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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追逐夜风的送葬人(下)​

  第七章 追逐夜风的送葬人(下)3ZSxQ

  名为“皮萨罗”的猎人是个恐怖的对手。3ZSxQ

  假如他去乌萨斯或卡西米尔参加无限制格斗赛,定会是能在电视上荣登总决赛舞台的明星。3ZSxQ

  他挥砍的每一击简直不是弯刀,而是爆破中的炸弹,像顽童随便踢倒积木,烧得通红的餐刀切开黄油,混凝土墙在弯刀掀起的雷暴中土崩瓦解,比起猎人,更像血肉之躯的挖掘机。3ZSxQ

  “喂,这可是你要守护的城镇!要拆了它吗?”3ZSxQ

  我已经开始节省弹药,只靠精准的点射,来在这场危险的躲猫猫中和他纠缠。3ZSxQ

  除了比我高出三个量级以上的力量和堪比疯狗的打法,皮萨罗不缺乏猎人的狡猾与诡诈,明明是头体重以百磅计的大狗,却飞云掣电般在街巷中神出鬼没,利用地形给我带来更多麻烦,比如现在以猿猴般敏捷的动作爬上屋顶,猛挥弯刀砍在一座水塔支架上,火花四溅中,竟硬生生砍断了手腕粗的金属条,大脚一踹,水塔就翻倒向着我压下来。3ZSxQ

  钢制的储水箱轰然砸烂,十多吨水裹挟的动能朝我倾泻冲击。3ZSxQ

  我不得不躲避水流扑杀,而反攻射击的路线也被堵住。3ZSxQ

  当我再翻上水箱残骸时,正看到皮萨罗向着小巷里的布丽扑下,从天而降的劈斩在半空拉出一道轰鸣滚落的雷霆!3ZSxQ

  不好!他的目标是布丽!3ZSxQ

  从一开始就决定对幼崽下手的卑鄙猎犬!3ZSxQ

  面对致命的大砍刀,布丽总算知道发挥她超常的弹跳力躲开,没被砍成蛙片刺身,可她背着的尸首却当了挡箭牌。3ZSxQ

  “呱呱!”3ZSxQ

  尘埃飞散中,小蝌蚪与大狗隔着死尸对峙,面对壮硕如山的巨汉,布丽却无所畏惧。3ZSxQ

  她盯着地上被一分为二的尸体,脸蛋上的表情在短暂迷茫后陷入扭曲,女孩猛地鼓起腮帮子,整张脸上的幽蓝源石似通电的水晶灯泡亮起,野性而绚丽,一如原始部族勇士在出征仪式前以血抹上的战纹。3ZSxQ

  她生气了!3ZSxQ

  哪怕白天被欺辱时也没波动的怒气,霎时如无形海潮在街巷中泛滥!3ZSxQ

  我知道强大术士发挥自己的力量时,其技力与源石能量的共鸣,足以引发悖逆常理的现象,而此刻笼罩这小小斗兽场的意志,无疑正卷起激昂的风暴。3ZSxQ

  恣肆横流的水浪哗啦啦浮空,在巷弄中涌起一片波光,与无形的风暴共鸣。3ZSxQ

  皮萨罗像本能意识到杀机,从立足之处闪开。3ZSxQ

  幽蓝水泡轰在他原本位置,堪比数十枚实心铅球从高楼掉落的饱和式炮击。3ZSxQ

  但他不愧是咬到猎物就不松口的疯狗,面对被压成肉泥的危险还迎难直上,像在障碍赛中玩着飘移的赛车手穿行在水泡撞击中。3ZSxQ

  布丽高高扬起右手,苍蓝光华以她为中心,在地面乌黑的积水洼中呈涟漪扩散,得到技力加持的水流喷涌升空,旋转缠绕在布丽周身,化为一头张开蹼爪的巨蛙虚影。3ZSxQ

  巨蛙成了保护布丽的温柔装甲,小蝌蚪向着冲来的敌人轻轻挥拳,巨蛙也响应主人号召,一对爪子打出横纲级相扑手的连环掌击,堪比两把不断增压的高压水枪,揍得皮萨罗节节后退。3ZSxQ

