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小姐完成了复仇，我却只在她眼中看见了失魂落魄。lqzoP
她穿过雨夜漫长的泥泞之路，回到聚集在一块的孩子们面前，再度失去家园的幼崽们，只能把她当避难的依靠。lqzoP
“走吧。”汉娜小姐扫视那一张张惴惴不安的脸孔，挥手指引孩子们上车。lqzoP
在暴雨中淋得通透的他们，瑟瑟发抖排好队进入货厢内，而汉娜小姐也跟进去，似乎不想和这群把她当主心骨的孤儿们再分开。lqzoP
我压低头，不忍去看最后上车的佩姬伤心的脸，甩上后门前，我瞥见汉娜小姐如自闭的病犬般蜷缩在角落。lqzoP
皮萨罗沉默不动，什么都没守护了的他，丧失掉了那股凶狂的斗志。lqzoP
我的刺激总算起效，大狗脸上横肉猛跳，他捡起刃口残缺的弯刀，支起庞大身躯，像快坏掉的机器人强撑起身，进车靠到后座上，压得车头一沉。lqzoP
几个大人心事重重，载着一车担惊受怕的孤儿往镇上去。lqzoP
在比特犬带路下，我们来到镇内的加油站，补充好源石燃剂，原来加油站还是他开的。lqzoP
“存货不多了。”皮萨罗瘸着腿收拾好加油器，“卡洛提斯死了，以后打着棘心镇牌子的源石产品，也会正式停产。”lqzoP
我们随后来到镇上的大会堂，仰仗皮萨罗在镇子里的凶名，把孩子们安置好。lqzoP
我稍微擦干身子，就换上雨衣，站在会堂大门口观察着宛如末日的景象。lqzoP
暴雨如注的天穹，像捅了个连接海渊的大窟窿，黑沉沉压在城镇顶上，雨势比前几日还要来得过分，街上都涌起没脚深的积水，房屋分割出错杂交织的河网，奔涌着不断壮大的暗流，肆意冲刷所有藏污纳垢的角落。lqzoP
“日光”号上搭载的源石辐射计数器，没有显示超标，目前还只是普通的暴雨，但接下来就不好说了。lqzoP
没了行动目标，我和德克萨斯只能在一片沉闷的会堂中保养起武器。lqzoP
“教授会照顾她的。”我抚摸她的耳朵，捋顺那凌乱缠结的发丝，往日带着这孩子暖和体温的毛发，被雨水打得潮湿而冰凉。lqzoP
“我很担心……”佩姬咬了下毫无血色的唇才道：“教授变得好可怕，就和那时一样。”lqzoP
“我第一次见教授时。”佩姬心有余悸道，“他明明在笑，却让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只虫子。”lqzoP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盲点：“佩姬，我想问下，你知道教授大概在棘心镇呆了多久？”lqzoP
“不，他在摇篮之家呆了大半年，但在这之前就来镇上了。”佩姬垂头丧气回忆，“我记得是去年天灾发生前的几个月，我父母在源石工厂上班，我去送饭时见过他，听说是城里的投资人派来考察生产的学者，那时他看上去，远远不是这么亲切。”lqzoP
“他对我们很好，但是，但是——他要把布丽带去做什么啊，能天使姐姐，你说布丽会不会有事？”lqzoP
我和德克萨斯面面相觑，这事件的内幕恐怕比预想还可怕。lqzoP
“能天使姐姐，德克萨斯姐姐，求求你们——”她哽咽住了，生怕被拒绝般说不出内心的请求。lqzoP
德克萨斯低下头，小松鼠芭芭拉正扯着她的裤子，一边抹眼泪，右手仍拿着那盒到头来没能送给朋友的百奇：“姐姐，求求你，把布丽带回来吧……”lqzoP
“任务我们接下了。”搭档冷漠的脸庞，只在一瞬间出现丝哀伤。她蹲下来，轻轻拭去孩子们的泪花，顺手拿走芭芭拉手里的百奇。lqzoP
“报酬，这个就足够了。”她举起百奇盒，抽出一根叼嘴上。lqzoP
“任务开始。”我拿起擦拭得干净如新的铳，向集会堂外大步迈去。lqzoP
大会堂楼顶上，汉娜小姐正远眺海岸边的方向，来自那儿的飓风前奏越刮越大，乌黑的云墙恍如雪崩在天际震荡。lqzoP
“汉娜小姐，我想了会，企鹅物流的违约补偿，你支付不了呀。”lqzoP
