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回来的时候，小院落中，众人正在忙碌。lqhvf1
钱程手里拎着只野鸡，和她们打了个招呼。lqhvf3
这片大陆的餐饮习惯和他们老家差距太大，钱程已经抱怨过很多回。lqhvf
早先的中原人一点也不喜欢面粉。按古籍的说法，他们是“粒食之民”。礼记就说，那些戎狄才吃粉食。lqhvf
宴会时他见过的那种面包还算能吃，但这里平时常见的那种深棕色的“黑面包”，简直不是给人吃的。lqhvf9
骑士团的正式成员，能吃到加工过的颜色稍浅的面包。材料里也没有喂马的燕麦，都是正常的面粉，也能咬得动。lqhvf
他们的庄园里有几个仆人，每天什么都不干，就是筛面粉。lqhvf1
至于夏洛特等人的食物，要更加高级。那种面包已经带上棕黄色了。lqhvf
使团众人宁愿自己去煮饭。lqhvf3
一开始，庄园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不过有人跟着尝了一回，消息就很快传开了。lqhvf
他们自己其实也是没办法。本地人的烹饪技巧，大部分时候都让使团很不满意。lqhvf
这边的人只知道烤、煮、炸，别的基本不会。钱程对厨艺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周朝就有十多种烹饪方法了。毕竟菜肴也是礼的一部分，当年的菜谱，现在还在礼记里。lqhvf11
烘烤面包和其他食物用的大烤炉，只有富人才用得起。像他们所处的这种贫穷的乡村，整村就只有一个炉子。lqhvf
其他人做饭，都是在地上直接点起柴火，上面用架子支起一口锅，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丢进去乱炖一通了事。lqhvf
钱程推测，这是黄帝作灶之前的手法。但这里并没有鼎、鬲、甗之类不需要灶台就能使用的早期食器，看起来十分原始。lqhvf
他听说上古之时，人们就是像这样，在火上架着个陶罐，煮东西吃的。lqhvf
钱程一直对这些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不但观察，还要绘图、记录，让夏洛特等人有些奇怪。lqhvf
她们来问，钱程就回答说，这些东西颇有古风，值得重视。lqhvf3
他的学派内，关于复古的讨论从来没有停歇过。“法先王”、“法后王”的争论一直在持续。双方都能从典籍和先贤观点中找到证据，也有说得通的理由。是不是应该复古，谁也说服不了谁。lqhvf7
中土的礼器，很多都是食器演变而来。饮食和礼乐的关系，是十分紧密的。从饮食中，就能看出不少东西。lqhvf1
许多书里，对上古时代的形容通常是很美好的。他读书时，接触到的都是如今的情况，也不可能亲眼见到真正的古人是何种状态。lqhvf5
而在这里，他目睹了和上古时代相似的方式，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些农夫悠然闲适、自得其乐。lqhvf
上古的记录总是不够用，连孔子都感慨“文献不足”。他现在十分怀疑，当今不少学者，对那时的情况有很大误解。lqhvf2
如今朝野上下吵得火热的，是与民争利的问题。lqhvf7
朝廷主持的讨论已经进行了好几次。他们征召民间人士，与官吏辩论官营产业应该覆盖的范围和已经出现的利弊，供下一步参考。lqhvf
钱程怀疑这些事少不了白芷在里面参与。那些文学之士，他基本都认识。只是其中有些并不擅长舌辩，他担心这些人吵起来要吃亏。lqhvf
钱程十分技痒，他曾经写信给白芷，让她想办法把自己加进去。他保证，代表官营铁业的几个御史属吏，他都接触过，那几个家伙斗起嘴来不是他的对手。lqhvf6
再说，他在士林中的声望也不错，不如选他上阵，让铁官也吃吃憋。lqhvf8
只是信件刚刚寄出，匈奴人就又来例行骚扰。西域的匈奴人并未在之前的战争中受到严重打击，依旧敢来找麻烦。lqhvf
匈奴人是彻头彻尾的蛮夷，根本听不进圣人之道。见面除了对砍，也没其他办法。lqhvf
那时，钱程对战争的了解仅限于兵书，也只在打猎时见过血。他第一次上阵，干脆直接吐了出来。lqhvf
边防障塞有一套成文的法令、规则，只要依据规定合理指挥，大部分情况都是没问题的。lqhvf2
只是这回，匈奴人的目标并不是要塞。他们牵制住守军，然后趁乱从两侯之间溜了进去，直奔后方。lqhvf