  比起拙劣的蜡笔画,布丽用水作画的本事俨然是艺术大师!3ZSxQ

  皮萨罗连退十几步才勉力挥振弯刀,拍碎已成强弩之末的巨爪,却已然被布丽逼出攻击范围外,然而这大狗心眼真是坏透了,竟从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尖刀,右臂上肌肉再度骇人的贲张鼓起一大圈,贯注了浑身吃奶的力气,飞掷向布丽。3ZSxQ

  可足以把布丽连人捅飞的尖刀,却被一张浪花喷溅的巨口咬断。3ZSxQ

  皮萨罗周身被震碎散落的水洼中,泡沫汹涌沸动,长出诸多水之触手,像是水草疯长缠住他下半身。3ZSxQ

  我看得清清楚楚,随着布丽鼓起腮帮吸气,巨蛙也后仰蓄势,肚子猛地膨胀到连布丽身形都完全淹没,大口像个吃豆人夸张裂开,喷射出一头咆哮奔袭的水龙,势如旋转突击的水龙卷,绞断飞刀,将足有数百磅的巨人狠狠冲飞。3ZSxQ

  连撞到的楼房墙壁都轰个对穿!3ZSxQ

  布丽仅仅挥挥手、动下嘴,就在这场看似强弱悬殊的单挑中,眨眼解决了敌人!3ZSxQ

  这孩子,竟会这么恐怖的源石技艺!3ZSxQ

  “厉害了。”我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神奇的小家伙。果然如汉娜所说远非一般人。3ZSxQ

  被埋在砖瓦废墟堆里的皮萨罗,发出闷雷般的咆哮,震动得被撞烂的空房又是一抖,刹那碎石溅射,斗气在强韧的肉体内激发,如漆黑雷云在体表四肢蒸腾,大狗气势凝重地爬起来,学乖的他像要重整旗鼓,认真进行下一回合的角斗。3ZSxQ

  然而一支从黑暗中射来的弩箭,插入地上的感染者尸体脑袋,引发了爆炸。3ZSxQ

  血雾与尸块刹那在小巷中扩散。3ZSxQ

  我吓得猛跳,这可是致命的传染源!3ZSxQ

  在血雾席卷导致的危险混乱场面中,我趁机夹起布丽的腰,攀着墙壁窗台弹射上升,在挤着小巷的两侧屋顶上开辟出逃跑专用的道路。3ZSxQ

  那头大狗被血雾隔开了,赶紧趁机溜吧!3ZSxQ

  “啊啊,到底要往哪里逃?”我望着像是破烂蜂窝般堆叠的屋子,犯了选择困难症。3ZSxQ

  “呱呱,布丽!呱呱呱!”布丽忽然吵起来,从我胳膊下挣脱。3ZSxQ

  “布丽,你要干什么?”3ZSxQ

  随后我发现自己重心一轻,整个人竟然被布丽给抬起来,变成布丽抱着我飞跃在城镇上空,所有屋顶不论高低大小,全成了蛙跳的踏板,在浓浓夜色的庇护下,我们转眼绕了城镇大半圈,把追兵们耍得找不着北,逃出了棘心镇。3ZSxQ

  “布丽,你要去哪里!”激烈的夜风吹得我发型都乱了——被小孩子抱着,实在有损我能天使大人的英明神武。3ZSxQ

  “呱呱呱呱!”布丽看来有自己的打算。3ZSxQ

  她在城镇边缘的高楼顶猛力起跳,跃到以月亮为背景的高度,向着位于池塘边的独栋小楼坠去,而小楼屋顶边缘,一个用兜帽遮住脸的佝偻身影,正朝我们招手。3ZSxQ

  “喂,布丽,到这边来。”3ZSxQ

  轻微震动传到我身上,布丽平稳落地,我终于能从她怀里解放,得以怀着警惕观察眼前这位迎接者。3ZSxQ

  兜帽遮掩下是一张苍老可怖的面孔,她是个瞎了右眼的阿达克利斯老人。无论是被疤痕毁掉的扁平脸孔,向脸颊裂开的大嘴和嘴角冒出的尖牙,还是仅剩一只的浊眼中锐利的竖瞳,都透着爬虫类冷血而残酷的气质。3ZSxQ

