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森后妈的名字叫王卿——虽然刘森从来都是喊她阿姨的，从她离开自己身边算起，已有八年的时光了，看着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阿姨，刘森有点儿百感交集。f1hYg
至于王卿的提问，刘森也没法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因为他自己也搞不懂这个问题。f1hYg
可能是因为刘森一直觉得王卿阿姨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所以他打心底抗拒着履行自己作为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f1hYg
他可以把王婷当成亲生妹妹来看待，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王卿当作是自己的母亲。f1hYg
“关于这个问题，我无法给您一个答案。”，刘森摇了摇头，说道，“我想您也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才特意赶来肇城市的吧？”f1hYg
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王卿的笑容有种复杂地味道。虽然刘森的话说的很淡，但精于人情世故的王卿还是从刘森的话中，听出了一种淡淡的疏离。f1hYg
虽然刘森嘴上不说，但王卿知道，自己的这位儿子，其实对她仍旧是心有芥蒂。f1hYg
“当然可以。”，刘森点了点头，“您是我的长辈，而且按照户口本的信息来看，您也是我的亲人，无论您想怎么称呼我，当然都是没有问题的。”f1hYg
“只是户口本上的亲人吗？”，王卿在“户口本”这三字上咬了重音，“阿姨知道这八年确实是对不起你，但既然现在我回来了，我就再也不会让你们兄妹俩受苦了。”f1hYg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刘森纠正了王卿的发言，“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永远都只有小婷一个。”f1hYg
看着王卿那有些愕然的表情，刘森并不觉得这是一位母亲在面对久别重逢的儿子时应该有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刘森还算是熟悉，毕竟每当自己把药费或者手术费告知病人的时候，家属们就经常会出现这种表情。f1hYg
“您离开的那一年我十八岁，作为一个已经成年了的人来说，承担家庭责任是应该的。”，刘森接着说道，“但那时候的小婷只有八岁，有一点我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想通，我不明白您是怎么忍心让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失去自己的亲生母亲。”f1hYg
表情没有变化，刘森的话却是越说越冲。王卿知道，这个大男孩是在发泄着自己不满的情绪，他之所以会生气，不是因为自己让他吃了八年的苦头，而是他在不满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该尽到的责任。f1hYg
说句实话，对于刘森这个人，王卿一直都是不太了解的。虽然名义上这个大男孩是自己的儿子，按理来说自己应该很清楚他的性格才对，毕竟在她离开之前，她和他也一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f1hYg
从小到大，刘森的性格都是偏向于独立的那种类型，他很少会向其他小孩子一样，有事没事就黏在自己的身边。f1hYg
想要什么东西他会自己想办法赚钱去买，想做什么想走哪条路，他从来都不会一味的遵循父母亲的意见。也就是因为刘森的这个性格，王卿压根就没有和刘森好好交过心，以至于八年以后的今天，自己重新和儿子碰面，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f1hYg
虽然王卿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刘森是真的不待见她，因为如果刘森死活不同意王婷离开的话，按照自己对女儿近况的了解，自己几乎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f1hYg
王卿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也是大致知道眼下的情况到底该怎么处理，她缓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f1hYg
搭在扶手上的手撑着自己的脑袋，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王卿那漆黑深邃地眸子倒影了着刘森的脸，下一秒，上位者气息尽显无疑。f1hYg
“那你想听听我当初把小婷交到你手上的原因吗？”，饶有深意地看着刘森，在看到刘森没有打算发表意见时，王卿接着说道，“如果我说是因为对你有信心，我自信你能将小婷养育成人，如我这样说的话，你信吗？”f1hYg
“我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因为无论我相信与否，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f1hYg
“说说你的看法。”，王卿笑着问道，虽然她和刘森的对话已经完全不像是一对母子了，但只要刘森肯开口，那就什么都好说，“八年没见，我想知道你成长到什么地步了。”f1hYg
“无论我相信与否，您的离开本身就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刘森回答道，“哪怕我回答不相信，哪怕您真的是在说谎，那又怎样，无论如何都是改变不了您离开了八年这个事实。”f1hYg
“所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没有意义，就算我选择了不相信，而您又继续摆出证据来说服我，在这个说服和被说服过程中我们能得到些什么？什么都得不到。”f1hYg
“我讨厌在某些无意义上的事情做无用功，这就是我的回答。”f1hYg
“相当不错的回答，看来八年过去了，你是真的长大了。”，王卿轻轻地拍了拍手，赞叹道，“实用主义者不一定会成功，但成功的人大多数都是实用主义者，你的回答我很满意。”f1hYg
“谢谢阿姨您的夸奖。”，刘森坦然地接受了王卿的夸奖，“然后呢，总感觉我们讨论的重点，似乎是有些走偏了。”f1hYg
“别着急，时间还有的是。”，面对着愈发咄咄逼人的刘森，王卿没有生气，而是用着平静的语调说道，“在讨论你和我真正关心的那个问题之前，阿姨我还有有些心底话想和你说一说。”f1hYg
“小森，根据我所知道的信息，你现在是在肇城市的一家二甲医院上班，上班的时间是晚上的六点到第二天早上的十点半，月收入是四千元，而且按照你目前的进度，要从主治医生上升到下一个级别，最起码还有八年的时间。”f1hYg
“阿姨，你是调查过我吗？”，沉默了片刻，刘森才开口提问道。f1hYg
“我其实一直都有在调查你们两兄妹。”，面对着刘森那直勾勾地眼神，王卿坦然地点了点头，“身为你们的母亲，我关心你们的近况，应该没做错什么吧。”f1hYg
这句话说完，王卿没有选择继续往下说，拖着下巴的她看着刘森的脸，她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f1hYg
