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掌坚定地落下，又再一次抬起，脚步交错，一步一步跑向即将成为现实的噩梦。安哲知道自己在爱莎的眼中笃定无比，但他只是在逞强，他手足无措，他惊慌无比，他很害怕。3sKel
杀人后的人便是另一种生物了，社会不会接受他们，从此沦为无人权的野兽，即便不暴露，也永生永世活在自己为自己树立的壁障之后，无法交心，无法融入，无法去爱，不管是爱人，还是爱自己。3sKel
据薛谔说明，明日奈他们已经救出了式，但广场已经陷入了混战，而紫郁等人退出了这场战斗，仅凭明日奈奥村燐几人的力量很难逃出生天，自己必须赶快赶往现场救下他们。3sKel
大步地跑着，同时还要听着薛谔的指示，留给安哲思考自己问题的空间并不大，想这些问题只会让自己痛苦，但他还是要想。3sKel
小说中滥杀无辜的主角从此就不能再走堂堂正正的正派大路，作者必须想方设法为他洗白，给他的杀冠以大义，或是给被杀之人戴上大害的帽子，否则大部分读者不会接受，何况他不像那些主角一样杀伐果断，他是个畏手畏脚优柔寡断的小鬼，但他握着与他不匹配的力量，他有能力推自己入深渊。3sKel
他不是没有杀人的觉悟，但杀与杀戮是不同的，之前与上条当麻的战斗是因为他要杀掉自己和朋友们，那是杀，但今天不是，今天是杀戮。3sKel
某种程度上看，这两种情况没什么大差别，都是有人要威胁安哲和朋友们的生命，对于他来说，朋友的生命比敌人的更重要，所以该杀。但在安哲的眼里，与上次奥村燐等人主动的攻击相比，这次的士兵们只是奉命行事，这是他们应尽的义务，士兵们也有着朋友与亲人，甚至有些已为人父，如果仅因为他们威胁了自己与朋友便杀掉他们的话，会毁掉多少人的人生？3sKel
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远方混乱的厮杀声与叫喊了，安哲的心越来越紧。3sKel
安哲当然明白自己的立场，他背负着着整整一个位面文化的传承，他不能死，而这些士兵，他们都是生活在一个即将终结位面上的微粒，即便自己不杀，随着卡隆毁灭，他们存在过的一切证据都会消失，那根本与死无异，甚至更加悲哀。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纠结这些无意义的存在呢？杀掉就好了，一个个无法被记录的悲剧而已，他们的生命没有意义。3sKel
不对！那样难道不奇怪吗？不被记住就没有意义吗？不为人所知就没有意义吗？卑微地活一辈子就没有意义吗？没有意义的就顺理成章地去死吗？这样太奇怪了！3sKel
“前面就要到了，前方200米就是监狱前的广场了，附近没有魔法陷阱。”夹在胳膊间的薛谔报告。随着记录状态退出，她又恢复成怯怯的模样。3sKel
“知道了。”安哲收起所有心事，拍拍她的脑袋，停下了脚步，把爱莎和薛谔放下。3sKel
“你们先躲一躲。”安哲掏出那本杂志，盯着爱莎。“到了那边别乱跑，知道吗？”3sKel
“什么？”安哲愣了一下，眼神躲闪了起来，“突然说什么呢？？”3sKel
“你装的很像，但心跳的太快了，恩雅她们不在，你没必要在装出一副可靠的样子。”爱莎继续说，“为什么要让我也离开？”3sKel
“你很多天没吃饭了，会成为我的累赘。”安哲扭过头，“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听我的话，别拖累我。”3sKel
“我们都很清楚我不会拖累你，你很明白我的力量意味着什么，也清楚我可以为你带来什么。”爱莎盯着安哲，“你真是个善良的蠢货。”3sKel
安哲不想再逞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笼罩了他，此刻没有爱着的人看着他，他放弃了所有伪装，轻声说：“我们都会死......你明白吗？”3sKel
“我根本救不了他们，你也听到军队的声音了吧，这种规模的军队，我根本无法对抗，我知道一名你这样的法师很强，可也只是一起送死而已。”安哲摇摇头。“已经够了，我这样的人走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我很累，你明白吗？继续跟着我你也会死。”3sKel