  “放心,我和那些渣滓不是一路人。”老婆婆丢开手里满布尖刺的钢锯道,“不信问布丽。”3ZSxQ

  她张开骨瘦如柴的双手,接住主动扑过去的小蝌蚪,布丽的大脑袋窝在鳄鱼老婆婆怀里蹭来蹭去。3ZSxQ

  “布丽,好孩子。”3ZSxQ

  老婆婆抚摸着小蝌蚪的头转过身,向天台上敞开的生锈铁门走去。3ZSxQ

  “进屋吧,没谁敢来我这捣乱。”3ZSxQ

  我犹豫着伸手招呼。3ZSxQ

  “请问,您也是感染者吗?”3ZSxQ

  “恩。”鳄鱼老婆婆回过头,“我叫居维叶,沼泽之子。快跟上来,布丽有时工作累了,会来我这休息。”3ZSxQ

  “工作?”布丽有工作吗?我盯着小蝌蚪蹦跳的背影,只觉得问号不停冒出脑袋,3ZSxQ

  对于招待我们两个不速之客,老婆婆像早有准备。3ZSxQ

  挂满动物标本和毛皮的房间内,她给布丽和我端上了两杯果汁,当我还在迟疑该不该做个样子喝时,布丽已经把整杯一饮而尽打着饱嗝傻笑,房内家具很少,除了桌椅,只有一张浴缸单独摆在墙角,那肯定不是用来泡澡的,里面甚至还有一床鞣制好的皮毯。3ZSxQ

  布丽一见到浴缸,就眼皮直打架。她立马把铁铲支在浴缸边,扑进去抓起皮毯盖上,习惯性翻个身就要晚安的模样。3ZSxQ

  “诶,布丽你怎么了,别睡啊?”我上前摇晃她肩膀。3ZSxQ

  小蝌蚪只是咯咯微笑着,仰头伸出舌头舔了会我脸,随即又闭上眼蜷成小团舒服地入睡,留下满脸黏液的我哭笑不得。3ZSxQ

  “这孩子只会舔她相信的人。”老婆婆冷不丁道。3ZSxQ

  我打住叫醒她的念头,意识到布丽可能爆发性使用源石技力,太过疲惫了。3ZSxQ

  布丽很快在浴缸中冬眠般打起呼噜,老婆婆小心翼翼捋顺她的麻花辫,将皮毯盖好。3ZSxQ

  “睡得很沉呢。”她转过头盯住我,“那么在布丽醒来前,异乡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聊聊。”3ZSxQ

  “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婆婆呢。”我理了理因逃亡而变凌乱的刘海,重新笑容满面。3ZSxQ

