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眼将教授的遗容铭记在心里。扶住搭档肩膀，望向朝海岸线推进的风暴。lpoiM
扑面袭来的风浪更为迅猛，一旦卷入这场天灾中，所有人都会像凋零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走。lpoiM
我示意她仰望灯塔——整座塔身此时都被丛生的源石晶簇侵占，恍如一朵巨大的结晶之花。在造物主无形伟力的雕琢中成形。lpoiM
源石在塔顶堆积得尤为厚重，像再承受不住内部增生的压力，晶壳霎时破裂，碎片向四周倾倒洒落——水晶花苞一瞬间的盛开华美得令人惊叹。lpoiM
漫天水晶花雨中，小小的身影漂浮在我们上空，成了黑夜中唯一璀璨的星辰。源石结晶已蔓延到她散开的每一缕发丝上，恍如微型的潮汐在她头顶汇聚，凝结为一顶水晶王冠，为布丽加冕。lpoiM
“为什么汉娜和能天使姐姐、教授大家要战斗呢？”她神情悲伤地望着我们，“是因为布丽吗？”lpoiM
声音不是自她口中传出，而是以她为中心，从被结晶雨蓝光照耀的天空中落下——就像席卷整个海岸的风暴，成了布丽的喇叭。lpoiM
“这是、布丽的声音……”汉娜小姐眼睛失神，不敢置信道。lpoiM
高明的术师会借助源石技艺来延伸感知，操纵大气中无处不在的源石粒子充当眼睛和耳朵——是和源石的共鸣，让布丽知道了一切吗？lpoiM
“和我回去吧，布丽。”汉娜近乎哀叹的呼唤孩子，“一切都结束了，佩姬她们都在等我们。”lpoiM
“布丽能感受到。”如风暴之钟敲响的清脆童声在耳边回荡，“汉娜，大家在害怕，所有人都很害怕。”lpoiM
“没事的，布丽。”汉娜向着高空中的小蝌蚪张开怀抱，“我会保护你们的。”lpoiM
下一刻，激烈的气流席卷我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在视界一阵颠倒错乱中，身躯总算恢复了平衡，我竟然飞起来了！lpoiM
我匆忙向四周看去，在我身边激奏的风环，聚起了强大的升力，卷起我和汉娜、德克萨斯飞上高空，来到了布丽的身边！lpoiM
“原来飞是这样的感觉啊。”我在高空尝试着行走坐卧各种姿势，还难得能看到德克萨斯有些慌乱的模样——风环庇护着我们，让我们像身处坚固的壁垒中，天地都在狂风暴雨中颤栗，唯有布丽身边是一片和风细浪。lpoiM
潮墙似凶狞的兽爪扑上悬崖，我见到下方的灯塔转瞬倒塌了，而教授的残骸不知被卷去何处。lpoiM
从天空远瞰海上，仿佛有冥府之门在打开。海渊沸腾，到处风飙浪举，从黑暗中浮起混沌的泡沫，裹挟着亿万哀嚎的幽魂，堪比雪崩的浪潮在压下——倾覆世界的巨兽，正掀起海雨天风，从深渊底登陆，觊觎着陆地众生的家园。lpoiM
我沿着飓风朝岸上推进的方向望去，前方有棘心镇的灯火！lpoiM
布丽出神望着远方的海岬，突然沿着风环漩涡的轨迹转了个弯，带着我们疾飞而去。lpoiM
“布丽，你要去哪！”汉娜拼命想向布丽靠拢，却被风力甩得摇摇晃晃。lpoiM
“回家呱！”布丽坚定地回答——身下海陆交界的景象，化作流光浮影掠过视野，我们以几乎媲美飓风的时速赶到了海岬！lpoiM
这把插入大海的匕首般的土地，是一片幽蓝死寂的领域，泥土为源石结晶所覆盖。lpoiM
生满晶簇的矿坑，仿佛通往地底深不可测的兽口，倒在工厂废墟旁只剩半截的烟囱，被晶体蚕食的机械，如此荒废惨烈的景象，这里就是曾经的源石工厂吧。lpoiM
我们飞越了工厂废墟，在临近海岸的一处结晶矿边着陆，下落的动静，惊扰了一堆活跃的源石虫。这些分外狂暴的虫子，在从天而降的布丽面前，却像老鼠见到猫惊慌逃散。lpoiM
“这都是什么啊？”摔落浅洼中的我，趴在海水里不可思议喃喃。lpoiM
涨潮的海滩上，到处是被海水浸泡的建筑物残骸，未被摧毁前，想必是座安宁的村落吧，而在村落残骸间，则密密麻麻竖起大小各异的简陋十字架，幽蓝锋利的晶簇就是十字架下的墓碑，在我们眼前交织出一片绚烂如梦的森林。lpoiM
“都是布丽埋的吗？”我脑海里总算把居维叶婆婆说过的话，与眼前的事实联系在一切。lpoiM
