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青关掉电脑，起身活动筋骨。久坐并未带给他疲惫感，这只是习惯。虽然没有试过，但影山觉得自己应该能很长时间滴水不沾、粒米不食————不过，他还是会吃饭。kXuwb
老男人揉按着太阳穴，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阅读的基金会档案中。他的电脑能够连接基金会的资料库，尽管只是实际档案中的一部分，但也称得上浩如烟海。那些档案中记录着的，是以怪谲奇诡都无法形容的各类事件，有一些至今都未能解决。他越是深入，越是想要叹息：这个世界啊......kXuwb1
思绪回转，影山收拾起被褥，家务事爱丽丝会打理，但影山不想麻烦她，毕竟他仍然想不起自己和这位助手究竟是什么关系，对她的来历也一无所知————基金会的资料库里没有丝毫关于爱丽丝的记录，只有管理级别一栏的顶层，有着她作为OM代理者的代号：【翡翠女士】。影山在那一栏前缀为【监督者议会】的第一位找到了自己，但对于其他十六位同僚没有半分印象。kXuwb2
影山甚至不乏阴谋论地做出过假设：其余十六位监督者根本不存在，基金会早就是爱丽丝一手遮天的局面，而那个被遮住的天，当然就是他自己。————但这种怀疑在他知晓基金会的组织结构后宣布终结，目前来看，基金会最初就是由十五个来自世界各地的组织共同组建，【OldMan】是维系联盟的纽带，以及关键时刻的仲裁者，却不是具体地区的管理者。kXuwb
想来也是，仅凭对抗侵蚀这个名义，是没办法让那些各有宗旨的势力们完全交出自身权利的。想要整合基金会这个庞大的组织，恐怕单凭大义和道理是行不通的。————所以，才会有变革。kXuwb
档案中仅有只言片语提及基金会的数次变革，颇有种忌讳莫深之感。影山懒得细究这些事情，因为如果情况良好，他早晚会想起来。他甚至有点不想知道自己在那些变革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因为显而易见，变革是会流血的。为之流血的，或许就是影山青曾经志同道合，最终却只能分道扬镳的人们。kXuwb
影山青裹着被褥，心想，我在逃避？有一点。但为了我的精神健康，还是先保证心情愉快吧。kXuwb
心情还算愉快的老男人走出卧室，来到居间。大家都在，见他进来，爱丽丝微笑颔首。两仪和黑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能理解恋人之间随便谈什么都很有趣的感觉，但那终究离他太远，所以只能怀着某种欣慰之感看了这两人一眼。苍崎橙子低头玩着手机，没什么表示，影山昨晚花了一番功夫才将她安抚下来，没有立刻跑路。kXuwb
嗯，今天早上，黑色圣女等到令咒效果消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准备干掉他，影山只好反手以两个令咒镇压，所以现在复仇者的怨气非常之大，近乎凝成实质。kXuwb
“在院子里。”爱丽丝端茶茗了一口，“先生还是不要继续欺负她了，很没有风度。”kXuwb
影山青瞥了她一样，就是有你这个阴险毒舌怪，那个内心有点脆弱的小姑娘才会躲起来啊。kXuwb
影山青走出居间，心里盘算着措辞：虽然惹怒从者也没关系，但好歹是他把人家召唤下来的，还是好好相处吧。kXuwb
黑色的复仇者坐在院子角落，对影山青投以一个充满厌弃和杀意的眼神。kXuwb
复仇者下意识往后一缩，但随即用蔑视的语气说道：kXuwb1
“你已经没有令咒了，不想死的话，最好给我滚远一点。”kXuwb3
...这种嚣张反而让人觉得很杂鱼啊，这小姑娘心机好像不太深。kXuwb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复仇者眯起眼睛，瞄着影山的脖颈，“嚯嚯，本以为是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接过转头就跑来求饶啊...真是丢人的家伙。”kXuwb
影山青叹气道：“捉弄你是我的不对，和爱丽丝待久了就容易被带歪...仔细想想，我们还算是同一方的，为了大家在接下来的心情，还是和睦相处吧。”kXuwb
