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丽卡修女带着齐醒和萨麦尔走进小教堂之后，就直接穿过了礼拜堂，走到了教团后面的一个房间里。齐醒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但他可以看到这里有许多书桌和一张讲台，墙上贴了许多照片和可爱的涂鸦，以及大概是圣经里面的诗篇来做为装饰。从它们褪色的状况看来，这里应该有相当多年的历史了。然而，房间本身却被整理的很干净，地上铺着亚麻的油布，角落里也没有污垢。lhKtx
修女随便挑了一张课桌椅子坐下，然后示意齐醒和萨麦尔也自己找位置坐。lhKtx
“我相信你应该有满腹的问题，所以我会尽量回答你的疑问。”lhKtx
“不过在进行复杂的解说之前，我先讲讲什么是‘限界’吧。”lhKtx
“你或许知道，在超自然的世界里，有所谓的‘结界’存在。魔法师们利用防护法术建立起来的超自然防御力量，一般来说就会被称为所谓的‘结界’。所有的结界都需要消耗能量，有的时候是施法者自己的法力，有的时候是依靠其它的供能，例如地脉之类来维持。”lhKtx
“而限界这个词在超自然意义上，则是被用来描述天然的，无需任何消耗就会自然存在的超自然防御力量——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基本上就是这样。”lhKtx
费德丽卡修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是自然的风水，那确实是限界。但只要被术士们所影响或调整，它就成为结界了。”lhKtx
“广义上来说，‘限界’可以用来称呼任何阻碍或阻止超自然力量传递的自然屏障。举例而言，流动的活水可以阻碍某些超自然生物跨越或穿过。再举个极端的例子，有些超自然生物只能在夜晚出现或活动，这不光是因为阳光会灼伤它们，同时也是因为从夜晚过渡到白天的自然限界会阻挡它们的能量传递，让它们在白天因为‘缺电’而变得虚弱。哪怕吸血鬼把自己塞在宇航服里面，完全隔绝阳光，他们白天也还是会想睡觉，就是因为这个道理。”lhKtx17
“神圣的场所，盈满信念的地方，都会自然而然产生限界。这间建立于1836年的小教堂好不容易才有如此强大的天然限界，如果被这位灭命的女士硬砸开就太浪费了。”lhKtx
“所以你就干脆在我砸开限界之前就主动邀请我进来，让限界不要试图阻挡我的力量？”恶魔冷笑道，“我还真是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的祭司了，居然会二话不说就给堕天使开门。”lhKtx
“我不是祭司。”费德丽卡修女随口更正，然后一转攻势，“——不过时代确实变了，死亡女士。这个时代，不管是谁来敲教堂的门，我们都会给他开门的。”lhKtx6
一时之间，他还以为她马上就要发作了，却看到萨萨哼了一声之后，转身走出了房间。lhKtx
然后他就看到费德丽卡修女呼一声松了口气，瘫倒在她自己的位置上，把齐醒吓了一跳。lhKtx
“还好，只是脊椎有些发凉。”她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爬起来，“我感觉刚才就像自己是大海里的一条小鱼，而一头大白鲨刚刚打量了我一番之后，决定不吃我一样。真亏你能和她相处那么多天。”lhKtx4
……原来修女刚才那幅和萨麦尔针锋相对的样子只是在强行出头装最吊吗！？lhKtx1
“齐醒先生，如果我们不怕死，为什么还要寻求永生呢？”lhKtx1
正经地说，基督徒的追求其实就是永生，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不是所谓灵魂在天堂享福，而是明明白白的属血气的肉体之复活。所以可以说基督徒就是在追求永生——神将会在最终审判之后赐予的复活和幸福的永生。这就是对基督徒来说神所赐予的最宝贵的恩典。lhKtx
如果基督徒不怕死，为什么他们还会认为复活和永生是最大的恩典呢？lhKtx
“……既然怕死，那您刚刚为什么还要在萨麦尔面前作死呢？”lhKtx
“哎呀，输人不输阵嘛。”修女轻松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人生如此短暂，我们先言归正传吧。脱掉上半身的衣服，让我检查一下你体内生死平衡的问题。”lhKtx1
“据我所知，教会应该不会喜欢信徒有人玩弄魔法、巫术之类的东西吧？”lhKtx
“我并没有玩弄魔法或巫术啊。替被恶魔的行为所困扰的年轻人治病，这对神的仆人来说不是很普通的事吗？”lhKtx
费德丽卡修女笑眯眯地回答，站远了一点，然后睁大眼睛细细打量齐醒全身。齐醒顿时意识到，她的眼睛里面正跳动着和自己的【鲜血神谕】有些类似但原理和力量完全不同的火花。眼睛本来是接收光的器官，但她的眼睛就像是从内部开始散射光辉，简直就是字面意思般的“目光如炬”。lhKtx
“你觉得祈祷和神迹，巫术和魔法，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差别？”lhKtx2
她一边围绕着齐醒走来走去，检查他的身体，一边就像是剪头发的时候陪客人聊天的理发师一样开口聊到。lhKtx