“所以呢？你们还要插手？”汉娜小姐神情冷厉地转过身，“不过是外人。”lqzoP
“佩姬可不把我们当外人”我认真道，“我们接受了她们的委托，要把布丽带回来。”lqzoP
雨衣遮住了汉娜小姐的脸，模糊的水雾仿佛在她脸上形成一张面具，汉娜小姐猛地剑指身下的城镇道。lqzoP
“本来让布丽悄悄走就没事了，但他们没放过我和妈妈，也不会放过布丽。”lqzoP
“你还不清楚吗？”我不耐烦揭开事实，“守夜人是教授指使的。”lqzoP
“那又如何？”汉娜小姐咬牙切齿，“事已至此，谁都是被逼的，我只能接受现实。棘心镇就不该存在于世上，随便整合运动去闹吧，只要布丽能得救。”lqzoP
猛犬语气透出近乎神经质的癫狂：“她是独一无二的，教授也这么认为，或许她只有在全部是感染者的整合运动里，才不会被当异类。”lqzoP
“错了。”我深呼吸，回想起布丽舔我时的那双蓝眼睛，“忘了她相信你的眼神吗？”lqzoP
“布丽只有和你在一起，在摇篮之家，才会得到幸福，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利用。”lqzoP
汉娜小姐没答话，也没拒绝，文明杖伪装的剑鞘早已丢弃，她拿着那柄撕下所有文明外衣的凶器，举在身前行剑礼，剑花搅荡着雨水，已然卷起滔滔杀意。lqzoP
比大雨还令人窒息的斗气，在两人间弥漫，在我忍受不住杀意压迫而喘息时，她们的身影动了。lqzoP
同样在今夜饱饮鲜血的剑刃，交锋撞击在一块，猛犬与孤狼的对决从一开始就充满火花 。lqzoP
她们佩剑的剑芯都是由源石打造的，于各自技力加持下，在雨夜中绽放赤红与暗紫的剑芒，俨然是城镇中最刺眼的光。lqzoP
雨幕被剑压切裂，剑气飞射下，汉娜小姐的雨衣爆散，甚至每一缕被打湿的卷发上，都激荡着雷电，电流传导到剑刃上，照耀着生死之敌的面孔，而德克萨斯则以双倍的攻击频率反击，像手握两道雨水灌注的龙卷，在天台上肆虐疾行，卷起飞沙走石。lqzoP
满怀信心观战的我，忽地听到了背后像拖拽住什么重物蹚过积水的动静，回过头，看见那天袭击我的黑衣人。lqzoP
长长的尾巴故意拖在积水里，她手握布满尖刺的骨锯、滴着镇民们的鲜血。lqzoP
“加入整合运动，在这监视我和汉娜小姐，是为了保护布丽吗？”笑容完全从我脸上退去，“为什么不偷袭我？就像那晚做的一样。”lqzoP
“这一年里，我发现布丽会带走感染者的尸体去安葬后，没有阻止她，只是跟在她背后保护，对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婆子来说，她就像希望之光，能把我从这绝望的尘世泥沼中带走的神使。”lqzoP
“不是为了所谓重获新生，我只是渴望能安息在她手上。”lqzoP
“前晚我要杀死你，也是怕你会害到布丽，但我改变了主意，布丽是真正相信你。”lqzoP
“来吧，孩子，来一场战士的决斗。”居维叶婆婆丢下骨锯，长袖中滑出一把弩机，绕着我踱步，一如盯住猎物打算从哪下口的鳄鱼。lqzoP
对面大楼上破旧的广告牌，猛然被飓风掀起，刮过我们头顶。lqzoP
VECTOR的子弹抢先一步贯穿了她的胸膛，而一支箭矢却擦过我脸颊，连皮都没破。lqzoP
居维叶婆婆踉跄后退，手持弩机掉在地上，她颤巍巍掀开斗篷，看看血浸开的胸口。lqzoP
“潘尼教授认为布丽能拯救我们……可比起让她为我们而生，我更想……让她自由的活下去。”lqzoP
另一边，德克萨斯和汉娜的战斗差不多摧毁了半个天台。lqzoP
德克萨斯双剑交叉成十字，架住汉娜小姐差点把她剁成两半的劈斩。lqzoP
可卡犬与灰狼的巨灵在楼顶飞来跃去，死斗成一团。恶犬与孤狼的獠牙彼此撕咬对抗，地面留下它们的恐怖爪痕，在暴雨中形成一道道水沟。lqzoP
避开汉娜小姐一轮突刺朝前激荡的电网，德克萨斯在半空翻滚跃过汉娜小姐上方，手中剑洒下的光之剑雨，在楼顶轰出砖石横飞的乱象，技力灌注剑锋，两道黑暗中闪烁的赤红，刻下狼沾染鲜血的爪痕。lqzoP