“...呵。”黑色贞德嗤之以鼻，抱起胳膊，“还真是敢说啊。说了那样的话，做出那种事情，仅凭这种态度，就想让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乖乖效力？我说，你的脑袋没问题吧？”kXuwb
影山青疑惑道：“咦，我承认让你学猫叫是有点恶趣味，但我说过什么吗？————哦，你是说我们关于大名鼎鼎的救国圣女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的讨论？”kXuwb
从者少女的目光变得十分阴冷，缓缓在影山青身上移动，仿佛黑蛇逐渐缠紧猎物。魔女凛冽的杀意，让空气变得潮湿森冷。kXuwb
影山青恍若未觉，自顾自道：“咦，有问题吗？火刑的残酷，人民的背叛，信仰的抛弃...怎么看这都是这些因素了造就如今的你。烈火的灰覆盖你的身体，背后之刺撕咬你的心灵，信仰的欺骗让你精神崩溃。空洞的心灵无法觅得救赎，只能以愤怒与憎恨填充。————非常合理嘛，这就是你啊，圣女贞德。”kXuwb
黑之魔女握住腰间的佩剑，但令咒仍然在生效，她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我是A.venger，龙之魔女贞德！圣女已经死了，我根本没听见过主的声音。”kXuwb
爱丽丝忽地轻笑了一声，见两人看来，她微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件趣事...啊，这么说，贞德小姐也承认我们的评价无误咯？”kXuwb1
“...哼。”黑贞德盯着她，要不是令咒的强制约束，她第二个干掉的就是这个笑眯眯的女人，“那又如何？自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在乎过这些事情————我只是想把他们统统烧掉而已。”kXuwb
“没错...我要让世界化为焦土，在火海中树立十字架，让世人在绝望中醒悟...主根本不会拯救他们。”kXuwb3
黑贞德露出满溢魔性之美的冷酷笑容：“这就是我的愿望。怎么样，即使如此，你们还敢和我一起夺得圣杯吗？”kXuwb
影山青想了想，诚恳建议道：“这个过时了。”kXuwb3
“都二十一世纪了。”影山青好心解释道，“虽说教会和一些宗教组织还是挺麻烦，但总的来说，大多数现代人也不太在意神啦。你这愿望说实话没什么价值，而且我们原则性上否定‘毁灭世界然后在废墟上再建立一个’这种简单无脑的方案，决策部敢提类似议案的家伙都已经送去思想改造了。”kXuwb
见黑贞德的表情，影山青忽然一惊，恍然大悟：“你该不会只是单纯想要毁灭人类，根本没想过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也完全没考虑过后续方案吧？！”kXuwb
影山青痛心疾首道：“当然没有，我只是指出你这个愿望很不靠谱，而且全无价值...单纯只是满足你自己的复仇欲————还是小孩子那种。好歹想几个更能满足复仇感的方案啊！”kXuwb
“没有价值...毫无意义...只是满足复仇欲...”kXuwb
黑贞德低下头，声线有些颤抖，音调越来越大：“你懂什么...站在安全的高处，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着他人的痛苦...你这种烂人有什么资格评价我！”kXuwb
她猛地伸手，抓住影山青的衣领，杀意四溢，死死盯着影山青的眼睛：“你知道为了断后留下抵抗敌军，在即将退回城池时，看见自己守护的人民们将城门关下，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被绑在火刑架上，清晰地感受火焰慢慢把身体烧焦，剩下的每一口呼吸都只有灼痛和浓烟是什么样吗？！你根本就...”kXuwb
影山青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因痛苦和愤怒扭曲的姣好脸庞：kXuwb
“火刑还好吧，相比之下，凌迟和水刑要难受不少...至于背叛的滋味，我已经有幸品尝过许多次了，怎么说呢，如今宛如一梦。”kXuwb