  “你是汉娜雇来的吧。”居维叶婆婆冷着脸问,“保镖?还是杀手?”3ZSxQ

  “只是个送快递的啦。”我拍拍挂在身前的铳管,“我叫能天使,企鹅物流武装押运员。”3ZSxQ

  老婆婆倒是一针见血:“还是打手对吧。”3ZSxQ

  “我的准则是能够用交流解决的,还是不太想动手啦。”3ZSxQ

  “异乡人,为什么大晚上来棘心镇?”3ZSxQ

  “其实,我是偷偷跟着布丽来的。”3ZSxQ

  我没打算隐瞒,向老婆婆大致解释了今晚的事态。3ZSxQ

  “您应该也清楚,这孩子在镇上的处境好像不太妙,结果产生了误会被守备队追杀。”3ZSxQ

  “另外——”3ZSxQ

  我掏出兜里的密封匣打开,呈上那枚蚀刻箭头。3ZSxQ

  “居维叶婆婆,你认得这样的箭吗?差点就被暗算了。”3ZSxQ

  鳄鱼婆婆身后粗大的尾巴尖一甩,勾住箭头接了过去。3ZSxQ

  “我没见过本地人用这种箭。除了源石,还注入了诅咒的念力,这应该是黑术士的武器。”3ZSxQ

  “我怀疑是冲着布丽来的。”我摊开手。3ZSxQ

  “异乡人,你对棘心镇的事了解多少。”婆婆轻甩尾巴把箭头抛回我手里的密封匣。3ZSxQ

  “一头雾水呢。所以才想向婆婆您讨教下,接生意前也得先掂量下才对吧。”我封好盒子,重新收回兜里。3ZSxQ

  鳄鱼婆婆眯起眼反问。3ZSxQ

  “你知道本地发生过天灾吗?”3ZSxQ

  “我在灯塔上见过那座海岬。”我咽了口唾沫,“是布丽的家乡吧?”3ZSxQ

  老婆婆沉默片刻,瘦弱的肩膀瞬间垮下来,无力叹着气。3ZSxQ

  “仅仅只是飓风和海啸的余波,就毁灭了一个延续无数代的部族。”3ZSxQ

  “布丽所属的安努拉部落——名为‘忽雷肯’,寓意是‘飓风’,作为鼎鼎有名的海猎人,自古以来就生活在这块蛮荒的雨林海岸边,靠渔猎为生。”3ZSxQ

  “崇拜飓风,对抗飓风,与飓风共生,他们驾驭高超的源石技艺,在海潮中英勇游弋的姿态,就连风暴卷起十米高的巨浪都无法淹没。”3ZSxQ

  “作为土著部族的代表,一个多世纪前,忽雷肯人帮助一伙流浪的开拓者在本地扎根。”3ZSxQ

  “棘心镇就是由那帮移民建立起来的,而达成并协调好与忽雷肯关系的流浪者领袖,是一个绰号叫‘缇香爵士’的佩洛。”3ZSxQ

  “缇香爵士?难道——”我顿时想通了人际关联。3ZSxQ

  “没错,是小汉娜的祖先。”3ZSxQ

  “上百年来,开拓者和我们土著,共存于同一块土地上,可不过短短十几年,这亲密无间的关系就被颠覆。”3ZSxQ

  “汉娜本该有着幸福而美满的过去,缇香一家到她的祖父时,都一直是镇长,她的父亲不满一辈子呆在这偏僻的小镇,带着几个伙伴去大城市闯荡,留下年仅三岁的她和母亲生活,老镇长死后,那头臭蜥蜴卡洛提斯继任,他的手腕狡诈而狠辣,有钱有势,连缇香家的产业也被挤垮侵吞了个干净。”3ZSxQ

  居维叶婆婆脸忽地凑近,尖牙密布的大嘴几乎要贴住我的鼻子:“你觉得棘心镇是个怎样的地方?”3ZSxQ

  “荒凉而穷困,充满敌意。”我强忍住不别过脸。3ZSxQ

  鳄鱼婆婆嘴角往两边耳廓拉开,勾起一个冷冽嘲讽的笑。3ZSxQ

  “其实就在一年多前,棘心镇还发展得不错。”3ZSxQ

  “卡洛提斯是个贪婪有野心的家伙,他很早就在当地发掘了源石矿脉,靠此发家,老镇长在时还能制约他,但当他执掌镇子后,局势就不受控制了。老蜥蜴带领忠于他的狗腿子,召集周围的居民对源石矿进行疯狂开采,还在受源石侵蚀的土地上种植特殊作物,把产品低价卖给大城市里的能源业巨头,借此与财阀搭上线,在本地建立起精炼加工厂,靠榨取镇民血汗,势力愈发壮大,威逼利诱整个雨林海岸区更多人加入他的事业,棘心镇的猎人们都几乎成了他的狗腿子。为了养活女儿,汉娜母亲也不得不入职了加工厂,却在一起生产事故中遭受感染,被赶出工厂自生自灭,母女俩受到镇上人的排挤,生活得非常艰难。”3ZSxQ

