在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便交给了他。手帕纸、湿纸巾、矿泉水找到了不少，丝巾也找到了两块，刀他身上就有，作为一名资深驴友和工厂技术员，他包里总是习惯性地携带着一把户外工具刀和一套多功能组合钳，虽然未必很好用，但在这种时候起码能派上用场。可针线这种东西，现在这个社会真没人会随身携带。kXmT6
他的户外装备里倒是有一套急救包，可问题是，他并没有把这东西随身带着。kXmT6
“那就先清创、复位、包扎固定，天亮之后再想办法缝合……”面对他和另外一个人带回的东西，苏瑾低声地自言自语着，随后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多谢你们！现在，还请你们再帮我一下！”kXmT61
倾倒的公交车肯定不是什么做手术的好地方，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条件了。kXmT6
之前下来帮忙的那个中年人继续负责压按住动脉防止出血，跟着夏晟远下来的男子负责用两部手机给他们照明，而夏晟远则作为助手，替苏瑾帮忙，顺便和中年人一起压住伤员的身体，防止他因为疼痛而突然挣扎起来。kXmT6
除了苏瑾，几个男人对于血肉模糊，露出断开骨碴的伤口都有些不舒服，但他们还是强撑着，勉强按照苏瑾的安排配合着。这样的条件，这样的工具和物品苏瑾也没法进行更复杂的手术，只能进行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救治。kXmT6
但就在她小心地冲洗了伤口，清除了异物和碎骨，握住断掉的脚腕准备复位时，人们却惊慌地从外面跳进车里，把他们都吓了一跳。kXmT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