“但是，孩子，请记好：人们都有各自的苦难，难以与人分享，往往只能独自咀嚼。我见过许多比你更悲惨的人，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我没有轻视你的痛苦，只是希望你不要过分沉浸，因为那是无用的。”kXuwb2
影山青看着沉默的从者少女，语气再无轻佻和随意，他的眼神里带着某种深沉的宁静：kXuwb
“你死后成为英灵，还能降临人间，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但有的人呢，他们已经真正死去，再无痕迹。你拥有着一份礼物，可以选择继续在痛苦中沉溺，也可以选择...换一种方式。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我至今仍旧深信着，哪怕我们历经磨难，饱受创伤，拖着疲惫的残躯，但是，只要一个人没有屈服于命运，他就能昂首继续走下去。”kXuwb1
黑贞德偏开脑袋，哼了一声：“原以为你能说出什么...还是这套烂俗的话。如果心怀希望就能得到拯救，那这个世界也太仁慈了。”kXuwb
影山青露出笑容：“如果圣杯战争结束后，你愿意重新活一次，那我就送你一份礼物。”kXuwb2
黑贞德嗤笑道：“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好吧，从你这个跟班来看，你在现世或许的确是什么厉害角色，但你真的清楚英灵是什么吗？————是句号。我的人生在成为英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结了，只有通过圣杯许愿才能改写...你愿意把圣杯让给我吗？”kXuwb
许愿的机会只有一次。御主和从者的愿望之间，只有一个能得到满足，这也是令咒的另一个作用：确保英灵在完成作为工具的使命后，乖乖让开。kXuwb3
更何况，她的愿望虽然并非毁灭全世界，但至少也要给予背叛她的那些人以惩罚————那绝对会改变历史。kXuwb
黑贞德露出果然如此的嘲讽神色，看吧，话说得这么好听，结果还是这样。kXuwb
“嗯，爱丽丝，我记得我们也有几个万能许愿机？”kXuwb1
影山青偏头看向人偶小姐：“我动用一个比较安全的，可以吧？”kXuwb
爱丽丝微笑道：“严格来说，它们都是禁止随意使用的————但OM在限制之外。先生想怎么用都可以，只要你负责处理一切后果。”kXuwb
影山青一边嘀咕着，看向黑贞德：“那么，我帮你换个愿望吧。怎么样？”kXuwb
复活或许比较麻烦，但是，让她以英灵之躯逗留在世上，还是挺容易的。kXuwb2
“...真敢说啊。”黑贞德盯着他，“有趣，这就是交易的内容？给我这种许诺，换取我的效力...你觉得这种凭空做出的承诺也能骗到谁吗？”kXuwb
影山青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疑心重。说实话，我不需要你的力量————只要之后别惹事就好。”kXuwb
龙之魔女端详着他，表情里满是讥讽：“好啊，那我就满怀期待地等待你赢得圣杯战争咯。”kXuwb
爱丽丝看着黑贞德刚刚的位置，忽地说道：“虽然嘴上仍然不客气，但她已经动摇了。先生这番话在旁人看来只能算疯言疯语，却仍能对这位贞德小姐起作用，看来她内心深处渴望的并非只有复仇啊。”kXuwb
“啊。因为仇恨是无法填满人的内心的。”影山青仰头望向天空，“总会缺少一块什么...在仇恨汹涌时难以发现，但仇恨满足后，那块空洞却会越来越大，很难补上。”kXuwb
“所以，先生只是想做好事？”爱丽丝歪了歪头，打趣道，“哦，这位从者倒是很美貌，身材也相当出色，是先生喜欢的类型。”kXuwb
“...我不会顺着你这话吐槽‘你是吃醋了吗’的。”kXuwb
影山青说道：“基金会还没有英灵雇员，我觉得可以有。我们对英灵缺乏了解，长远来看，这不是好事吧。————我看到那个收容计划了。”kXuwb4
影山青挠挠头：“先前你说今天的日程里有个安排，是什么？”kXuwb
爱丽丝和影山青回到居间，接着，只见爱丽丝走到两仪式面前，微微鞠躬：kXuwb
“两仪小姐，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怀着必杀之心，砍我家先生几刀？”kXuwb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