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他的确可以用好几个月的时间逐步地用全手工方式制造出最简单的小型车床，然后以它为基础一步步把铣床、镗床、磨床、钻床等常用机床制造出来，随后，再逐步制造出更大型号的机床，直至满足所有需求。lpbOY1
但其中的设计量和工作量将是一个足以令他绝望的数字，即便是再乐观，这个过程也不会少于三年。lpbOY
更不要说，各种刃具、钻头和切削工具的材料，远比锻造钢材复杂得多，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办到的。lpbOY
工业革命不是凭借一个人，几年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他所处的这个世界已经具备了很多先决条件，他也没有勇气给自己设立那么高的目标。lpbOY
高纪华的资料室成为了他的一个新的资料库，他研究的当然不是工业，甚至不是物理和化学，而是历史学和政治学，但他当初为了研究联盟历史而抄录的那些资料中，的确有一些用得上的东西。lpbOY
夏晟远把他当做一台人形检索器，通过他来筛选和寻找可能用得上的资料，也多亏了高纪华的记忆力惊人，大部分的情况下，他都能准确地按照夏晟远的要求把相关的内容找出来，供夏晟远查阅、参考。lpbOY1
因为没有可靠的高温计，也没有可靠的大量获取焦炭的途径，夏晟远最终决定采用的是低温炼钢法，也就是所谓的炒钢法。lpbOY
设计中使用的是反射炉，因此用优质木炭加上以牛龙带动的大型鼓风机再加上蓄热室也能满足炉温要求，建炉用的是钟山铁矿本来就有的用于冶炼生铁的耐火砖、耐火泥和普通砖，原料则是钟山铁矿本身就出产的生铁、铁矿石和石灰石。锻打则使用了溪水带动的水力锻锤，大大地减少了人力消耗。lpbOY
在等待机床的过程中，夏晟远一边继续给学生们上课，讲解冶炼钢铁的原理，一边和他们一起不断地试验和调整炼钢炉和使用的方法，不断地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并持续加以改进。lpbOY
炉子彻底修改了三次，但其中大大小小的修改不下五十次，诸如怎么烘炉、怎么预热空气提高炉温、各种原料要怎么处理？处理到什么大小投料、各种原料和燃料的添加时机、什么时候开始搅动炒炼铁水、什么时候排渣、什么时候让钢团出炉、怎么锻打成型、怎么加工成细长的枪管胚件、怎么进行热处理等等细节，都进行了无数次试验。lpbOY1
一开始出产的成品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质量甚至还不如一开始加进去的生铁，不过是一团废渣，这让夏晟远大受打击。lpbOY
好在，苏瑾、高纪华等人都从不同的方面给了他鼓励和支持，而学生们在最初的惊诧和怀疑之后，也愿意继续支持他。lpbOY
他们继续尝试和调整工艺，从一切可能的途径搜集和寻找资料，分析失败的原因。lpbOY
终于，产品渐渐有了改观，这让所有人都大受鼓舞，半年之后，成品质量有了显著了提高，他们终于找到了各种原料的最佳配比，产品最终稳定了下来。lpbOY
虽然没有办法测试具体的各种元素的含量，但通过砂轮削磨等变通手段对成品进行了大量的测试之后，可以确认，他们的产品已经达到了普通低碳钢的水平，不但足以用来制作枪管，也可以用来制作刀具、农具和其他金属物品。lpbOY
因为人力有限，他们最终只建造了两座炼钢炉，理论上，三组人员交替工作，两座炼钢炉同时运作，在原料充足水力丰沛的情况下，一天至少可以产出一吨半低碳钢。lpbOY
但邱元常那边却一直没有关于机床和蒸汽机的好消息，唯一可以让他们松一口气的是，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那些恐龙人，但袭击和目击事件逐渐减少，恐慌情绪总算是得到了有效的控制。lpbOY1
随着四年一度的选举到来，安澜城来的大人物最终丢下了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离开了张江要塞，所有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而人们的注意力也被各种来头突然如野草一样冒出来的竞选者们吸引，一定程度上遗忘了恐龙人的威胁。lpbOY
夏晟远完全没有心思去参与和关注这场对于联盟来说犹如四年一度的狂欢节的疯狂圣典，他的注意力和精力都完全放到了炼钢这件事情上。钟山铁矿这样处于严密军事管制下的地方也不会受到这种事情的干扰。lpbOY
不过苏瑾还是在张雪和雅兰的陪伴下，由一组士兵保护，悄悄地回到了张江要塞，目睹了一场荒诞不堪的闹剧。lpbOY
许多竞选者过去几年甚至从没在张江这个地方出现过，但这时候却满怀着对这个联盟荒僻之地的热爱之情，站在路边的高台上动情而又声嘶力竭地讲述自己与这片土地无法割舍的联系，与这片土地上人民的血肉关联，讲述他们成为代表委员之后将会替大众争取的利益，将给这片土地带来的种种变化。lpbOY
演讲过后往往伴随着各种兑换券的发放，竞选者们都承诺在当选之后，所有投票给自己的人都将可以凭券领取价值不菲的礼物。lpbOY1
为了吸引更多人的关注，竞选者们往往请来乐队、舞者、马戏团等进行表演，甚至有人组织了一场在张江很难看到的屠龙表演。但他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因为很快就有人爆出了他的丑闻，好几个妓女带着小孩来到他的竞选场地，追着他讨要赡养费。lpbOY5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回来之后，苏瑾难得地表现出了不淡定的一面，对夏晟远说了很多自己的见闻。“虽然都是和我们有着相同样貌的人，却完全搞出了西方政治讽刺故事里的场面。”lpbOY
