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呆在手冢已经快要两天了，回到卡隆这边时又是夜，舒叶和舒狸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面困倦，当安哲出现时，舒叶赶紧地站起身，但很快似又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定格，探出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3tst2
安哲抿了抿嘴，客厅内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隐身的墓婕左右扫视着他俩，也没说话，拍拍安哲肩，率先走下了楼。3tst2
好巧不巧的，两人同时向对方道歉，又同时愣住，过了会儿，又冲彼此笑了笑，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3tst2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那道歉的原因，就好像依旧是过去那样的关系，舒叶还是那个舒叶，安哲还是那个安哲。3tst2
时间不早了，两天未睡的舒叶舒狸洗漱后进了卧室。当舒家姐弟渐渐入眠，安哲简单冲了个澡，蹑手蹑脚下了楼，墓婕已经等他一段时间了。3tst2
安哲推开暗门时，墓婕正坐在地板上捧着一本封皮古朴的书在阅读，她沉浸在字里行间，蹙着眉，却又带着几分类似向往或是怀念的神情，这时的墓婕没有任何威严或是锋利的气场，静谧的侧脸像是一个阅读童话的小女孩，直到安哲走来，她才放下书本，恢复了平时略带严肃的表情。3tst2
“感情问题？”墓婕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但眼中分明藏着几分揶揄，“需要帮忙吗？”3tst2
安哲瞪了她一眼，这幅姿态的墓婕让他感觉和不正经的舒叶没什么差，特别是俩人开玩笑时的眼神，都带着这样坏坏的笑意，他有些不自在。3tst2
墓婕正色道：“哪有开玩笑？感情也是你成为大角路上必须管理的一个东西，放得太开或收得太紧都对你成长没好处，我在这方面拥有丰富的经验，你大可以向我请教。”3tst2
“免了。”安哲受不了这样一本正经跑火车的墓婕，打算开始谈正事，“你究竟是哪边的人？卡隆的，还是手冢的？”3tst2
“土生土长手冢人，”墓婕随意翻动着膝上那本古书，“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卡隆。”3tst2
“我要给自己放个假，唐顿离开王城之后，势力争夺和利益划分会持续好些天，在处理这些令人掉头发的麻烦事之前，我想先来这边看看。”墓婕把书页合住，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带我玩。”3tst2
不待安哲回答，她自来熟地拉起安哲走了出去，还把那本书很自然地揣进了兜里。3tst2
走出花园，墓婕回头望了一眼沉睡中的小塔楼，“真是个好房子，对吧？”3tst2
墓婕笑，松开了拉着安哲的手，“休息的差不多了吧？”3tst2
一瞬间庞大的风压自墓婕周身爆发，她踩着风跑出了小巷，安哲感到身体一阵轻灵，他被加持了相当高阶的御风术，不是长途旅行不会用到如此高阶的法术，他赶紧跟上。3tst2
虽然说着要安哲带她玩，但墓婕跑的极快，似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瑞琪的夜比白天要更加流光溢彩，各色灯光交相辉映，想要去个消遣时光的好地方倒也不是多难找，但墓婕路过那些纸醉金迷时脸都没有扭一下，路上的景色反而越来越偏僻，灯光越来越黯淡，安哲催动全部魔力辅助才勉强跟得上墓婕的步子，直到停下来，他们已经身处一片黑暗当中了。3tst2
“这是哪？”安哲皱眉打量周遭，刺鼻的恶臭让他一阵反胃。3tst2
病毒强化过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安哲慢慢看见了一栋栋挤在一起的破旧楼房——裸露的砖块、发黑的楼体，攀附在楼梯上扭曲的老旧管道，各类散发恶臭的各色液体从破损的管道淌出，在本就乌黑的楼体上浸染出更加污秽的颜色；楼房中每扇门都紧闭着，偶尔从一两扇窗中散发出一两点鬼火般的光，几个花了过厚妆容的老女人坐在那些发亮窗外的楼道间，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的灯火通明。像这样糟糕的公寓还有更多，它们彼此之间没有间隙，一座贴着一座，没有什么阳台、没有什么采光、没有什么通风、就这样生硬地贴着，一座扭曲的建筑靠着扭曲的另一座，像是互相支撑的半倒多米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只等一阵风吹来，“轰隆”一声一起倒下。3tst2