安葬他们的，只有一个幼小的收尸者和掘墓人。在三百多个颠倒的昼夜中，用那双稚嫩纤弱的手，挖出一个个墓穴——唯独海潮和夜风见证过她抚慰逝去灵魂的仪式。lpoiM
我终于明白居维叶婆婆渴望的归宿是什么——在如许美丽的水晶森林中，被布丽送走，日夜倾听风潮chui息，与海陆永恒的融为一体。lpoiM
“布丽？”汉娜小姐踉跄迈过泥沙水洼，向着站在海岸边，在风暴中屹立不动的小人儿爬去。lpoiM
布丽远望着前方犹如连接天缺与地裂的巨大漏斗，而漏斗中似乎有什么极为恐怖的怪物，正在朝她扑来。lpoiM
“布丽——”天空中再次响起她空灵的童声，“是忽雷肯的孩子。”lpoiM
“是失去爸爸妈妈的蝌蚪。”她回过头，向着我们温柔的微笑，“萨满爷爷说过，我们死后，都会被迎入风暴之神的怀抱，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要让布丽这么痛苦呢？”lpoiM
“在布丽最害怕的时候。汉娜就像一道闪电，劈开黑暗的风暴，拯救了布丽。”lpoiM
“不要啊。”汉娜小姐像意识到什么，惶恐的泪水糊满脸颊。lpoiM
女孩脸上结晶的纹路闪闪发光，刹那蔓延到全身，明明是大海般深邃的幽蓝，却在此时灿烂到近乎太阳耀眼，她仿佛一柱发亮的图腾，哪怕再怎么不愿认同教授的说法，我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侵蚀生命的源石，美得如此摄人心魄。lpoiM
振动空间的力场以小蝌蚪为中心，向着天上地下，化作宏大的涟漪扩散。lpoiM
自云海倾泻的暴雨，一进入布丽的领域内，全都如陷入静止的时空中悬浮。lpoiM
飓风掀起的巨浪，在布丽伸出的手掌前扭曲，从海岸到天空，张开一道海拔直插云空、让人心惊胆战的破碎的水幕。lpoiM
环绕布丽的幽蓝的涟漪，逐渐壮大为多重漩涡，与飓风中发怒的海兽角力着。lpoiM
她仿佛一尊小小的神祇，驱使着与飓风相反方向的风暴，为她呐喊鼓劲。lpoiM
庞大的深蓝海蛙的幻影，在布丽背后浮现，最终成长到与飓风漏斗一般大的程度——在充满活力的巨蛙面前，拔山倒海冲来的飓风被阻挡住了，空气中躁动的源石粒子，被幽蓝漩涡所吸引，在布丽脚下沉淀累积，于是一座水晶王座拔地升起，高高拱卫着布丽。lpoiM
我曾在拉特兰图书馆中读过有关土著信仰的著作，在许多蛮荒民族的传说中，只要站在故土，一族的守护灵都会得到信念的强化，而那些布丽亲手树立、为源石覆盖的墓碑，像无数口被风暴敲响的钟，在信念传播的波纹中颤动共鸣。冥冥中有无数灵魂围绕起王座游动，，融入巨蛙灵光中，成为了布丽的依撑。lpoiM
在布丽背后，是早已毁灭的家园，是接纳她的摇篮之家，是害死她全族、敌视她存在的棘心镇。lpoiM
哪怕是罪恶之城，只要存有一个义人，主就断不会毁灭它。lpoiM
倾盆的雨水，浇得我喘不过气来，敲响在残垣断壁间的风暴之钟，撼动着我的心扉。lpoiM
风雨无休无止地激荡着，沿幽蓝水幕灌下的雨柱浪花越聚越多，一如人工截断出一道横贯海岸的瀑布！lpoiM
布丽小小身躯中蕴藏的意志，胜过天地间磅礴的力量，在波涛万顷的声势中升华，连天灾也为之折服！lpoiM
天地摇曳，万事万物的轮廓，都仿佛在大雨如注中扭曲舞动。lpoiM
黎明前至暗的时刻，我们一动不动见证着布丽创造的奇迹。lpoiM
“你疯了吗?”我试图制止汉娜，“现在靠近布丽会被感染的！”lpoiM
但她没听我的，在强烈的源石辐射与挥发环境中，哪怕身体被锋利的石头割裂，哪怕头发被晶簇缠住，却仍然爬到了布丽身边，把用尽力气、奄奄一息的小蝌蚪抱在怀里。lpoiM
汉娜喉咙噎住说不出话，只能摇头，脸紧贴着布丽，试图挽留怀中正在逝去的温暖。lpoiM
“汉娜的怀抱，好温暖，布丽，最喜欢了。”她抬起手，敲碎胸口一块结晶，一只小小的漂流瓶从结晶块里脱落出来。lpoiM
带着留恋的轻风，把拿起漂流瓶的汉娜推落了水晶悬崖。lpoiM
宛若潮汐卷涌的王座上，布丽彻底为源石结晶所包容——这位风暴的圣徒，成了一尊让人渴望顶礼膜拜的雕像。lpoiM
慈爱的阳光照射在废墟与源石交织的水晶森林上，满目圣洁壮丽。lpo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