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暴风雨，要比前几天的那一次来得更为猛烈。电光如蟒蛇般在乌黑的云团中窜来窜去，骤然间炸响的雷声，有着一种不震破耳膜不罢休的气势。但此时在外界发生的一切声音，无论是风声还是雨声、雷鸣声和树木摇晃的声音，它们全部累加起来，都远不如就从眼前这个男人口中吐出的那句话，来的更加惊心动魄。43Fkw1
站在沙发前的白流歌，如堕冰窟，伸出来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难以动弹。少女不知道此时从内心涌现的，到底是什么情感……担忧？恐慌？后悔？不，都不是。43Fkw
那是某种远远在那之上的、更加冰冷和漆黑的情感。43Fkw1
父亲他，真的很少会叫自己的名字，特别是全名。有时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会用“流歌”来称呼他，但会呼喊全名的时候，几乎不存在。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个奴隶、对待一个被自己饲养的物，或者是更低级的牲畜。他称呼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叫“喂”、“你”、“小崽子”、“小贱人”……就好像“白流歌”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是某种不能被提起的禁忌、抑或是某个排斥和厌恶到根本不愿意说出口的词汇。43Fkw
上一次父亲喊她“白流歌”是什么时候？少女已经记不起来了。唯一还留有印象的，大概是母亲失踪的那一次，父亲确实喊了自己的全名。43Fkw
“白流歌，你的妈妈……我是说那个贱人，昨天晚上走了。她离开这个家，将我们两人抛下了。”43Fkw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从沙发上坐起来。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迟钝和缓慢，大概是体内残留的酒精仍然在起作用的缘故。43Fkw
“你刚才不是想要逃跑吗？为什么不逃，现在就赶紧逃啊。”43Fkw
我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了。白流歌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任何话语。43Fkw
“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你在门前转身，朝我这里走过来，到底是为什么？”43Fkw
“说出来吧，是怕挨揍吗？放心，我现在酒醒了，不会打你的。”43Fkw
“不想说？我是你的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要瞒着我的吗？”43Fkw
白流歌始终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没有任何动作。43Fkw
直到父亲从沙发上坐起来，朝这边靠近；那张熟悉而狰狞的脸庞，逐渐从黑暗中浮现和逼近的时候，少女才因为无法抑制地恐惧，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43Fkw
男人的手掌就像巨大的铁钳，牢固如同是水泥浇筑的枷锁，根本没办法挣脱。同时还在传来源源不断的滚烫热度，白流歌甚至怀疑自己的皮肤是不是已经烫起泡了。43Fkw
到最后，他几乎是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正对着白流歌的脸庞大吼。父亲的咆哮声和天上的雷鸣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一刻成百倍地被放大，她的大脑传来一阵晕眩感，只觉得天旋地砖，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43Fkw
瘫坐在地上的女儿，和站在她面前、俯看着对方的父亲，就这样保持静默地对峙着。43Fkw
“难道你觉得自己只要不说，我就搞不懂你在想什么？”43Fkw
——“你老妈……那个贱人的东西，现在就在你手上吧？”43Fkw
父亲依然紧紧地攥着着她的手腕，他动作粗暴地将少女从沉闷的大厅里拖出来。白流歌的四肢还在发软，一时间使不上力气。从门外扑涌进来的风，夹杂着冰冷的雨点，像刀子般落在脸上，打的人生疼。43Fkw
瀑布般的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来，如同一道隔绝内外的帘幕。父亲没有带伞、也没有披上雨衣，就这样强行拖着她穿过这道帘幕。之后，两人便毫无遮掩地置身在滂沱大雨之中。43Fkw
白流歌抬起头，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衣服和裤子。父亲将自己拉到了荒芜的门前庭院中。母亲在的时候，每天早晚都会精心照看这里，下雨的时候还会铺上塑料布，一年四季都会有新鲜的花卉盛开，但就在她“离开”后不久，花圃里就只剩下遍地丛生的杂草。43Fkw
父亲松开了手掌。白流歌径直摔倒在草丛中，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没办法坐起身。女孩就这样狼狈地趴在泥泞之中，鼻尖萦绕着泥土的腥味，和雨水透明的味道混杂在一起。43Fkw
暴雨中的父亲，他的面容和五官就像被雨水冲刷掉的油漆一样，在白流歌的眼中，逐渐变得模糊和扭曲。只有那对眼眶深陷，俯瞰着自己的黝黑瞳孔里，正放射着可怕的光芒。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到少女的耳朵里。43Fkw
白流歌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恐惧，还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和寒冷。43Fkw
就在这时，少女的耳畔，响起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43Fkw2
白流歌愕然地抬起头，看见那位少年的身影，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人之间隔着雾气蒙蒙的雨幕，一个站在雨中，一个趴在泥里，彼此间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这一刻，他们仿佛置身梦境之中。43Fkw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