爱莎看着安哲在几秒的时间内仿佛老了十几岁似地弯下腰，满面的坚定和开朗慢慢化成一脸死灰，觉得一阵火冲上心头，她揪住安哲斗篷领口，恶狠狠地把他推到旁边那面墙上，质问：“所以你明明就是过来寻死，为什么还要带上恩雅？”3sKel
安哲喃喃，他想解释是他入城时听到式要被处死时被无名的愤怒冲昏了头，但这个理由让他自己都觉得像是狡辩，所以他只是苦笑着道歉，接着说：“我会努力保证恩雅他们的安全的。”3sKel
“你拿什么保证，废物？”爱莎冷笑，“让那个白头发小孩回去吧，我是不会走的。”3sKel
“蠢货。”爱莎没有理会他，咒骂着松开了抓住安哲领口的手，薛谔已经围着她又抓又拍很长时间了，再不松手恐怕会咬上来。3sKel
薛谔抱住安哲拖离爱莎，警惕地瞪着她。安哲摸摸薛谔的脑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要听舒叶姐姐的话，我可能要忙久一点。”3sKel
“我会听舒叶姐姐的话的，主人一定要回来找薛谔。”薛谔乖巧地点点头，又仿佛想起什么似地，又说，“主人，舒叶姐姐哭了。”3sKel
“替我给舒叶姐姐道歉...不，还是不要道歉好了...”3sKel
爱莎抱着手冷眼看着安哲送薛谔离开又回来，没好气地问：“有什么计划吗？”3sKel
“喔，真是建设性，”爱莎挑眉，“如果能详细点就更好了。”3sKel
“这就是我全部的想法了。”安哲没有理会爱莎挖苦的语气。“我会冲进去，带走他们。”3sKel
“你会冲进去，然后碎成无数段。”爱莎又一次皱眉，“哪怕是装的也好，请你恢复成之前的状态好吗？你这个样子看的我浑身难受。”3sKel
“对，你的样子，”爱莎故意挤着眉头和眼睑，做出哭丧脸，“就像死了全家一样。”3sKel
“哈？这种时候你在关心我？你是那种被胁迫型人格吗？”爱莎张大嘴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自己，“你真该看看自己的脸色，比墙皮强不了多少。”3sKel
“吃吧，我从那边拿的。”安哲没有接话，从怀中取出一大块面包，丢给爱莎。“吃完，我们就冲进广场，薛谔说他们在监狱里。”3sKel
安哲苦笑：“精灵小姐，打破你那无聊的规矩吧，我不希望你再一次掉队了。”3sKel
爱莎恶狠狠地大口咬着面包，看着靠在墙上发呆的安哲，含糊不清地问：“准备好了吗？”3sKel
“杀人。”面包很好吃，“杀人”这个单词也说得很温柔，像是打好的一团奶油，爱莎啃着面包望着安哲。3sKel
爱莎也没有回答，她两三口吃光了手里的面包，把指尖的面包渣弹到地上，指着安哲的胸口：“我没有坏规矩。”3sKel
“这是我弟弟做的，他和我一样可不是什么精灵。”安哲摇头。3sKel
“走吧，和大家汇合。”安哲又一次捡起负担，微笑，“我没事了。”3sKel
爱莎看着安哲，想说当他在说自己没事的时候，好像要哭出声来，连微笑都像是一只趴在积水中的小狗，哀哀的。3sKel
她忍住没再说，人类是这样的，总有蠢货去尝试聪明人的工作，又不肯放弃，就会哀哀的。3sKel
但当安哲跑起来的时候，他的脚掌每一次落地都是那么坚定，仿佛那个丧气的，说自己不行的安哲又不在了，他成竹在胸，他强大可靠，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会在最后一秒入场拯救世界，谁都不会有事。3sKel
爱莎看着安哲腿的影子一再抬起落下，坚定铿锵，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看一根蜡烛。3sKel
蜡烛的火焰气势磅礴，蜡烛的光明无可匹敌，蜡烛可靠地无敌地燃烧着，任何时刻的火焰都是强盛的，即便因风而偶有摇晃，也很快就会调整过来。3sKel
爱莎追上安哲，手心的法杖攥的紧紧的，喊杀声越来越响，空气温度逐渐上升。3sKel
你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烧干净呢？3sKel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