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近镜头，调整视角，往旷阔背景里加上一把孤零零的椅子。lhUzs
轻击按钮，数据流在无声的电子世界中轰鸣驰骋，灌注躯壳，赋予灵魂。lhUzs
画面内外，化身与本体同时开口，唇齿的细微变化一般无二，连胸膛的起伏都如出一辙。于老家伙而言，这不失为一种新奇的体验。lhUzs
虚拟主播Oldman，西装领口随意摊开，梳着介于企业家和黑帮头目之间的严肃发型，容貌酷似九十年代所谓男子汉电影的主角。lhUzs
而失忆老头影山青，在居家浴衣和休闲T恤之间犹豫了良久，最后套上了一件毛衣，因为天气渐寒，他觉得衣着符合时令比较好，尽管毛衣和帆布裤的搭配会让他看起来像个刚刚失业的前上班族。lhUzs
但在蒂姆·伯纳斯·李（或另一些人）创造的这个世界里，这两个迥异的外表竟在某种程度上融为一体。奏者和台下的观众保持着无言的默契，深究皮壳下的真实成为了一种禁忌。共演虚幻之舞，影山青如此想着，并从中发掘出趣味。他习惯于从“扮演”中得到乐趣，但没有哪一次是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lhUzs
而且，这里面还有更值得琢磨的东西，观众渴望的并不止是那个披着各种设定的皮套，虚拟躯壳中的灵魂同样吸引着别的灵魂。某种冲破现实桎梏的互动，某种给予脱离式体验的奇特表演方式，若是沿着表相向下，可以窥见的是...lhUzs
人偶的声音自耳麦中传出，影山青恍然中断了不合时宜的思考。lhUzs
他太喜欢思考，在漫长时间里他常常别无它法来消解沉闷。而他的时间又太过充沛，以至于漫无边际的发散思考成了习惯。虽说经过岁月的锤炼，老家伙早已能够娴熟地磨刻自己的心智，但所谓坏习惯，往往并非改不掉，只是从未想改。lhUzs
“嗯哼。”爱丽丝似乎习以为常，或者对待患有精神病的老人很有耐心，“配信还有五分钟开始，设备已经检查过，软件功能先生肯定都会用了吧。这次是联合企划，也就是多人直播活动，经由其他参与者带动，先生这次的观众数应该会多上不少，好好发挥的话，之后的订阅肯定能上涨许多，所以要加油哦？”lhUzs
影山青无奈点头，继而眉头一皱：“嗯？等等，多人直播...你还叫了别人？”lhUzs
“为了确保话题度，带动人气上涨，当然要多叫点人。”lhUzs
“算上你我，一共四名vtuber。其他两位都是业内的前辈，虽然订阅量没有我多，但人气也挺充足的。”lhUzs
“你是在炫耀吧。”影山青道，“那我等会儿该做些什么，或者说，这个联动的流程怎么走？”lhUzs
“因为先生是新人，要让大家熟悉你才行。所以开场之后，就先进行闲聊吧。在交谈中不动声色地展现自己的魅力和特点，先生这样老奸巨猾之辈，驾驭此类话术自然很轻松。”lhUzs
影山青怀疑道：“你说的是什么社交名媛啊？另外，我不太了解行情，单纯闲聊也会有人爱看？”lhUzs
“只是单纯睡觉。”爱丽丝敏锐地从老家伙的沉默中瞧出这厮在想什么，“违禁内容会被网站ban掉的，先生，你不要动歪脑筋。”lhUzs
“玩玩游戏，多半都不复杂。”爱丽丝以某种不易察觉的轻蔑语气说道，“歌曲接龙什么的...高中生的KTV活动，仅此而已吧。”lhUzs1
“那行。”影山松了口气，“毕竟我不常玩电子游戏。”lhUzs
他残损而有限的记忆里，上次玩游戏还是任地狱的勇者斗魔王，当时还是红白机时代。lhUzs
虽然很遗憾，但过于丰富的人生经历，的确会使人对许多类型的游戏失去兴趣。不过，超级水管工是真的好玩。lhUzs
爱丽丝若有所思道：“还是玩人生游戏吧，那个在日本很家常，而且不用比拼技巧。”lhUzs
“...先生，在现实里你都能在子.弹出膛的时候在弹壳上面刻一首十四行诗，在游戏里欺负普通人会有成就感吗？”lhUzs
爱丽丝调侃道：“初次直播就因为疑似作弊被炎上，太丢脸了吧。”lhUzs1
“啥？”老家伙诧异道：“我行得正坐得端，谁会跑来骂我。再说，真有如此暴民，网站管理员会坐视不管吗，我是老板诶。”lhUzs
人偶小姐啧了一声：“网络可没有这么简单。让管理员出面封号的处理方式太粗暴了，正常来说，既然有网站撑腰，寻些借口处理一批过激评论，再雇佣工作员乙引导舆论，进行洗白，转移注意力，最后再视情况进行自证即可。”lhUzs
老家伙惊异道：“你怎么一副深谙此道的语气，工作员乙又是哪位？”lhUzs
“日本网络圈里的术语啦，就是收钱办事的那种群体。”爱丽丝平淡道，“我只是稍微接触过，有些了解而已。先生别误会，我可不需要玩这套。想来先生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lhUzs
影山青表面上称是，却悄悄打开了浏览器，在谷歌里打上vtuber，A·O·D，炎上之类的词汇，搜索结果让影山青眼皮跳了跳。lhUzs
人偶小姐正在继续交待一些直播事项，影山青突然开口：“呃，爱丽丝，‘炎鬼姬’是什么意思？”lhUzs
“‘火中四天王之首’又是啥，还有‘最恶最凶最燃（笑）vtuber’又是啥？”lhUzs
影山青认真地把括号里的内容都读了出来：“我不太懂这些网络梗，你给讲讲？”lhUzs
老家伙摩挲着下巴，眉头逐渐皱起：“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lhUzs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去通知其他人！待会儿见！”lhUzs
爱丽丝迅速挂断语音聊天。她没有在仓库（或者说影山青的新办公室），而是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直播。lhUzs
影山青又琢磨了一下，搜了搜其它两位vtuber的信息。lhUzs
一位是“人工智能”设定的美少女vtuber，但和目前vtuber榜单第一名的那位相比，似乎有着更加符合高级人工智能这一定位的学力。据说技术力非常高超，曾经直播过现场编程，接着不知为何突然讲了两个小时的高等数学。影山青稍微翻阅了一下相关信息，除此之外似乎也很正常。lhUzs
另一位是魔法少女系的萌声vtuber，特点似乎是毒舌和...经常出现直播事故？从风闻来看似乎是隔三差五就会信号中断，被调侃“该不会是住在远离文明社会的荒郊野外吧”的样子，因此也有个野人系魔法少女的称号。但是除此之外影山青没发觉什么问题，似乎是个正常人。lhUzs1
影山青稍稍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担心爱丽丝找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人设什么的倒不重要，毕竟是vtuber嘛，再怎么夸张的设定都有，反正都是编出来的。主要是风评和脾性，如果遇上麻烦的家伙，影山青可不想第一场联动直播就搞砸。lhUzs
现在看来，还都挺正常的。直播软件里弹出一条邀请，影山青点了进去，同时不由有些欣慰，真不容易啊，难得人偶老老实实一回。lhUzs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