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但山谷里却热得可怕，不像是蒸笼，倒像是一个火炉。436We
但夏晟远还是顶着酷热在山谷中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直到带路的军官和士兵们全都脸色阴沉，怨声载道，这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436We
好在，齐鸿已经派了一辆车子过来跟着他们，他们总算不至于还要原路走回去。436We1
他们经过的地方大部分已经荒废，一些地方原本的木墙已经明显朽坏，或者是被山上落下的石头砸坏，被泥土掩埋，失去了安全保卫的作用。一些地方有着类似外面那座小镇的建筑群，同样已经荒废。436We
这里或许也曾经是铁矿的核心区，只是随着矿脉被渐渐挖空，铁矿不断迁移，所有建筑物也跟着搬迁到了现在的地方。436We
只有现在还在开挖的那片露天铁矿周边还有完整的高墙和足够多的塔楼，而士兵们把守的也只是那片区域而已。436We
夏晟远最终还是选定了这片区域边缘靠近河边的一处废弃冶炼厂作为自己即将开动的实验工厂。一方面是安全和保密角度的考虑，另一方面，那里距离完好的木轨也更近，建筑物和废弃的炉子看上去还不算太破败，恢复起来应该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如果他一心选择偏远的角落，单只是把木轨重新铺起来都将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436We
他一边走一边随手在本子上画图，同时把想到的需要齐鸿提供的物资一一记录下来。436We
齐鸿派来给他打下手的技师原本对他也是一肚子气，觉得他多半又是那种对采矿和冶炼一知半解，找个名头下来混资历的纨绔子弟，但看过他的图纸和清单之后，不得不把这样的心思收了起来。436We
“大部分东西都是现成的，不过，这几个是什么？我以前怎么没听过？”436We
夏晟远努力向他描述自己需要的东西，缺乏的大多是精密的测量仪器和试剂，比如用来测量炉温的高温计，用来测定矿石当中各种杂质含量的试剂，大多数都没有。436We
“主要是看火焰的颜色。”技师答道。“不过温度高低一点儿问题不大，反正炼出来的铁也不直接用，要到安澜城去再精炼。”436We
夏晟远摇摇头，不用说，没有相关的试剂也是同样的理由，反正都要到安澜城去重新精炼。436We
当初吴继晗答应给他管理的那座矿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那个地方距离安澜城不远，限制多半没有张江这么严格，凭借吴继晗岳父家在冶炼行业的地位，弄出来估计不难。436We
这样的事情历史不是没有，大马士革钢就是最著名的一例。436We
这种因为刀刃上美妙的魔性花纹而闻名的钢材事实上产自印度，是闻名遐迩的顶级钢材，完美地兼具了韧性和硬度这两个属性。但其锻造方法却一直是迷，西方的工匠们穷尽数百年时间试图复制这种秘诀，却一直没有成功，无论如何也无法用相同的方法打造出同样的钢材。而这种秘诀也在十八世纪中叶突然在原产地失传。436We
答案直到现代才得到解读，这是因为当初工匠们使用的矿石中正好含有打造上好钢铁所需要的各种元素，加上工匠们多年摸索出来的秘诀，才有了赫赫有名的大马士革钢。而当矿脉被采掘一空，工匠们转而使用来自其他地方的铁矿，便再也无法制作出大马士革钢了。436We2
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无法完美地复制大自然赐予的礼物，现代社会所谓的大马士革钢，事实上已经和之前的工艺全然不同，不是同一种东西。436We9
对于夏晟远来说，因为缺乏检测手段，无法知道铁矿中各种元素的含量，最坏的打算，就是必须一一测试张江要塞附近各个铁矿出产的矿石，从中选出最合用的一种。436We
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产品的质量高度依赖原料产地，甚至连各种辅料也是如此。一旦原料发生变化，甚至是同一个铁矿的不同矿脉，制造出来的成品质量都有可能会大相径庭。436We
这严重违反了标准化的原则，但在眼下的技术环境下，或许将是唯一的出路了。436We
这种现状让夏晟远心事重重，连齐鸿的欢迎宴也无心品尝，直到第二天傍晚列车把学生们一个不拉地运到钟山铁矿，他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436We
他把眼前的情况告诉学生们，没想到，他们却根本不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事情。436We
“夏先生，你也太精益求精了。”龙越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地说道。“张江附近的铁匠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照样也打了上百年的铁。条件达不到，没法得一百分，那九十分也不错啊，哪怕只得八十分甚至七十分，那也比原来只有三四十分强吧？”436We
“是啊，我们尽量努力往你的标准靠，可没办法的地方，降低一点儿标准也没什么吧？”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436We
“你们说的对。”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当初红党被困在西北，物资严重缺乏，照样能用各种各样的土办法和代用品把军工产业从无到有地搞起来，他现在的条件虽然受限，但怎么看都比他们那个时候好得多了，完全没有理由担忧那么多。436We2
路是人走出来的，鬼没见着先把自己给吓死了，这算什么事啊！436We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东西放好了开始干活！”436We
学员们不久前都还是在各个地方服役的士兵，这样的环境对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对于龙越等原本就在铁矿服役的人来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他们很快就安顿下来，随后，开始在夏晟远的指挥下重新对他选择的场地和厂房进行检查和测量。436We
他们都还在关注恐龙人袭击的事情，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消息变得闭塞，也只能先着手眼前能做的事情了。436W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