  我联想到汉娜小姐面对镇民时令人不寒而栗的态度,原来竟归结于那位大小姐如此辛酸的过去。3ZSxQ

  “我那时心肠坚硬,与镇上格格不入,过着孤僻的生活,虽然对他们迫害缇香家的小人行径不屑,但也漠视了一切发生,直到自己也感染了,才知道是多么绝望的事。”3ZSxQ

  居维叶婆婆述说的口吻,像在泥沼中竭力呼吸,透着淹没听众胸口的沉闷,但看她属于爬行动物的表情,却不会流鳄鱼的眼泪,只会以铁石之心来面对一切。3ZSxQ

  “后来汉娜母亲的病情越发严重,她的童年也挣扎在贫穷苦痛中,饱受折磨,缇香家哪怕幼崽也一直生长得健康而高大,可她却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孱弱。为了得到解脱,就在汉娜面前,她母亲活生生自·焚而死。”3ZSxQ

  “失去依靠的汉娜,被皮萨罗家收留了一阵,就是追杀你的那只大狗,他们祖上曾与缇香家并肩作战过。大概在汉娜九岁时,她父亲才赶回来,听说那个负心鬼在哥伦比亚被某位大财阀的首脑赏识,还组建了新家庭,汉娜实质上已经是孤儿了。”3ZSxQ

  “她跟着父亲离去,一走就是十几年。”3ZSxQ

  “没人会在意一只弱小的幼犬心里会想什么,但她一定恨着棘心镇。”3ZSxQ

  “十几年后,当她回来时,刚好是天灾发生后的一周,谁也没想到她会亲手加入到镇上的搜救中,从废墟中发现了布丽。”3ZSxQ

  “老蜥蜴组织人手救灾,主要是为了自己的产业,可天灾的破坏力何等强大,源石加工厂遭到毁灭,成了再无人敢踏足的地狱。”3ZSxQ

  那片泛蓝的海岸线在我脑海中飞速划过,我顿时意识到某个关键的事实:“源石工厂建在哪里?”3ZSxQ

  “明白了吗?”老婆婆刚抬高语气,胸口就跟剧烈抖动的风箱般咳嗽起来,“源石厂,就建立在那座海岬……恐怕也是因为与源石生产线的共鸣,才引来扩大化的天灾。”3ZSxQ

  居维叶婆婆望着如在胚胎中沉睡的安努拉女孩。3ZSxQ

  “布丽一族,是被棘心镇害死的。”3ZSxQ

  “棘心镇一直在挤压忽雷肯的生存空间,在老蜥蜴带领下,镇民全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因为忽雷肯族生活的海岬,拥有雨林海岸最丰富的特种源石矿,靠矿业发家的镇民们一直虎视眈眈,而老镇长生前恪守与忽雷肯族的盟约,竭力阻止事态恶化,反而成了镇民们的眼中钉,甚至死后连累了汉娜母女。”3ZSxQ

  “在与大财阀勾结的卡洛提斯面前,忽雷肯族绝对承受不起开战的代价,只能迁徙到海岬最贫瘠的岸边,最后举族覆灭在飓风中。”3ZSxQ

  “或许出于同病相怜,汉娜收留了布丽,并高价从镇长手里赎回了老房子,建立起孤儿院,把附近所有受灾无依无靠的孤儿养起来。”3ZSxQ

  “天灾的侵袭,导致支柱产业垮掉和矿石病蔓延,仅仅一年,棘心镇就趋于破落。”3ZSxQ

  “镇民们哀叹无法再回到有利可图的生活,绝望与憎恨腐化成无法根治的瘟疫,在人心间传染,比矿石病本身还可怕。”3ZSxQ

  “而这份诅咒,最终落到‘飓风’唯一的遗孤上。”3ZSxQ

  我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3ZSxQ

  “居维叶婆婆,你知道布丽,在城里找感染者的尸体吗?”3ZSxQ

  鳄鱼婆婆像在咽下涌出喉咙的血,半晌才喘息道。3ZSxQ

  “布丽是在送他们上路。”3ZSxQ

  “上路?”3ZSxQ

  “嗯,在镇子里,只有极少数感染者才知道的秘密。当我们源石病发严重时,布丽能如天启般感受得到,她会在感染者大限将至时,把我们带走,带到谁也不会去找的地方。”3ZSxQ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低头不可思议地打量布丽,像要重新认识她。3ZSxQ

