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十四亿人口,有34个省级行政区,有334个大型城市,393个县,还有那星罗棋布,像血管一样蔓延在中国或平坦或崎岖、或富饶或贫瘠的躯体上的320多万个村子。3XzJoF
木影村并不存在于任何一份可供参考的地图中,二十一世纪的卫星也无法观测到这块与世隔绝的土地,上世纪惨烈的战争和枪炮的轰鸣也从没有踏入过这里。但硬要去找的话,它应该是位于浙江中南部一片丘陵的交错中,四周环山,形成一个岙,位置偏僻,除一个人必要的去往,村民基本只在村子里行走,外面也几乎没有人进来过,或者说,再没出去过。3XzJoF
自村后山向下是一条瀑布,自山顶泻下,绝壁岩质黢黑,更衬得瀑布如银雪的白;村子中段一条小溪贯穿东西,溪水清澈,溪上是一条老桥,桥离水四五米,自桥上向下可看见溪水里小小的游鱼;村子只有一条路,托江南烟雨的福,常年泥泞,两旁是交错的农田,田垄边有各色的野花,春蝶常流连于此......3XzJoF
村子里的时间与村外面是不同步的。即使十里外的小镇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村子一直是静谧的,缓慢的,你能看见的,是肩扛锄头的八旬老汉,是手里抱着孩子,背上背着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的蹒跚孕妇,是坐在门前的白发苍苍、眼翳如霜的老妇人,是老桥上永恒东升西落的太阳,是路上发臭的牲畜的排泄物,是......3XzJoF
这个村子像是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就没有再变过样子一般,前一眼有红尘的喜庆,后一秒就只剩下遗世独立的孤单。这里没有交错的电线,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乌黑的浓烟,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似乎也安于这样的生活,几百年来都一直维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从未改变过。3XzJoF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改变。3XzJ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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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在母亲的怀里休息时,母亲跟我说了一件事。3XzJoF
我跑到那里的时候,女人已经死去了,边上围了一圈人。她叫东筠,二十五岁,两年前和里村的果农东榭结婚,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3XzJoF
杨树枝干粗,更衬得女人脖子细,绳子勒得很紧,很直,女人的眼睛很圆,很红,我盯着她的视线,好似血一样粘稠,有翻江倒海的痛......3XzJoF
“仗义每多屠狗辈”,发现女人的是村子里卖猪肉的老婆婆,女人常向她买一些快烂掉的猪肉。老婆婆那天哭得很惨,每到一家就向别人倾诉女人的苦,说他的丈夫是如何的嗜赌,说她带三个孩子是多么的辛苦,说她多么的年轻,说......3XzJoF
我一下午都蹲在大杨树下,看着它的枝干,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3XzJoF
东楼有些跑远的意识被背后那清脆的呼喊声拉回,她凝了凝神,调整了一下表情,便转过头来。3XzJoF
“怎么了?”东楼努力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但她对女孩要问的问题其实已经了然。3XzJoF
“筠姨她,她是不是......”扎辫子的女孩声音有些颤抖,不敢说出那个村子里讳莫如深的字眼。3XzJoF
女孩叫东桥,十五岁,是这户人家邻居的女儿,和刚刚死去的东筠关系应该很好,她常来这里帮带孩子的东筠翻晒一些野菜稻谷,有时也会帮出门的东筠带带孩子,她人很高,只比一米七的东楼矮一点,带带孩子对她来说很简单。3XzJoF
“......”东楼想不到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只能沉默着,算是默认。3XzJoF
“筠姨怎么会...她怎么就想不开呢...我...我...她还有三个孩子呢...”东桥眼里泪光婆娑,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泣噎,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脸上全是因为难过而浮现的不自然的红润。3XzJoF
“孩子还有父亲,我会和榭叔谈一谈的,你先不要哭了,人已经被抬走了,等到上坟的时候在哭吧,啊。”不知道该怎么抚慰这个失去了姐姐一样的朋友的女孩,只能把她往她自己家里推,慢慢的,东楼觉得女孩的声音有些失真,山谷里回荡着母亲的声音,她听到了山谷里晶石的呼唤,呼唤她马上回到山谷里去。3XzJoF
把东桥牵回到她正在河边浣洗的妈妈身边,东楼马上扭头跑回了山谷。3XzJoF
木影村的里岙是一个不大的山谷,因为常年起风,所以被叫做风谷。风谷里生长着一刻五十多米的榕树,枝繁叶茂,有着盘虬卧龙般的树根,树冠就像一把常年张开的绿色巨伞,无数的气生根从纸条垂入泥土,覆盖五百多平方米的榕树就像是一个苍翠的绿色房子。3XzJoF
榕树是现在的村里人供奉着的神树,三百年前,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棵树的根系连接到地下五百米深处的木晶石,因此有了无比强大的生命力,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东楼一个人,现在村子里的村民甚至不知道木晶石的存在,不知道他们的血脉里流淌着伟大的基因。3XzJoF
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汗,甫一跑到山谷,东楼就抱住了这棵榕树,并把她的胸口贴在榕树粗糙的树皮上,闭上眼睛,通过精神力联系地下正在发光的木晶石。3XzJoF
无数蓝色的萤光一般的能量从东楼和大树的身上飘起,又被榕树茂盛的枝叶笼罩,微风吹过飒飒的双手撩开它们,这些萤光在空中不断变幻着形状,慢慢的,渐渐的,能量在空中凝结成了一个实体。3XzJoF
那像是一个穿着铠甲的人,但那铠甲实在是太过怪异:莹莹的蓝色为主打色,全身上下充斥着尖锐的棱角,类似鹰的羽毛;两只锐利的赤红色眼睛就像鹰的眼睛一般犀利,肩甲处像是鹰张开的爪子;双肩后方嵌有两个锋利的圆环,像是作为武器使用,金色的符文点翠在头盔和铠甲的各个关节处,增加了一丝高贵的气息。没有铠甲附着的地方则是修身的黑色皮革,腰间是一条刻着太极图的银色腰带。3XzJoF
穿铠甲的人缓缓从空中落到地上,无声息地走近依旧靠着大树的东楼,东楼此时仍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无数的冷汗从她身上各处冒出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3XzJo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