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夜晚的城镇中依然灯火通明，但仅限于市政广场周围的地区。一些商店开着广播吸引人们聚集，借此汇聚人气，周围的小商贩们也乘机在人群中叫卖自己的商品，让夜晚的街道甚至比下午他们第一次经过时显得更加热闹。44q2p
不过用于照明的并不是电灯，夏晟远专门研究了一下高高的路灯，确认应该是一种类似煤油灯的装置。不过从它燃烧后发出的气味判断，并非某种化石燃料，更像是某种植物的油脂。44q2p
公共路灯照亮的范围仅限于广场和周围的几条主要道路，商家点燃的灯火则弥补了公共部分的不足。几乎每家商店门口都有相似的灯火装置，只是形状大小和所用的燃料各不相同。少数几家商店所用的不知道是什么油脂，散发出一种难以评价的气味，好在不算太浓烈，还能勉强接受。44q2p
这样的市镇防火应该是个大问题，不过在周海明的提醒下，他们注意到了原本以为是作为装饰的大水缸和停放在路边的木制水车，按照周海明的说法，两个人坐上水车用力蹬动脚踏板之后，可以把里面的水喷出去将近十米远，足以应付一般的火势。44q2p2
但受惠的不过是城镇中的一小部分居民，这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公平。44q2p
顺着他的目光，夏晟远看到了一条通往偏僻街道的路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卖力地招揽客人，在她们身前，是一块半人高的酒馆招牌。一些男子勾肩搭背地从她们身边走进那条街口，有几个明显与那些女子是熟识，用下流话调戏着她们，在她们身上吃着豆腐，被她们半拉半骗地往里面走。44q2p1
苏瑾鄙夷地看着周海明，这让他意识到了不对，急忙解释道：“也可以只喝酒的！不对，我们一般都是只喝酒不……”44q2p1
“别解释了，哈哈。”夏晟远拉了他一把，让他摆脱了苏瑾的目光。“只是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们暂时还不能去，你明白吗？”44q2p
广场上依然有几个治安官靠着坐骑闲聊，应该已经不是之前那批人。其中一个似乎看着他们这边，夏晟远回望过去，他便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向了其他地方。44q2p
他的样子让夏晟远觉得有些眼熟，但直到走通街尾，他也没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44q2p1
小小的街道自然远比不上之前那个世界哪怕一座大型商场的规模，但在丛林里待了大半年之后，这样的人气已经足够让夏晟远和苏瑾感到新奇。他们几乎把所有亮着灯光的街道都逛了个遍，在回到广场时，看到广场的一个角落，有人拉起了类似广告横幅的东西，一个人正在那里慷慨激昂地演讲。44q2p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根本就挤不到前面去，因为过于嘈杂，也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口号之类的东西。44q2p
“这是个新来的律师，大概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宣传一下自己的事务所，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当选成为历山的人民代表。”44q2p
他说的每个字夏晟远都明白是什么，但合在一起却让他彻底糊涂了，周围全是人没法细问，他们干脆离开这里回到旅馆，然后再一次问起了这个事情。44q2p
但周海明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可以说是丝毫不感兴趣。44q2p
他只知道每隔四年就会上演这样的闹剧，总有一些律师、掮客之类的人跳出来，到各地去游说人们推选他们成为所谓的人民代表，然后再过不久，就会有另一批人来鼓动他们到附近的镇上去投票，选举地区的代表委员。44q2p
“这样的制度有什么问题吗？”夏晟远感到有些不解，联盟的这种做法，在他看来并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让他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和期望。44q2p
“我也不知道。”周海明摇摇头答道。“可每年选来选去总是那几家人轮换当选，我们就是每四年到镇上去热闹一阵，有人给我们吃一顿好的，有时候还有点小礼物，然后就回家了，感觉这些和我们老百姓关系不大。”44q2p15
周海明依然是知之不详，不过在夏晟远和苏瑾的不断询问下，一些碎片还是渐渐地拼凑了出来。44q2p
联盟宪法规定，每五十个联盟公民推选一名人民代表，每满五千人的地区可以选举一名代表委员，而这两种人代表了所有公民行使政治权利。44q2p
按照夏晟远的理解，这种制度不能说有什么问题，但是，按照周海明的说法，普通的老百姓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更没有精力和足够的意愿去履行这样的权利。44q2p
选举人民代表还算是比较公正，虽然也会有人被那些上门自我推荐的骗子弄走签名和选票，但大部分人还是会推选自己认识的人，通常是某个大家族的族长，或者是附近公认有能力而又处事公正的人，又或者，是人们熟识的治安官、医疗官这样的人。44q2p
而在人际关系复杂而又时常变化的市镇，当选者多半是那些规模较大的作坊、商会的老板，要么就是某个人缘好的商店老板，再加上那些在本地有名气的冒险团的团长和治安官们。市政厅的官员们通常不管能力和人缘再怎么差，也总能弄到一个人民代表的身份。不过财政官往往从来不会入选，他们不被强盗盯上，不被打黑枪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也从来不敢不奢求这样的结果。44q2p1
少数律师、医生和教师有时候也能成为人民代表的人选，不过多半要看他们平日的口碑，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身份也与他们无缘。44q2p
而地区代表委员的结果则通常是固定的，不是最富有，雇佣了最多雇工的那个家族，就是地区检察官或是巡回庭法官，要么，就是某个突然从安澜城过来参加选举，据说出生在这个选区，拥有当选资格的陌生的年轻人。44q2p3
代表委员每四年都会换人，但不管怎么换，总归是那些人变来变去，换来换去，不会有任何变化。44q2p1
理论上，这些人的确应该为所有人服务，为他们发声，但人民代表有时还能帮大家做点事，而代表委员们，除了当选前所做的演讲和承诺，他们几乎不会与普通人有任何交集。44q2p5
夏晟远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渐渐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张雪还没回来，但三人已经感到疲倦，各自回房间休息。44q2p3
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了做工精美的油灯，不过夏晟远已经没有心情和兴趣再去对它进行研究，他熄了灯，走到窗前去准备拉起窗帘，却又看到了广场边上的那几个治安官。44q2p1
他们不知道从那里弄到了一些烤肉之类的食物，正一边吃一边喝着一种陶罐装的饮料，多半是酒。44q2p
那个之前盯着他们看的治安官也在里面，不知是聊到什么，他“哈”地笑了一声，举起罐子喝了一大口酒，这个动作终于让夏晟远把他认了出来。44q2p
他就是马车上，坐在老白身边的那个人。44q2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