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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再次的相遇

  已是黄昏之时,东瀛的阴阳师往往将这个时刻称为逢魔之刻,乃阴阳两界交替的时候,远处的天边黑压压的一片,有一群食腐的乌鸦飞过,化成小小的黑点远去了,也不知它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lqM7V1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行走在山林中,艰难地跋涉。lqM7V

  那是百鬼丸和多罗罗。lqM7V

  天空之中,有高大的影子在盘旋着,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了,更准确来说,是百鬼丸的目标,直到它扑击下来之前,多罗罗都还未意识到这影子的存在。lqM7V

  “咻——”lqM7V

  如利刃切割空气的声音,那是翅膀挥动时的猛烈响动,羽毛如帷幕般遮挡下来,坚硬的鸟爪让人毫不怀疑其穿透时的威力。lqM7V

  是巨大的苍鹰。lqM7V

  它从天上飞下来,强劲的风力折断了周围的树枝,尘土弥漫,好像要卷起一场沙尘暴。百鬼丸双手上刀刃亮了起来,木手卸下,锋芒交错,在瞬息之间和其过了几招。lqM7V

  若是百鬼丸的全盛时期,这种妖怪不过几刀解决的事情。lqM7V

  眼下来回了许久,却依旧未曾分出生死来。lqM7V

  和初次见面时不同,这少年的脸上失去了冷漠的表情,身体上散发着惴惴不安的情绪。lqM7V

  动作严重出错、不够果断、在犹豫、迟疑……lqM7V

  狼狈的情况简直就不像是斩杀万代时,那如同杀戮机器一般的模样,用另一种方式来说明,便是战力严重下降,简直和换了个人似的。但其木眼与服饰,又切切实实地证明着身份。lqM7V

  多罗罗在一旁大声呐喊着,似是在指挥百鬼丸的行动,姑且不论百鬼丸能否听懂她的话,未经过生死搏斗的她虽然能够看见这妖怪的动作,但根本不知道具体的应对该如何,也企及不了这样高强度的战斗。lqM7V

  下一刻袭击来的一记撕咬,根本就躲不开。lqM7V

  百鬼丸下意识地躲避,却仅仅是让伤势偏离了致命的地方,还是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爪痕,鲜红的血液在身体上流出。lqM7V

  这是他第一次受伤。lqM7V

  痛觉刺激了神经,进一步影响了大脑的反应,躲避的动作开始频繁地出现失误,这样下去,死于这妖怪手底下也是迟早的事情。lqM7V

  霎那间,刀光不经意地闪起。lqM7V

  苍鹰被一斩为两半,紫色的血液洒满了大地,发出斯斯的腐蚀声,显示着剧毒的可怕。刀光后续的几下补刀,将其尸体四分五裂,等到它彻底失去了生机后,多罗罗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刀光的主人,lqM7V

  “法师?!”lqM7V

  那是苍老的背影,正缓缓将刀刃插回琵琶之中。听到多罗罗的话,转头过来,lqM7V

  “哎呀,是你们两位小兄弟,真是巧啊。”lqM7V

  若是宁攸在此,恐怕会怀疑琵琶法师口中的巧合是否真实,但眼下,无论怎么看都是正常的偶遇。事实上老和尚也并非特意为了百鬼丸而来到这里,追查的途中,觉得这边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便往这方向来了。lqM7V

  闲聊了几句,处理了这妖怪的尸体,才找了个地方歇息。lqM7V

  快要入夜了,升起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这是为了防止夜晚有野兽靠近,也为了叙旧。lqM7V

  “和法师你们分别之后,我和大哥就一直斩妖除魔……遇到很多事情呢……不过还好啦,大哥现在恢复了不少地方……”lqM7V

  想起了什么悲伤之事的神色,失去双眼的琵琶法师看不到多罗罗的脸,却在灵魂中感应到了那波动的情绪:lqM7V

  “这样啊,他能够听见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lqM7V

  “才不好呢,都是因为现在能听见声音了,大哥才变弱了。”lqM7V

  失去五感,仿佛四周砌起了看不见的高墙,将他整个人牢牢困在当中。前不久,大哥才刚恢复了听觉。但是,这世界对他来说未免太过陌生了,如此措不及防地闯入墙内——lqM7V

  会让人受伤的。lqM7V

  “是这样吗?”lqM7V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干扰了判断能力吗?实在可怜,若是先前那样一心一意专注于战斗,实力和我不分上下呢!思考着的琵琶法师听到了多罗罗的下一句话,lqM7V