一动不动的齐醒想了想，试着回答：“能量来源不一样？魔法的能量来源是自己，而祈祷、神迹的能量来源是神明。”lhKtx
修女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拍了一下齐醒腹部的肌肉，吓得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lhKtx2
“大部分超自然能力都可以从信念的内在力量中汲取能量。很多巫术魔法也可以从物品、自然环境或者别的存在——灵、恶魔、妖精或其他愿意出借力量的生物那边获取能量。能量的来源并不是奇迹与魔法两者之间的主要差别。”lhKtx2
“虽然同样是自学入门的，”修女说到这里，突然露出挑剔的眼神，“但你在这方面好像还是比我家那个笨学徒更笨一点啊。”lhKtx1
“祈祷和神迹的本质，是你承认了世界上有超越你而且决定现实如何运作的力量；魔法和巫术的本质，则是你认为自己可以控制这股决定现实如何运作的力量。”lhKtx4
“即使拥有了运用能量、魔法和影响生命的法力，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命运。至于那些自信能够做到的人……”lhKtx
即使齐醒现在看不到修女本身，他也能感觉到从背后散射而出的强烈灵光。空气之中充斥着能量，并且还有燃烧的臭氧味道与其相伴。他感受到这股强烈的能量像闪电一样轰击到自己的后心，震撼宛如巨大的铁锤，沿着修女戳齐醒的那根食指进入他的身体，使他浑身青筋毕露，每一根毛发都瞬间竖起，在齐醒的身上炸起极为壮观的闪电火花。lhKtx2
齐醒能感觉到这股炽热的闪电穿过他的肌肉、神经，刺入他灵魂的深处，融入他的圣火之中，让那股流动的白色火焰瞬间涨大了一圈。lhKtx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情况。有可能自天地创造以来，历史上就没出现过你这种情况。如果试图救活你的不是堕天使，而是真正的大天使，又或是不是死亡天使，那么状况可能都会和现在不一样。你现在这个死亡之力与圣火互相制衡、冲突的状况是不可复制的。”lhKtx3
修女收回食指，坐回她自己的椅子上，看起来已经比之前疲惫了许多。lhKtx
“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就是神迹而不是魔法。比起梦想有办法可以根治整个状况，还不如赶快找个填补圣火的办法，否则你可能撑不过八年。”lhKtx
聂绪说齐醒还有十年命，现在费德丽卡修女说他只剩八年命。这简直是越求医被诊断得越惨啊。lhKtx8
“我在Y市的时候，有朋友教了我一套引雷练气补充圣火的功法。光凭这个还不够吗？”lhKtx
所以齐醒将聂绪所教的《五方五雷化炁经》讲出来给费德丽卡修女听了一下，修女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摇了摇头。lhKtx
“你这个练气法虽然可以填补圣火，但光是把圣火填补到体内只能算是扬汤止沸。你现在的灵格是二阶。如果灵格提升得更高，你灵魂深处的死亡之门就会开得越大。那个时候你用收雷练气法补充圣火的速度就会跟不上死亡之门里漏出冥河的速度。然后……”lhKtx
他可不想被死亡打败。lhKtx4
聂绪之前也说过，这《五方五雷化炁经》虽然可以增气血，补阳气，但指望靠这个长生，用《西游记》里菩提老祖的话来说，就是“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本来就是并不能避免死亡的功法。想要用这个战胜越来越强的冥河之力，纯属做梦。lhKtx
但聂绪手里确实也没有更强的增补阳气的练气功法了。他们家毕竟也只是不得长生之法的旁门左道，哪来那种能够战胜死亡的法门呢？lhKtx
“您还知道，”所以齐醒问道，“有哪些方法可能让我活下去的吗？”lhKtx
费德丽卡修女歪了歪头：“你要我安排你受洗吗？我们的神父这个星期天就有空哦。”lhKtx2
齐醒抽了抽嘴角：“呃，我指的不是死后复活永生那种……”lhKtx
“好啦好啦，我懂你的意思，唉。”修女用手撑着脸，叹了口气，“真是的，怎么被丢来我这里当学徒的小家伙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呢？明明最轻松的办法就在眼前，你还想去修仙不成？”lhKtx3
一边抱怨，性格还是挺老好人的费德丽卡修女还是闭上眼睛，开始思考。lhKtx
通过魔法来逃过死亡是有可能的，但并不意味着它很容易。就拿修仙来说吧，数千年来，有几个人真的得道成仙，长生久视的？至于单纯作为物质实体存在于尘世的办法。虽然更多了，可是全都有破绽可寻。lhKtx
例如大名鼎鼎的俄罗斯怪僧拉斯普京，据费德丽卡修女所知，他用命运三女神的金线把生命和灵魂缝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面，直到一个愤怒的东正教神术师切断了金线，让死亡最终抓住了他；例如古埃及的法老们把灵魂保存在具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小罐里，成为不死的木乃伊，但是一旦四个小罐子被打破，他们就会瞬间化归尘土；例如吸血鬼，诅咒将他们的灵魂绑在他们的尸体上，通过血液中的神秘力量提供能源，却因此承受永夜之痛。lhKtx12