然而汉娜小姐猛然朝天挥出一道贯穿雨云的电刃，德克萨斯狼狈落地时，一把剑已被打断了。lqzoP
反观汉娜小姐——持剑的左手被剑雨擦得皮开肉绽，加上皮萨罗留下的战损，她两只手都伤得够呛。lqzoP
德克萨斯伏低背脊，双手紧握剩下那把剑，改变持剑姿势，如要躬身积蓄力量扑向猎物的灰狼。lqzoP
一如受伤的孤狼，搭档只有一把剑时更危险，也会更拼命。lqzoP
她的雨衣也早已破碎，哪怕厚厚的毛发吸满了雨水，也被斗气激发得炸毛。lqzoP
汉娜小姐不等她集聚战意，手中刺剑决绝的冲着对手性命而去。lqzoP
她的突刺裹挟着闪电在天台上划过，电流尖啸与暴雨被金属击打溅射的哀鸣，交织成一首凄厉的剑歌。lqzoP
像要刺穿笼罩这个世界的黑暗绝望的高墙，汉娜小姐一剑、两剑……施展出连绵不绝的突刺，于是一道两道……越来越多的闪电，将德克萨斯吞没！lqzoP
搭档疲于招架，被逼向后退去，但不论她如何挪动脚步、退往哪处，都被笼罩在电网内。lqzoP
当汉娜小姐的闪电突破十四道时，仍没显现出丝毫强弩之末的迹象。lqzoP
汉娜小姐的刺击剑术，恐怕放眼诸国，也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巅峰水准，若非重伤失血过多，恐怕德克萨斯能否挡到第十连刺都难说。lqzoP
德克萨斯终于抵挡不住，像要放弃迎击向后逃命，汉娜小姐左手臂后拉，如张开一把蓄满雷霆的长弓，当手臂再度驱使剑锋突刺，蓄积的电流涌向剑尖上，一只狂吠凶残的电犬，从剑锋扑出，向着德克萨斯奔袭轰去！lqzoP
电犬被德克萨斯身后的避雷针所吸引！恶狠狠一头撞上去！lqzoP
电犬在避雷针上爆发的火花雨和弧光笼罩中，汉娜小姐的必杀一击被破解了，然而她的右拳却以不逊色于突刺的力度，打在德克萨斯肩膀上，力道大到连她原本愈合的刀伤都再度迸裂飙血。lqzoP
拼着左肩吃了汉娜一记爪击，德克萨斯已回身砍出了蓄谋已久的重击。lqzoP
汉娜小姐收剑再次卷起漫天电蛇时，面对的是一头穿破雷暴而来的疾风之狼。lqzoP
如把风暴压成一线拂过发丝，将全部力道汇集在剑锋、一往无前的酣畅淋漓的斩击，将汉娜小姐的剑尖斩断，飞出去倒插在我脚前，不甘摇晃着。lqzoP
德克萨斯平时精致无表情的脸，凶狞扭曲着，像要咬死猎物的狼龇牙咧嘴。剑锋停在汉娜脖子上，像随时要咬碎那柔软喉咙的狼牙，让我担心汉娜小姐真被她一时冲动给砍了。lqzoP
虽然赢了是件好事，但连教授面都没见着，就又多了个伤员，望着面前这两个伤痕累累乱来的家伙，我摇着头，内心却松口气。lqzoP
“你们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汉娜艰难喘息道，“明明只是收钱办事。”lqzoP
“谁叫我们的道路产生交集了呢。” 我来到她身前，坦诚地对视，“汉娜小姐，想帮别人摆脱身上纠缠的荆棘，自己也很容易受伤吧。”lqzoP
我将手按上胸口，明明没向主祈祷，内心中也盈满安宁澄澈之念。lqzoP
“知道布丽被带到哪里吗？”德克萨斯冷冷问，“回答我，败者没有拒绝的权力。”lqzoP
“果然。”我向楼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伸手邀请，“汉娜小姐，在棘心镇我们跨越了不少路障，至少把布丽带回来前，再同行一段吧。”lqzoP
敌方是名为“整合运动”的强敌，而我们这边只有三个残兵败将，但是企鹅物流的车一旦发动就不会回头，哪怕前方风力再强，也无法把我们推到放弃的深坑。lqzoP
“你和教授很早就认识了吧。”我透过后视镜，瞥着缩后座上的汉娜小姐问，“不是普通的资助商与受助者的关系，而是共犯。”lqzoP