  “传统——”3ZSxQ

  “在忽雷肯部族中,葬礼是极为特殊的仪式,他们相信飓风拥有生生不息的神力,埋葬在海陆之间的逝者,必将在循环往复的风暴潮汐冲刷中重获新生,布丽大概就是在延续家族的传统,为镇上的所有感染者寻找归宿。”3ZSxQ

  “一年来,布丽都是我们的掘墓人,做着谁也不会做的事,却被其它镇民恐惧。”3ZSxQ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所以感染者会失踪。无人关心的他们,只有布丽为他们送葬,被镇民误解为灾星的她,被德克萨斯闻出死神和墓穴味道的她,其实只是以覆灭部族的传统为心灵寄托,证明她作为安努拉仍与亲族共存于世上。3ZSxQ

  刚见到布丽时,她也拿着铲子,身上沾满湿土和淤泥,难道就是去埋葬死去的感染者吗?3ZSxQ

  “我最后……也会被这孩子带走。”鳄鱼婆婆无悲无喜道,“飓风是泰拉(世界)的一部分,希望在风暴之潮中,我的灵魂能获得安息。”3ZSxQ

  “居维叶婆婆,你会上天堂的。”我由衷祝福着眼前的人,“但在那之前,好好活着吧。”3ZSxQ

  她一点点挤出难看的笑,孤独的老人,将深藏心底的秘密在临时的忏悔室中道出,只为了让世上多一个明白真相的人。3ZSxQ

  在满布陈旧失败者尸体的陋室中,在外界沉闷的黑夜笼罩中,我忽然感受到一种从天而降的崇高启示。3ZSxQ

  “小布丽,如果遇到你是神的指引,你要带我到哪去呢?”3ZSxQ

  我扶住浴缸边,探下头凝视布丽——多像被呵护在摇篮中的一块水晶。3ZSxQ

  “我们忍受着阵痛、苦难、羞辱……活在这世上,不是为了原地停滞,而是要去往注定的方向,完成主的巡礼。”3ZSxQ

  向着背负众多魂灵重量、踽踽独行的善良之心献上福音。3ZSxQ

  “人生是面对风浪的航船,无数人的人生,将连成尘世河流上的一座桥梁,愿你跨越这座桥梁时,能享有巡礼的快乐。”3ZSxQ

  老婆婆低沉笑道:“小姑娘,你比大多数人都懂得多。”3ZSxQ

  “我只是个自私的萨科塔罢了。”3ZSxQ

  布丽,才是了不起的人啊。3ZSxQ

  在敲响寂灭之钟的夜晚,无论是沉闷、潮湿、还是凄冷的夜晚,布丽一定都在不停忙活着,追逐夜风中行将消散的飞鸟。3ZSxQ

  难怪白天老睡觉,晚上一定累了吧。3ZSxQ

  她此刻见到的是幸福的梦乡吗?3ZSxQ

  然而布丽的梦只有她知道,说不出尘世话语的她,无法告诉他人。这只泥塘中才长出四肢的小蝌蚪,在风暴的世界里唯一能享受平静时就是酣眠。3ZSxQ

  天色渐亮。3ZSxQ

  胜过水晶般剔透的蓝眼睛,映照着新一天的世界睁开。3ZSxQ

  附近骚动已然平息,我决定带着布丽回摇篮之家。3ZSxQ

  小蝌蚪手里还捎着居维叶婆婆送的礼物。3ZSxQ

  “这是我最后一次捕的猎物,带回去给大家吃吧,小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身体。”3ZSxQ

  拖着长尾巴的阿达克利斯,跟我们摆手告别。3ZSxQ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