可是王卿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因为刘森的脸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f1hYg
原以为刘森会生气，会不满，甚至最极端的情况下还会中二的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然而这些表情通通都没有在刘森的脸上出现。如果不是王卿看人看多了，练就了一双金睛火眼，她可能还发现不了刘森眸子里面那隐藏地极深的愤怒。f1hYg
城府不是什么贬义词，最起码王卿觉得“城府”这两个字没有任何的贬义。一个男人想要成功，必然是离不开城府这个两个字的，你可以却讨厌城府，但是你不能否认，如果没有了城府，是很难在社会这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里活下去的。f1hYg
“没有吧，其实我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刘森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整天认为别人是在瞧不起他，那这个人一定很自卑。”f1hYg
“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回答，你确实是让我刮目相看了。”f1hYg
“这也是逼于无奈的事情吧。”，刘森淡淡地瞥了王卿一眼，“一个十八年的大男孩带着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在社会上闯荡，如果没有学会某些谋生的技能，恐怕你现在都见不到我了。”f1hYg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我很欣慰你的成长和改变。”，面对着刘森不加掩饰的讽刺，王卿的表情同样没什么变化，“在讨论接下来的话题时，先陪阿姨我喝一杯吧。”f1hYg
看到刘森没有反对的意思，王卿让服务员上了一瓶不知道是不是八二年的拉菲葡萄酒，葡萄酒特有的香气顿时弥漫在了整个包间。f1hYg
刘森用两根手指拖住了高脚杯，看着了一眼王卿，又看了一眼杯中暗红色的酒液，莫名地觉得有些烦躁。f1hYg
他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王卿同样是拿着一只高脚杯，可无论他如何去模仿王卿的动作，他们两个形象和气质还是相差甚远。f1hYg
刘森知道喝葡萄酒是有很多的讲究的，其中一条就是喝之前要像喝果粒橙一样先摇一摇，可是现在的他却是没有心情讲究这么多，扬起了脖子，一口酒喝干了杯中的酒液。f1hYg
“总算是看到你失态的样子。”，王卿递给了刘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知道的，你应该也有注意到什么才对。”f1hYg
“注意到什么？”，刘森微微偏开了脸，“注意到这葡萄酒确实不是很合我的口味。”f1hYg
“别这样，这样只会让我降低对你的评分。”，王卿直截了当的拆穿了刘森的演技，“你肯定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对。”f1hYg
“当给予的爱处在同一等级的时候，物质条件能决定很多东西。”f1hYg
“而就物质条件这一项而言，我能提供的比你多得多。”f1hYg
“同样一杯葡萄酒在我的手中和在你的手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这是我能给予小婷，而你不能给予的。”f1hYg
“这个我当然知道。”，双手捂脸，额前的刘海通通都拨了上去，刘森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小婷他和我讲过一些，关于您的家世我还是知道一些的。”f1hYg
如果只是涉及到自己的问题，刘森觉得自己是能够泰然处之的，可一旦话题转移到了妹妹的身上，哪怕刘森再怎么努力，情绪还是忍不住波动了。f1hYg
为了平息自己那颗躁动不已的心，刘森有些突兀地转移了话题。f1hYg
“阿姨，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提起您的家世么，因为那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刘森接着说道，“一个富家大小姐喜欢上了一个退伍军人，除了小说和电影之外，我还真的没听说过这种事。而且，如果某本小说里出现这种人物设定，大概率是要被读者吐槽到死的。”f1hYg
“小森，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写小说写上脑了。”，刘森的话让王卿有些哭笑不得，“你真的以为我们都是一群生活在瓶子里的小人，而且瓶子外面还有一大群围观我们日常生活的人吗？”f1hYg8
“开个玩笑，我就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而已。”，刘森摆了摆手，有些无力地说道，“还是闹笑话了，我的心有点乱了。”f1hYg
“阿姨，你能保证自己能够对小婷付出和我同样的爱吗？”f1hYg
“我没法做出任何的保证。”，王卿把刘森之前说过的话，还给了刘森，“如果我说我一定能做到，你信吗？”f1hYg
“就像是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我如何保证，无论我如何承诺，你都会质疑，所以这很没有意义。”f1hYg
王卿喝下了一口葡萄酒，面对着刘森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她非常坦然地说道。f1hYg
“就算你讨厌我一辈子都好，我还是想说我没有后悔过把小婷交到你的手上。”f1hYg1
“个中原因我暂时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我想说的是，我王卿从来都只会做我认为我该做的事。”，王卿非常认真地对着刘森说道，“因为爱情，我嫁给你了父亲，所以我不后悔，因为亲情，我把小婷交到了你的手上，我同样也不后悔。”f1hYg
“您就没有考虑过别人对你的看法么？”，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王卿的话说完以后，刘森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您应该知道的，您做的这两件事，都为您招惹上了不少的骂名。”f1hYg
“骂名？那种东西根本就无所谓。”，王卿解释道，“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一个人骂你，那你可能真的做错了什么。但如果有一万个人骂你，虽然同样没办法确定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我敢肯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很成功了。”f1hYg2
“虽然在意思上有些偏差，但总的来说也算是没理解错吧。”，王卿点了点头，同意了刘森的观点，“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只有一句话。”f1hY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