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凌箫面对着篝火发呆，他突然想到，自己上一次像这样独自面对着后果已经是个很久之前了。lqKSx
阳乃和雪乃今天留宿在这里，前一段日子阳乃不知为何对于他空旷的房子很不满意，自作主张地为他订购了人类日常所需的各种家具——然而依旧是他自己付账。lqKSx
在那之后，这间房子看起来似乎正常了许多，从格局到陈设都跟正常人的住所没有什么区别。lqKSx
然而今天在他想要找个地方设置篝火时，凌箫发现好像客厅里没有一个足够宽敞的地方放下螺旋剑了——他第一次感觉对于这些人类的陈设感觉不适应。lqKSx
所以，凌箫只能将篝火摆在阳台，这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应，对于他高大的身材而言，阳台作为一个休息的地方略显逼仄了。lqKSx
“凌箫先生，晚上好。”当凌箫整苦恼地挠头时，雪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回过头，看到睡衣上搭着一件外套的雪乃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地方。lqKSx
对于现在的雪乃来说，五月的夜晚尚存的一些寒气已经不会造成影响，然而她依旧保留着这些人类生活中必须注重的小细节。lqKSx
“有什么问题么？”凌箫暂时放下了纠结，他走到客厅的沙发让坐下，将篝火暂时放在了阳台。lqKSx
“那就是凌箫先生说的火焰么？”雪乃的瞳孔中映着跃动的火焰，不远处那一簇并不旺盛的火苗似乎对她有一种奇异的吸引，“与我身体里燃烧着的火一样。”lqKSx
“是的，这就是最后的初火。”凌箫点点头，他并没有打算向雪乃解释有关初火的事，在他看来既然雪乃没有问那么他就没必要说这么多。lqKSx
“说实话，到现在我对于自己的这些经历都没什么实感。呐，凌箫先生，其实你是一个骗子对吧，骗过了我还有姐姐，甚至是母亲，还有那位可怜的源先生。”lqKSx
雪乃向来冷清的脸上带着一种略显迷茫的柔弱，她蜷缩着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的小猫。lqKSx
“并不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凌箫的回答在雪乃看来毫无意外，就连他淡漠的语调和松散的表情都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别无二致，“你只是迷茫了而已。”lqKSx
“迷茫么？那凌箫先生经历过这样的迷茫么？在刚刚失去人类的身份的那段时间。”雪乃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她歪着头看着凌箫，眼神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的孩子般带着疑惑和不安。lqKSx
凌箫思考着，他尝试着回忆那一段时间自己的感受。他想起了干瘪而恐怖的活尸以及祂们手中锈迹斑斑的刀剑，还有在偶然间找到的一条岔路的尽头那冰蓝色的宝石龙，还有雕像般单膝跪在灰烬墓地尽头的古达……lqKSx
这队伍现在的凌箫而言，是一段极为久远的时候，纵然他无数次在同样的场景中战斗，但只有那个刚从棺材中爬起来的自己，才拥有着那在无数次传火中失去的人性——而他那些因人性而产生的情绪，也早已与人性一起被成了初火的燃料了。lqKSx
“大概会有吧。”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是凌箫少有给出的，然而他只能如此回答雪乃，因为失去了那些感情的他只能通过猜测来给出答案，“那对于我而言是太过久远的东西。”lqKSx
“你说我会不会在足够久远的一天，变成像凌箫先生这样的，只爱吃甜食的笨蛋呢？”久远……雪乃在心中品味着这个词，对于某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或许一个月乃至一周后便能用久远这个词来形容，而凌箫所说的久远，足以让他失去自我的久远又该有多远呢？lqKSx
“不知道，毕竟初火没有点燃你的人性，而且也并不确定现在的你拥有具有突破了人类极限的寿命。”凌箫想了想，他知道雪乃此时需要一些安慰——当人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时，往往便是需要安慰的时候——然而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lqKSx
“是么？毕竟作为魔王先生的观察对象和试验品，雪之下雪乃只能接受这样的不确定。”雪乃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她的眼神中变得暗淡了下来。lqKSx
“并不是，”凌箫否定了她的话，“你的现状是因为你的选择，你选择了向我求助，所以我们有了联系；你选择了与阳乃一起来找我，所以你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你选择了向我寻求力量，所以我能够观察你——同样的，你也获得了你自己想要的。”lqKSx
“选择……么？”雪乃重复道，她理了理并不散乱的鬓发，似乎手上的一点小动作能够让她有些实感。lqKSx
“你所面对的，便是你的选择带来的；同样的，无论面对什么，你都有选择的机会。”凌箫继续说着，他进行过无数次这样的思考，或许从灰烬墓地中苏醒之后，第一次选择直面不远处的活尸之前，他便在内心挣扎了许久，“雪乃，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这对你而言便是一种确凿存在的真实，无论对于现在的你，还是将来那个不知道在那里的你，都是如此。”lqKSx
雪乃当然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当初的决定，即使她当初开口时被古达的突然出现打断，那未说出口的话她始终记得。lqKSx
我想要看到，世界的真实。雪之下雪乃在心中再次重复。lqKSx
“凌箫先生，你觉得什么是真实呢？”雪乃抬起头，她直视着凌箫，似乎在期待着他的答案。lqKSx
“存在即是真实。”凌箫的回答极为抽象，这让雪乃有些不理解。lqKSx
“一切物质，无论是否被观测到，它都是存在的，这就是真实；一切的念头无论是否为人所知，它都是切实存在过的，这就是真实。”lqKSx
何为真实？在从雨幕世界中醒来之后，凌箫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旧时代彻底的消逝和他以最后的无火的余灰的身份留存下来，两者之间相互矛盾却都切实如此；他那些即使是自己都不得而知的恐惧和迷茫同样不会因为被初火焚尽而被否定……lqKSx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矛盾，组成这些被喻作矛与盾的对立存在的一切，彼此之间皆不能因为对方而被称作虚妄——故而存在即是真实。lqKSx
“雪乃，假如你自己的真实就是你想要的，那么你已经得偿所愿，如果你是想看到属于这个世界，那么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凌箫站起身，摸了摸雪乃的头。这是他最近了解到的安慰人的方式，据说对于情绪低落的人有极佳的安抚效果。lqKSx
雪乃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晕，她对于这种程度的亲近行为意外地不排斥，看着凌箫走到阳台燃烧着的后果面前做下的背影，雪乃感觉到了一种认同感。lqKS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