赶在堵截的援军到来前，匈奴人劫掠了一处养殖家禽的田庄，把所有的鸡都抢走了。他们见好就收，逃出了边境。lqhvf7
带队支援的军侯不愿放弃，率领众人趁夜出塞追击。他们在当地向导带领下，顺着水源，摸到了匈奴人的宿营地。lqhvf
匈奴人正在聚会庆祝胜利，有人吹着胡笳，更多的人则围在一起烤鸡，警备十分松懈。没想到吃着鸡唱着歌，突然就被汉军劫营了。lqhvf5
匈奴小头目战死，余部四散溃逃。众人抢回财物，顺手把营地附近放的羊也都牵走了。lqhvf4
谁知有匈奴人连夜走脱，找到当地的匈奴当户诉苦。当户大怒，发誓一定要把羊抢回来……lqhvf9
双方就这样来来回回打了一个多月。等钱程收到回信，会议都结束了。lqhvf
直到最后，白芷都没让他回去参加，也不知怎么想的。lqhvf1
在这边，他恰好发现了一个可以作为对比的例子。lqhvf2
——因为这里的朝廷基本和没有一样。lqhvf4
联盟内，中央的力量几近于可以忽略不计。大量的贵族和商人把持着各地的政权，没人能和他们争夺利润。lqhvf
不过乌尼亚现在这个鬼样子，钱程已经体会得足够充分了。lqhvf4
牛羊奶是肯定受不了的。它们肮脏又难以存放，野蛮的匈奴人才吃那种东西。lqhvf
实际上，这里的有钱人同样排斥牛奶，只有饿肚子的穷人会直接饮用。lqhvf23
除了卖给穷人吃，他们也会把肠衣洗净，然后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切碎了丢进去。其中，动物内脏为数不少。lqhvf14
不止民间，骑士团也经常制作这种食物。听说这方法是帝国北部传来的。腌制之后，可以当做军粮使用。lqhvf
而厨具就更难买到了。普通人家里连吃饭的刀叉都缺少，别说专门准备菜刀和炊具了。lqhvf
铁釜、铁镬都是很早就有的东西了，不过这种薄铁锅，可能还是穿越者带来的。lqhvf8
之前的人们会用一种薄而扁平的铜盘子炒菜，并没有这铁锅好用。lqhvf1
而且，这黑铁锅更轻便，加热速度也比铁釜之类更快，节约时间和燃料，因此很受军队欢迎。lqhvf
西域不缺铁。现在他们各个小队，都有一个专门背黑锅的。lqhvf5
其实这东西生产起来，并没有什么技术上的困难。钱程自己也搞不清为何这么晚才出现。lqhvf11
众人生起火，开始烧水。有人在洗锅。旁边，还有人正在熬羊油。lqhvf
这里有一种啤酒，味道有些古怪。不过另一种葡萄酿的酒却很受欢迎——当然，好酒的价格也贵了不少。lqhvf14
他们还在林中猎取了几只鸟，正在拔毛，准备作为辅菜。既然决定品尝珍稀食材，就好好吃一顿。lqhvf
正常情况下，这里的村民是不能随便打猎的。有些地方，甚至砍柴都不行。lqhvf
不过当地领主早就被吸血鬼吓跑了，只留下两个倒霉侍从看家。他们见一群披甲带剑的人闯进村，自知力不能敌，只好躲在村口小堡垒里，不敢出去。好在对方对他们也没什么兴趣。lqhvf
最恐怖的是，有一天，他们还扛来半截奇怪的尸体，看起来像只大蝙蝠。他们怀疑，这不会就是吸血鬼吧。lqhvf1
好在第二天，那东西就消失了。lqhvf9
侍从努力说服自己，看到的都是错觉。lqhvf1
这帮人俨然成了村里的霸主。每次进入树林偷猎、盗伐，公然破坏领主的财产，侍从们都敢怒不敢言。lqhvf5
当然，钱程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只看到夏洛特走进屋，在寻找什么。lqhvf
“那个笼子呢？”她探出头，问钱程：“你们把吸血鬼搬哪儿去了？”lqhvf
“快停下啊！”她着急地喊。lqhvf2
“怎么了？”钱程一头雾水：“放心，试过了，没毒的。”lqhvf6
夏洛特快步闯进厨房。那个笼子放在角落里，上面盖着布。大蝙蝠正在里面剧烈地扑腾着。lqhvf9
“她的女主人来找我们，想把她赎回去。”夏洛特指了指笼子：“我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lqhvf
“不是，我这水都烧开了……”钱程十分不甘心。lqhvf16
“她会付赎金的。”夏洛特急忙提醒道：“上千金币是肯定没问题的。”lqhvf1
“不对，你说主人……”他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lqhvf15
“那好，我们就和她好好谈谈吧。”lqhvf7
他看着因为自己态度突然变化，而有些疑惑的夏洛特，肯定地说。lqhvf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