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哉老人看了一眼泡好了茶后便悄然退出房间的阳乃后，便将注意力放到因为阳乃的离开而一瞬间露出了郁闷表情的凌箫身上，他的言语间不乏一些善意的调侃。kXXqY
“毕竟有雪乃和阳乃的陪伴，我也算是有了归宿吧。”凌箫笑着回答，“源绅一呢？您不是说他会一起的么？”kXXqY
“前日分别之后，我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独自一人来与你见面，”和哉老人喝了一口茶后才缓缓开口，“凌箫先生，你是一个注定会给他人的命运带去痛苦的人，所以说，源家的痛苦，就由我这个老头子来承担就好了。”kXXqY
“痛苦的产生源于恶意，怀有恶意的人，如果没有高于这份恶意的力量，那么痛苦在所难免。”凌箫小口地吃着铜锣烧，铜锣烧的甜味与茶的苦中带甘在他看来是很棒的搭配，“即便是我，也没有战胜恶意的力量，我能做的只是让痛苦不被加在我在意的人身上，这也是老先生你一直在做的事吧。”kXXqY
“恭喜你呢，凌箫先生，找到了一个拔刀的理由，看来你确实很宠爱两位雪之下家的小姐。”和哉老人依旧笑呵呵的，似乎两天之前凌箫杀死他的后辈的事并不存在，“比起你来说，我可就要差的远了，或许在你面前，我跟握不住刀的稚童没有什么区别吧，更不要说什么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之类的话了。凌箫先生，你有兴趣听一听我这个老头子无趣的故事么？”kXXqY
“雪乃告诉过我，老人们的人生经历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假如老先生愿意将这份财富分享给我的话，我当然愿意接受。”凌箫稍微摆正了坐姿，显然对于和哉老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很上心。kXXqY
事实上，凌箫跟和哉老人的私交其实很不错，尽管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们之间却意外地投缘，他们曾相约一起饮茶比剑，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并未得以实现这份约定。kXXqY
“在我还是绅一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像他一样是鹰狩中的一员，有憧憬的前辈，有同行的挚友，我们一起修行刀术，一起饮酒，一起做着年少轻狂的梦……我们还一起战斗……”和哉老人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他脸上的微笑带着一丝缅怀的意味。kXXqY
“可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从来不是最强的，只不过是最幸运的一个罢了。凭着这份诅咒般的幸运，我从无数次绝境众苟活了下来……在我的梦醒了的时候，鹰狩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和哉老人的笑容慢慢地敛去，他的表情有一种麻木的释怀，或许漫长的岁月中，被内心的痛苦所煎熬着的他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某些情绪做出反应的能力。kXXqY
“然后呀，不知道怎么的，家族中就流传出了源和哉是不祥之人的流言，平心而论，我自己对此也是认同的，但即便是不祥的我，也不能辜负我的战友们，我的家人们寄托在我身上的意志呀。所以我舍弃了自己的姓氏，妄图以断绝与源家的联系来隔绝这份诅咒。”kXXqY
说到这里，和哉老人露出了自嘲般的苦笑，他自己也清楚，这份始于人言的诅咒时至今日依旧如影随形地缠绕着自己。kXXqY
“之前你杀掉的那个人，是源家当代的家主，要说的话，他应该是我的侄孙，实际上，我这一脉才是源家家主的正统，绅一才应该是家主。上代源家家主是我的儿子，绅一的父亲在比现在的他大一些的时候战死了，我的儿子死掉的时候，绅一还是个孩子，而舍弃了姓氏的我则无法继承家主的位置，所以就由旁系的人暂代。绅一现在也算是勉强成人了，所以他现在就是源家的家主，不让他来也是有些方面的考量，要是我们发生冲突，绅一在场的话，源家的直系血脉就断绝了……”kXXqY
和哉老人历数着源家血泪斑斑的家族史，数不尽的苦难在他平铺直叙的话语中缓缓流淌着，或许正如他所说，他确实是背负着诅咒的不祥之人。kXXqY
“老先生，事实上，我对你说的这些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凌箫挠了挠头，从表情上看他似乎有些苦恼，“不过呢，有一点我能够理解的，只要足够强大，那就能避免痛苦。”kXXqY
“不够呀，远远不够，我曾经为了变得更强而不断地苦修，但是我所得到的力量在痛苦面前依旧不堪一击，即便是在你带来的冥想法下我再次超越了曾经，但我知道，这依旧不够。”和哉老人摇了摇头，他握着茶杯的下意识地发力，瞬间之后又缓缓放松，“凌箫先生，力量永远不会够的。”kXXqY
“但力量至少始终都能有更多。”凌箫捧起要已放在身边的武士刀双手递给和哉老人，“和哉先生，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作为朋友。也作为提出请求的诚意。”kXXqY
“凌箫先生，凭你自己的力量，保护两位雪之下家的小姐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吧，就像你之前所做的那样。”和哉老人没打算接过凌箫递到面前的刀，但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莫不是……”kXXqY
“我要去遗迹里，只有在那里，才能斩断我的过往，让我真正以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凌箫捧刀的双手没有稳如磐石。kXXqY
“即便是你，也没有信心能够活着回来么？”和哉老人神色凝重，他深深地看了凌箫一眼后，伸手接过了面前的刀。kXXqY
和哉老人缓缓地将刀从鞘中拔出，当雪亮的刀锋微微露出时，他的动作停住了。kXXqY
半晌，一直维持着拔刀的动作的和哉老人回过神来，他将刀收入鞘中。kXXqY
在拔刀的一瞬，他的意识瞬间进入了一幕幕壮观而颓败的景象之中——暗红色的天空不分昼夜，颓败的祭祀场外的一角，衣衫褴褛的男人无喜无悲的挥舞着长刀，他的面前没有敌人，他的身边没有朋友，只有旷远的天幕与锐利的刀锋与他做伴，场景最后的最后，是身着锈迹斑斑的铁甲的战士用手中长剑无情地将他枭首。kXXqY
“你看到了么？”凌箫笑了笑，他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我将回到您所看到的时代，面对无数个比你所看到的更加强大的敌人，然后凯旋而归。”kXXqY
“祝你武运昌隆，凌箫先生。”和哉老人站起身，提着刀转身离开。kXXqY
凌箫从桌上的餐盘中拿起一个新的铜锣烧吃了起来，即使此时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但他也并不在意——就像有些话不必要多说一样，有些细枝末节其实没有必要计较太多。kXXq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