“因为这里的张江，所以稍稍夸张了一点，小镇上的情况会好得多。”虽然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两人对于选举的评价还是让张雪感到有些尴尬。“大家相互之间都知根知底，代表委员的名额少，竞选者也少，而他们做出的承诺也更容易被人盯着，一般不会搞得太过分。”lpbOY
“不知道安澜城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夏晟远忍不住问道。lpbOY
“这里收不到安澜城的广播频道，不然你就能有直观的感觉了。”说到这个，张雪也忍不住抱怨了起来。“除了极少数非说不可的新闻，所有时段几乎全都是竞选者的广告。街上也到处是各种各样的标牌、横幅和旗帜，竞选者为了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上一次竞选就我知道的，起码有两个人裸奔。”lpbOY
“裸奔？”这让夏晟远和苏瑾都感到很惊讶。“这对竞选会有什么帮助？”lpbOY
“能让更多人记住他的名字，这就已经足够了。”张雪摇着头说道。“安澜城的人口众多，代表委员的名额也很多。因为竞选前这个月各种信息的狂轰滥炸，大部分居民填自己所在区域的选票时，根本就没法分辨上面的名字是谁。裸奔的那个起码能让人一下就想起来，而且，因为在大家面前出过丑，也容易让人感觉亲近，很有可能顺手就选他了。”lpbOY
夏晟远对此只能表示无法理解：“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选票的意义吗？”lpbOY
“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知道自己的选票没什么意义。”张雪叹了一口气说道。“边境的小镇还不太一样，这里的代表委员是真的有权力监督镇长和治安官，有权对镇子的日常事务施加影响。而把他选出来的人也可以监督他是否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但在安澜城，一条街就有好几个代表委员，他们能有什么权力？无非就是可以聚在一起做做样子，推选更高一级的地区代表委员、联盟执委会常务委员、秘书长和联盟主席。”lpbOY
“因为这是政治的必由之路，不管发言权多小，起码有了与上层接触，向上爬的机会。即便是执委会家族的嫡系成员，也不能一步登天，从代表委员到地区代表委员，再到执行委员也是默认惯例。如果你是律师、掮客或者是中间商，有个代表委员的身份很多事情都会好办得多。而且，他们在选民这里付出的任何代价，在高一级选举的时候总能连本带利地收回来。”lpbOY
“因为人口和影响力的绝对优势，联盟主席的产生基本上由安澜城的选民决定，但有些时候，联合多个边境地区的代表委员，也能逆转形势。所以在几大家族没有达成协议的情况下，候选人也会花费一些代价去拉拢更多的代表委员，确保自己当选。”lpbOY2
“这样的制度有什么意义？”夏晟远不由得问道，但看到张雪的表情，他才想起，这个制度应该是她的祖先一手建立起来的，这样问有些不敬。lpbOY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联盟主席也是所有人直选出来的。”张雪苦笑着说道。“在那个时候，人们是真的可以监督联盟主席，监督各级代表委员和官员的。但随着联盟的发展，随着联盟人口的不断增多，随着居民点的不断扩张和发展，直选就不可能再继续执行下去，不得不划分了选区，实行二级代理选举，后来又变成了三级代理选举。”lpbOY
“人们只能选出自己选区的代表委员，由他们代表自己选出地区代表委员，然后由地区代表委员到安澜城推选联盟执行委员和常务委员，并最终推选联盟主席和秘书长。”lpbOY1
因为名称的缘故，听上去和夏晟远熟悉的选举制度很像，但就苏瑾看来，除了名称相似，这种选举制度执行的时候事实上更像是西方国家所推行的制度。lpbOY
代表委员事实上更像是西方的议员，而所谓的地区代表委员则对应参议员。或者，把“委员”换成“元老”，把“执委会”换成“元老院”，把“联盟主席”换成“执政官”也一点儿不违和，事实上还更贴切。lpbOY4
这些让人觉得格格不入的名词代表了制度创立者的美好愿望，但现实最终却给出了极度讽刺的回答。lpbOY
“这个制度也许不完美，但它的存在起码还让民众有了每四年一次发出自己声音，证明自己存在的机会。”张雪最后说道。“正是因为当初设立了这样的制度，他们那些人也才多多少少还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也没有谁能够独揽大权，把联盟彻底变成少数人的国度。”lpbOY
“抱歉，是我偏激了。”夏晟远说道。这场选举事实上与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关系，只是繁重的脑力和体力劳动之余的小小消遣。lpbOY
夏晟远准备回到工厂那边去，这时，齐鸿的副官却敲门走了进来。lpbOY
“夏先生，接到要塞方面的命令，请你乘坐明天上午的列车到要塞去。”lpbOY
学生们理论上已经可以应对日常状况，但工厂里从来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特殊情况。如果他不在的时候出什么问题，学生们不一定能应付得了。lp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