我怪笑道：“干我们这行的，自然对情报、流言什么很敏感，不然可是很容易没命的。”lqzoP
“气象学家，整合运动，财阀代理人……当把他们视作一副不完整的拼图凑起来时，线索勉强联系上了。”lqzoP
“前阵子哥伦比亚知名的源石科技研究所遭袭击，对感染者的排查力度陡然加大，让我们知道这大概率是整合运动干的。会袭击科研所，无外乎和源石技术或设备有关，而他们盗取的脏物，则辗转到你手上，你再委托我们运送过来，交付给教授。”lqzoP
“如果他真是个气象学家，对天灾深有研究，那与他有利益关系的你，会特地在一年前那个时间点回家乡，恐怕就是因为教授预测到那次飓风天灾的发生，让你有了报复的条件。”lqzoP
“肮脏的生意总有人会做，我父亲暗中给整合运动提供物资，换取他们的力量，来处理某些不太方便出面的事，而我则是作为父亲的‘白手套’与教授认识的。”lqzoP
“我和教授原本准备趁天灾后，扩大在棘心镇的影响力，铲除卡洛提斯，把源石生产抓在手里。”lqzoP
“但天灾的影响太恶劣，布丽的出现，也改变了我的想法，教授对她非常感兴趣，可我不允许教授干涉她的人生，希望她能更平静地度过余下的日子。”汉娜小姐自责道。lqzoP
“哪怕这份补偿和我犯下的罪，和她遭受的苦痛相比，是如此微不足道。”lqzoP
“卡洛提斯封锁摇篮之家时，我想让她安度余生的想法动摇了，布丽注定不会平凡，所以我至少要给她找到个合适的容身之所，于是我想到了让你们送她去罗德岛。”lqzoP
“你们没给我答复时，教授又来接触我。他愿意出手帮我解决麻烦的局面，条件就是让整合运动接管棘心镇。”lqzoP
“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们被教授耍了，他煽风点火激化今晚的冲突，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得到布丽，那孩子决不能落在他手上。”lqzoP
“理由是什么？”汉娜小姐惊疑道，“虽然形势所迫，我把布丽交给了他，但目前布丽发病，只有他能救治。”lqzoP
此时车子已行驶在海岸弯道上，没了雨林遮挡，车外狂风暴雨击打万物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我不得不抬高声音近乎喊道。lqzoP
“我那个同胞可没安好心。为了研究所谓的气象，一个整合运动的干部，在棘心镇呆了这么久，甚至成功预测了一年前的天灾，那他如此看重布丽，原因是什么？作为在天灾里唯一幸存的忽雷肯人，布丽身上会不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lqzoP
汉娜小姐惶恐的眼神，刹那透过那缩小到极致的瞳孔涌出。lqzoP
“你是说——布丽与这场飓风有联系，不，不可能，这只是镇民们的臆测和迷信。”lqzoP
“当然，布丽不是魔女，但一年前荡平海岬的天灾又是怎么回事？”lqzoP
“看看这东西。”我拿起居维叶婆婆留下的弩矢，锋利的蚀刻箭头在暴风雨夜中似发生了质变，透出诡异的幽蓝光泽，“现在看上去，和布丽身上的结晶一模一样，是本地特产源石造的箭头吧。”lqzoP
“海岬上特殊的源石矿，世代生活在矿脉边的忽雷肯族，会预测天灾的气象学家，被整合运动袭击的研究所，扩大化的飓风，作为感染者、拥有不可思议源石适应性的布丽……这一切线索联系起来——你就没想过，教授会刻意利用她身上的力量，配合某种源石技术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接管雨林海岸的方法，难道不会是重新引发天灾吗？”lqzoP
脑子里要消化这种恐怖的可能性，对汉娜小姐来说似乎是极其受煎熬的事情。lqz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