所有这些方法都会冒很大的风险，具有各种各样的弱点。老实说，以费德丽卡修女的观点来看，与其费尽心思寻找什么完全没有弱点，完全没有缺陷的永生，还不如把信心托付给神的恩典比较有效率呢……lhKtx
（为什么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是这样，整天想着靠自己的力量去逆天啊。齐方的儿子也好，我家的学徒也罢……）lhKtx43
“有一样东西，也许做得到，也许做不到……但无论如何……要得到它已经超出了你我的能力。”lhKtx
“请您还是说出来吧。”齐醒摆了摆手，“不然我的好奇心会把我吃了的。”lhKtx
这种说话说一半对齐醒来说已经不止是求生意识的问题了。lhKtx
“好吧。但不要抱有太大希望，齐醒先生，因为你在八年内取得这个东西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有个东西你肯定听说过，它叫作，”lhKtx2
“贤者之石。”lhKtx13
于是看到齐醒这个愣住的样子，一时间修女还以为他连贤者之石都没听过，不由得大吃一惊。lhKtx
“呃，贤者之石能够把铅变成黄金，能够治疗百病，能够让人长生不死，这些东西我还是知道的。”反应过来的齐醒回答，“但是……真的有贤者之石这种东西吗？”lhKtx
一块石头，既能把铅变成黄金，又能够治疗百病，又能够让人长生不死，这听起来实在有点……怎么说呢，美好过头了？或者换个说法，为什么会有一个神器，能把铅变成黄金，治疗百病，同时又能令人长生不老？它的工作原理究竟是什么，才会可以同时做到这三件事？lhKtx7
齐醒也知道一些炼丹术里的说法。炼丹术认为黄金是永恒的象征，因此取黄金之意制成的金丹服之即可长生不老。但是这个听起来实在太……太不科学了。lhKtx
“老实说，其实我也不会炼金术，对它的了解也不算深厚。我只能告诉你，真正的贤者之石并非传说中所述，它真正的力量也并非故事中所讲的那样。但是……”lhKtx
“我仔细想了想，从理论上来说，真正的贤者之石确实可以从根本上解决你的问题——然而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是，我们都不知道哪里有贤者之石。从头炼一块的难度则是堪比让你直接去修仙。不管哪一个，在八年之内想要做到都等同于做梦。”lhKtx2
“嗯，所以你现在可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如下两个。”lhKtx
“方法一，找到足够可以让你一路修成仙的超高级练气功法，并且在八年之内修成仙。”lhKtx6
这一听就不太可能的主意让齐醒捂住了脸：“请问在哪里能找得到这种东西？”lhKtx1
“我哪知道？我是修女哎。”lhKtx4
“方法二，在八年内制作出或者找到一块贤者之石。顺便一提，我当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贤者之石。所以比较好的办法是，”lhKtx2
“你先开始学炼金术，和你已经会的练气法结合起来，凑合着给自己续命，看看能不能撑到你取得贤者之石或者那种超级功法。”lhKtx4
可是费德丽卡修女说了她也不会炼金术，加西亚·波特曼的遗产电子书里也没有炼金术的资料。这下可怎么学？lhKtx
还没等齐醒开始琢磨这个问题，修女便已经继续往下说。lhKtx
砰地一声，这个房间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个人从门外的礼拜堂里走了进来。lhKtx
这是一个有着在动画和漫画里很常见，但齐醒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的外貌特征的小女孩。lhKtx1
白发红瞳，肌肤也白到近乎透明，整个人又瘦又小，身高只有一百三、四十。年龄的话，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左右吧。lhKtx10
齐醒可以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长相如此给人以独特印象的小女孩。lhKtx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女孩在看到齐醒的时候，身体一下就绷紧了，眼神也明显跳动了一下，就好像齐醒本能地让她害怕了一样。lhKtx1
“晓岚，你终于来了。”lhKtx5
齐醒没有看漏。他可以确定这位小女孩在听到修女这番话的时候，非常迅速地瞥了一眼齐醒，脸上闪过了一丝紧张的神情，然后马上就从紧张，变成了一脸怯生生的样子，向后缩了一下。lhKtx
“这位是来自大陆的齐醒。最近这段时间你负责教他炼金术。”lhKtx
对着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费德丽卡修女如此宣告。lhKtx
而白发红眼的小女孩闻言，则是露出了一脸羞怯地样子。lhKtx
……可是，齐醒却总觉得这个小女孩有哪里不太对劲。lhKt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