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觉悟

　　与吉尔伽美什那让人不寒而颤的目光对视着，凉子微微一怔。41Fib

　　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有着一丝熟悉的眼神。41Fib

　　虽然凉子并没有办法从吉尔伽美什那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真意，但自己被恶语相向的事实不会改变。41Fib

　　尽管如此，凉子心中却没有升起厌恶或者害怕，而是一种奇妙的感觉。41Fib

　　这种感觉，在面对梅林可疑的笑容时，在面对魁扎尔那爱的铁拳时，都曾在心中泛起。41Fib

　　这并不是恶意。41Fib

　　法师也好，神明也罢，还有面前这位统治乌鲁克的王，他们都清楚凉子所不知道的事情。41Fib

　　所以，凉子并不能理解他们的言行。41Fib

　　但是，行为与内心的真实并不一定就一致，就像魁扎尔欢快地挥舞着拳头行驶暴力，但内心却并没有一丝对凉子的杀意，反而满是关心。41Fib

　　对于这种微妙的差离和不一致，或者说“违和感”，凉子尤其敏感。41Fib

　　而此刻，面对乌鲁克王刺耳的话语，凉子陷入了迷茫之中。41Fib

　　并不是因为苦恼于回答，虽然也有这部分的原因，但更多是她察觉到了另外一项一直以来忽视了的事情。41Fib

　　自从离开了原世界以来，就从感官之中销声匿迹的，凉子世界的“神”。41Fib

　　在祂的设计下，自己为了将水晶灯火灵送回它的家而踏上了旅途，但由于过于遥远的路途和不明确的目的地，猫巴士已经走错了好几次的目的地。41Fib

　　在呼吸着异世界的空气时，祂的存在气息也淡泊下来。41Fib

　　因为这些世界不是祂所创造的。41Fib

　　或许是在祂的影响下，凉子才会落到其他神明所创造的舞台上，但是这些世界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物语。41Fib

　　第一个世界，是完结后的故事，希腊神话中的英雄海格力斯已经归隐，而冥王哈迪斯一个人在冥界长草。41Fib

　　第二个世界，是正要完结的故事，音无结弦在最后的最后遇到了凉子，两人互相友好地相处了七日后，在凉子的帮助下，这位温柔的大哥哥释然而去。41Fib

　　凉子一直觉得，自己都只是这些世界的过客。41Fib

　　与这些世界里人们的交集，就像互相交错的直线，在唯一一个交点之后，留下的只有回忆，而不再相见。41Fib1

　　只要将水晶灯火灵送到家，她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背着那个已经不知所踪的大背包，乘坐猫巴士回到家里，在同一个夜晚，沐浴着同样的月光，看到在客厅里努力读书的慧莲。41Fib

　　但是，第三个世界不同。41Fib

　　自己认识了安娜，遇上了巴御前，还有金古，魁扎尔，得到了许许多多人的帮助和善意。41Fib

　　来到乌鲁克已经有一段时间，难用的生活用品也渐渐习惯了，城市里同龄的孩子也有熟悉的人，周围的大叔大妈们老是会热情地和自己打招呼。41Fib

　　史前的生活不再有什么不适，反而过去在现代都市的生活感觉有些遥远起来。41Fib

　　直到现在，凉子才醒觉过来。41Fib

　　自己不再是路过的旅人，而是真实地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生活在乌鲁克这座城市之中。41Fib

　　一开始只是为了安娜而打算打倒戈尔贡。41Fib

　　就好像玩游戏里，勇者必定会帮助公主击败魔王一样。41Fib

　　凉子自然不会如此愚蠢，轻视安娜的困扰与觉悟，但也不能说是没有一丝这样轻浮的想法。41Fib

　　所以她拒绝了魁扎尔送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提议，执意来到了乌鲁克。41Fib

　　或许，就是在这个节点上，她错失了回归成交线的机会，与这个世界真正缠绕在了一起。41Fib

　　而现在，她面临着更深刻的问题。41Fib

　　原本在王权的滚筒印章那里，凉子就应该察觉到这个事实的，但是她却从上面移开了目光，小孩子天真的想法让她拒绝了深入的思考。41Fib

　　如果说，凉子就是预知梦中，提亚马特降临，毁灭世界的契机。41Fib

　　如果真的是这样。41Fib

　　那么，吉尔伽美什所说的话，不就是正确的吗？41Fib

　　为了乌鲁克，为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无辜生灵，而献上自己的生命。41Fib

　　想到这一点，凉子的双唇失去了血色。41Fib

　　但是尽管察觉到了这个冲击性的可能，凉子还是尽力地保持着冷静。41Fib

　　吉尔伽美什依旧沉默地注视着凉子，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41Fib

　　看到她脸色霎时间发白，他嘲笑般地扬起了嘴角，但见到她尽力保持着思考的表情，又似乎满意地眯起了眼睛。41Fib

　　他在等待着凉子的回应。41Fib

　　安娜有些担忧地看着凉子，她已经收起了镰刀，但两人的手依旧紧握在一起，安娜自然能察觉到凉子手心微微渗出的冷汗。41Fib

　　凉子心中的思绪凌乱。41Fib

　　如果说这是神明的设计，那正如试卷上不会出现无法解答的题目，试炼必定存在能够通过的方法。41Fib

　　吉尔伽美什并没有下令将她就地处决，凉子也对他的话语感到了违和。41Fib

　　如果是真的，魁扎尔姐姐也不可能放任自己随便乱跑。41Fib

　　所以，我不会是这个世界毁灭的原因。41Fib

　　理性上，凉子想要这么说服自己。41Fib

　　但是，感性上，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说不定”“可能”的猜想不断在心中蔓延。41Fib

　　对上吉尔伽美什的目光，凉子忽然明白了他在等待着什么。41Fib

　　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要想在这里思考并得出真相，是不可能的。41Fib

　　所以，自己猜想的真假，又或者真相如何，在这场合其实并不重要。41Fib

　　吉尔伽美什所等待的，凉子所需要得出的答案，是她自己的觉悟。41Fib

　　这个世界面临着破灭。41Fib

　　三女神的势力肆虐，密林吞没了人们的朝气，冥界的瘴气让都市陷入了永眠，择人而噬的魔兽在大地上如蚁群般蔓延。41Fib

　　在世界的外侧，被驱逐的母神正在睡梦中渴望着回归。41Fib

　　这并不是过家家，凉子能够做到的事情少之又少，甚至没有办法在乌鲁克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41Fib

　　而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在为了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明天而竭尽全力地活着。41Fib

　　她能够为这座城市，为这里的人们做到什么程度？41Fib

　　能像当初，在城墙下看到的，那折断的兵刃与浸入墙中的鲜血一样吗？41Fib

　　“还要让本王等多久？你的回答呢？”终于，吉尔伽美什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王座扶手。41Fib

　　他的耳边微微泛起黄金的涟漪，传出锋芒的气息，让安娜警惕地挡在了凉子的身前。41Fib

　　似乎再让他等下去，或者听到不满意的回答，就会有凶器贯穿凉子娇小的躯体。41Fib

　　凉子抿起双唇，看着安娜的背影。41Fib

　　眼前闪过慧莲的笑容。41Fib

　　“抱歉......王，这份工作，我做不到。”41Fib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