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义咬着牙,将枪柄高高举起,再往白流歌父亲的脑袋上狠狠挥下去。lryob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重复了这个过程多少次,直到猎枪的枪柄被黏糊糊的猩红色粘液所覆盖,滴落在青石铺成的台阶上。他的体力早已到达了极限,肩膀和双手的肌肉始终绷紧、最后变得像石头般僵硬,只是执拗而机械地重复着前一次的动作。lryob
正在被他殴打的男人,头发已经彻底被濡湿和染红,就连持续不断地雨水都无法冲刷干净。额头上存在着凹陷下去的鲜明痕迹。lryob
中年男人又一次在剧痛中醒过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掌,企图抓住信义的裤脚。lryob
“求求你……放过我吧……”lryob4
他口齿不清地向他求饶,浑浊的瞳孔里不断流淌下泪水。lryob
光是看到刚才求饶的这一幕的话,或许会有人对这家伙感到同情吧。可是,一旦想到此时抓着他的裤脚、向他求饶的那双手,曾经无数次地伤害过亲生女儿、几乎要将他朋友的人生推向深渊,信义就没办法产生任何怜悯。他的心中正在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不但没有随着对方倒下和求饶而熄灭,反而越烧越旺。lryob2
原本信义还有点担心,但白流歌并没有前来阻止他。就算听到了父亲的惨叫声,少女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撑着信义从屋里拿出来的雨伞,低着头站在暴雨和泥泞之中。默默等待着信义所说的“一切的结束”。lryob
白流歌瘦弱的身影伫立在庭院中。她望着篱笆外的风景,始终背对着信义和父亲。在这个过程中,她一次都没有将视线往这边望过来,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lryob
白流歌转过身来,她的视线无视了躺在信义脚边的父亲,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lryob
他很清楚,刚才对男人实施的殴打,只是单纯在发泄罢了。可是最应该这样做的不是自己,而是当事人才对。信义的愤怒并没有就此平息,他觉得这种单纯的暴力报复,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lryob
尽管是他们两人很快就要面对的问题,可信义却始终不愿意往那方面想,所以才会一直沉浸在对报复中。lryob
现在是最为现实的问题:如果在从今往后,家中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只有十二岁的白流歌,到底要怎样活下去呢?lryob
信义一时间感到很悲哀。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拯救了朋友。白流歌以后不会为家庭暴力所困扰,但是这绝不代表来自外界对她的伤害会减弱一分一毫。譬如她在学校里的遭遇,就不是一时间能改变的。lryob
这个世界的暴风雨,对于弱小的孩子们来说过于残酷和危险,所以还未成长的雏鸟们会在亲人们的翅膀庇佑下成长,一直成长到足以抵抗外界威胁的地步。但是现在的白流歌,已经失去那样的机会了。在所有的家人离开之后,接下来必须独自生活的她,人生道路想必将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坎坷而艰辛的荆棘之路。lryob
他能够为自己的朋友鼓起勇气,去打倒可怕的人、甚至可怕的怪物。可是现实不是虚构的故事,并不是打倒什么就能得到改变的。lryob1
信义的脑海里全都是错综复杂的纷乱念头,他做不到以孩子般单纯的思维方式来考虑问题,又无法从中整理出最合适的解决办法。因此很快就开始感到头疼。lryob
我到底要怎样做,才是对白流歌这孩子来说,最好的选择呢?lryob2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撑着伞的少女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lryob
白流歌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得到过处理,还有她的父亲。他身为女孩的朋友,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lryob
要……杀了他!lryob2
信义咬着牙,正准备再一次举起猎枪的时候,白流歌却忽然靠拢过来。两人间的距离一时间变得很近很近,冰冷而柔软的身躯紧紧贴在他的手臂上。少女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信义握着枪柄的手上。lryob
“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来承担。”lryob3
少女在信义身边抬起头。她的脸色像一张薄纸般惨白,却努力对着他露出微笑。lryob
信义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对方的动作打断了。白流歌摇了摇头,轻轻地将脑袋靠在他身上。lryob
“刚才信义一直没有说话,是在为我以后的事情感到烦恼吧。……真的很对不起。”lryob
“流歌……流歌……原、原谅爸爸我,好吗?我不会再打你了,不会再喝酒……所以……所以求求你……”lryob
躺在地上的男人又一次开口了。他的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看起来就像虫豸般渺小。lryob
但是白流歌的手掌,却在缓慢而坚定地往下移动,丝毫没有收到话语的影响。她和信义一同握住枪柄,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lryob1
少年和少女的手掌交叠在一起。lryob1
“对不起,爸爸。假如让你继续活着的话,不止是我,连信义都会……所以,对不起。”lryob6
“砰!”lryob2
屋檐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硝烟和枪鸣很快像雾气般消散。lryob
枪声再度响起的瞬间,信义确实听见了少女的呓语。lryob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