  “因为就连你这个和尚都能轻松打败的妖怪,他却毫无还手之力。”lqM7V

  “瞧你这话说的。”lqM7V

  听着多罗罗因为心急而相当失礼的话语,老人家没有发怒,反而宽厚地笑了起来。心胸宽阔的他自然不会为这孩子气的话生气,当成玩笑轻轻揭过。和蔼的笑容感染了一旁的多罗罗,让她的心平静下来。lqM7V

  “说起来,法师,另外两个人呢?”lqM7V

  这问的是宁攸和清木。lqM7V

  “不知道。”未等多罗罗露出惊讶的表情来,琵琶法师便接着说道:“不过,应该是如我所想,在成为阴阳师的修行之中吧。”lqM7V

  年轻人能够成为日枝神社的女婿,也算是不错的前途了,而且作为阴阳师,在这世道中更容易活下去,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叫宁攸的年轻人,走上了一天康庄大道。lqM7V

  最后那场对话,日枝应该明白自己的决心了吧?不过啊,自己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或许早该……lqM7V

  见法师没有解释的意思,多罗罗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小脸上满是担心,lqM7V

  “大哥他这样子下去,没事吧?”lqM7V

  “也只能应应急了。”仿佛真有解决的办法,琵琶法师提出一个方案,“说实话,现在是需要药材来治疗的。”lqM7V

  “那我去跑一趟吧,我记得河的另一边有个大城镇。”lqM7V

  自告奋勇的姿态遭到了拒绝,老和尚摆摆手,一脸正色地提醒道:lqM7V

  “别去,那边似乎在打仗,并不安全。治理这一带的是一个叫酒伊的武将,听说他背叛了同盟国,现在两军正在互相对峙,像我们这种局外人跑到那里去是很危险的。刚才我正准备往回走,就遇到你们在打妖怪。”lqM7V

  “可恶!武士为什么都喜欢打仗啊?!”lqM7V

  童真的问题。琵琶法师笑了笑,其实很久之前他也有这样的疑惑啊,但这几十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明白某些东西,公家武家世世代代的制度,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他怀念似的叹了口气,却没有解惑的打算,lqM7V

  多罗罗愤怒的声音很明显打扰到了百鬼丸,他捂住了耳朵,在地上背过身去。lqM7V

  “是我太吵了吗?对不起。”lqM7V

  连忙捂住了嘴巴,多罗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动静,琵琶法师则是起了身,走上前去,lqM7V

  “你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lqM7V

  躺在地上的人影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包扎好的伤口已有了渗血的征兆,眉头紧锁,犹如在被什么东西折磨着。lqM7V

  “真是的,怎么就像是一头躲在地洞里的受伤野兽?”lqM7V

  前面十几年来身处于黑暗之中,陡然间恢复了正常的听觉,能否适应还是两说。语言能力还得重新学习,对百鬼丸来说太过残忍了。但琵琶法师却并不打算用温和的方式来逐渐改变,他紧紧攥住了百鬼丸的手,将其从耳朵边拉开,说道:lqM7V

  “听好了,这便是人的说话声,周围的声音是森林里的生物、火堆以及风所发出的声音,你必须去习惯这些声音,为了能让你自己从地洞里走出,来到这个世道。”lqM7V

  声音在耳边响起。lqM7V

  过往十四年里,从未听过任何声音,见过任何东西的百鬼丸,感受到未知又莫名的恐惧。lqM7V

  一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遇到光明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lqM7V

  会把光明当做黑暗!lqM7V

  百鬼丸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完全听不懂琵琶法师在说什么的他,只能蜷缩着身体,想要给自己一丝安全感。lqM7V

  他试图挣扎。lqM7V

  但琵琶法师的手劲却不是区区木手可以掰得过的,微弱的挣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lqM7V

  “大哥!”多罗罗尝试阻止眼前的这一幕,“他可是受伤了,你别去逼他啊。”lqM7V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lqM7V

  心里虽然是这样的想法,但琵琶法师却顺从地把手放下了,任由地上的少年双手捂住耳朵,在肮脏的地面上全身缩成一团。lqM7V

  再这样下去也毫无意义。lqM7V

  总归要适应的,这世道就是这样,不适应的都死了。lqM7V

  献祭、妖魔、战争……lqM7V

  深夜,火堆偶尔蹦出几点火星,今夜无星无月,幽深的林子里有蟋蟀的叫声,那是夏季最后的声息了。lqM7V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lqM7V

  多事之秋啊。lqM7V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