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地平线下，橘黄色的流云也消失在昏黑的夜色之中。弯曲的月亮投射下清冷的光华，将眼前这条通向京都城的黑暗小路照亮。3tWa0
前方就是城门，在这祭典结束之前都不会关闭，陆陆续续赶来许多换好了衣服的人。身旁的男孩在别人的目光下涨红了脸，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挺起胸膛，只有在远离了别人目光的时候，他才会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偷偷用余光窥视身旁的十七。3tWa0
很失望的，他发现十七并没有做出和他一样的举动，而是沉默着，时不时回头看着身后那条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的小路，仿佛在那尽头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3tWa0
那里只有一间新建好的草屋不是么？从刚才到现在，男孩眼里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从草屋离开的十七而已。3tWa0
到处都在悬挂着，烛火透过多彩的灯笼照亮了周围的半块天空，欢笑声、叫卖声、唱诵声，哪怕还在城外，这喧闹的声响依旧占据了十七的整个耳朵，将她短暂的从沉默中惊醒，然后强迫她睁大的眼睛去接受这纷乱的色彩，以及这其中满溢而出的人性。3tWa0
身旁男孩压抑的痛呼声让十七从占据了整个眼睛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有些僵硬的松开死死攥住男孩胳膊的那双手。低垂着头，收拢到耳后的细发开始垂下，露出半块冷白色的脖颈，十七借助着这点阴影遮挡起自己的视线，躲避着周围的环境。3tWa0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害怕的模样，每次都是一个表情，就像是什么都不害怕一样。”3tWa0
男孩的手伸到十七的面前，用整个身子挡住了城内的光亮，让十七能够抬起头看向他那张浅笑的脸。3tWa0
亦趋亦步，男孩始终走在十七的前面，挡住大部分的喧嚣与混乱，而十七也终于在逐渐的接近中，一点点适应这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环境。3tWa0
夜风吹拂而过，木架上的绘马相互轻撞着，穿着红白二色衣服的假巫女坐在路边的小木桌旁，摇晃着手中的签筒。不满十岁的姐妹两个鼓着嘴抢夺着鲜红色的苹果糖，在被家人制止后走向了捞金鱼的小摊。鱿鱼烧，金平糖，新酿的水果酒……人群中飘散着酸酸的甜味。3tWa0
三色的丸子串从男孩的另一只手递过来，轻轻塞进十七微张的嘴里，焦糖与酱油纠缠的奇怪味道萦绕在口腔中，让她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又缓缓松开。3tWa0
人群开始散开，男孩拉着她的手同样退到了路边，‘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从不远处传来，在几个打扮的有些滑稽的男人‘嘿呦’的呼喝声中，华丽的神龛被黑色实木的轿子架着，摇摇晃晃得接近。3tWa0
周围的人群更加卖力的欢闹着，这场祭典的气氛仿佛骤然到达了顶点！笑声随着氛围传染着，哪怕不理解为什么要笑，也尽力做出快乐的样子。3tWa0
灯笼映照的多彩烛光渐渐变得朦胧，让周围的人群也显得不怎么真实，而欢笑的气氛还在传播着，随着神龛的接近愈演愈烈。3tWa0
十七努力想要笑出来，但却做不出那个表情，只有松开抓住男孩的那只手，伸出两只手的手指按在脸上，慢慢向上抬起。3tWa0
脸侧的面具有些松了，歪斜着盖住了她的一只眼睛。陡然间，她仿佛看到妖梦的身影、虚幻女人的身影、鸱的身影、所有她所知的非人的身影都从眼前一闪而逝。3tWa0
男孩取笑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从短暂失神中醒转的十七放下了双手，她看了一眼早已从身边过去的神龛与嘈杂的人群，沉默着转过脸。3tWa0
刚刚的那一刻，她或许真的切实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人类所拥有的全部人性，仿佛从人与非人的边界间彻底倒向了人。这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不是么？3tWa0
十七喃喃自语着，那张脸再次变得冷淡起来，就像……就像妖梦一直以来的那样。3tWa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