安哲愣了好半晌，生涩地问：“我们还在卡梅伦州吗？”3tst2
“按路上那些发光牌子的说法，我们还在瑞琪市。”墓婕说。3tst2
“我还能找到更糟糕的，”墓婕挑眉，“瑞琪是这边最富饶的城市对吧？你们这边真的没问题吗？”3tst2
“我也...不太清楚。”安哲声音低沉，之前和葵因逃跑时他见过一次灰所居住的贫民窟，那时他以为那已经是全卡隆最糟糕的地方了，但没想到这里更甚，而多亏墓婕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些糟糕透顶的地方竟然还是在卡隆最富饶的城市，那其他州该是什么模样？3tst2
墓婕看着安哲的反应，继续说：“我工会有个和你认识的小刺客，对，就是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安吉丽娜，她以前给我讲过她住的地方，听起来糟糕的就像是猪圈，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3tst2
“安吉丽娜？她这么惨？”安哲皱眉，生出想要帮一把的心。3tst2
“前几年她卖装备发了笔小财，现在已经接爸妈去市里了，人家现在是个小富婆，”墓婕开玩笑，“跟了我的人肯定不会过得多糟糕。”3tst2
“那就好。”安哲松了口气，他还在想如果安吉丽娜真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有多难受呢，现在听到她已经好起来，心情变好了。3tst2
“那他们呢？”墓婕指了指那些老女人，“长得不好看就不救了么？”3tst2
安哲说：“她们为什么不自救呢？安吉丽娜是靠自己摆脱贫穷的，利用业余时间学点知识，总比皮肉生意好，整天这样坐着肯定无法变好啊。”3tst2
说跑跑就真的跑了快半天的时间，太阳都升起来了，快到中午时，他们停在了一片沙漠废墟间，太阳炽烈，长时间没有补充水分的安哲头晕脑胀。3tst2
没有风，一片静寂的黄沙地，但不用墓婕提醒，安哲已经注意到周围这些废墟的阴影里正蹲着一个个黑影，他们披着破布，正从暗处窥探外面突然出现的两人。3tst2
“我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贫民窟，可以嗅到穷人的味道，而卡隆到处都是这种...令人怀念的恶臭。”3tst2
安哲看着那些黑暗中蠕动的人形，喃喃：“我不知道...我一直呆在瑞琪市，网上也没有讲过这世界竟然有这么多糟糕的地方。”3tst2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近乎赤裸的小姑娘跑出来，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瓦罐，眼泪汪汪地看着安哲两人，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3tst2
小姑娘也听不懂安哲的话，叽哩咕噜地叫嚷着，见安哲一脸茫然，她回头望了望。3tst2
安哲也望去，那边一堵破墙后探着两颗脑袋，一男一女，正冲小姑娘比划着什么，他们见安哲看过来，便讪笑着缩回了头，安哲还在疑惑，却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起，然后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低头，小姑娘把自己的手摁到了她那刚发育的**上，另一只手抱着罐子，直直地看着安哲。3tst2
安哲触电般缩回手，皱眉望向破墙，那两个人应该是孩子的父母，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指使小女孩做这样的事。3tst2
“咕噜...伊噜...”见安哲不肯碰自己，小女孩急了，她还要抓安哲的手，安哲避开她，只是慢慢蹲了下来，扯下自己外套盖在女孩头上，替她遮住炽烈的阳光。3tst2
安哲看着她浑浊的大眼睛，那颗眼睛三分疑惑、四分麻木、三分绝望。3tst2
“想带她回家？想给她送东西？想给她吃的喝的？”墓婕的声音如正午太阳般从头顶直射而下，“别天真了，没什么用，收拾好心情，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走。”3tst2
安哲点了点头，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把外套留给了她，随墓婕一起消失在风中。3tst2
破墙后两个人在安哲两人走后马上跑了出来，从小女孩手里一把抢过外套，抖了又抖，什么都没有。女人叹了口气，把外套又丢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抱着外套，嗅了嗅，很好闻，她披着外套，感觉就像被那人抱着一样，乐呵呵地跑到了废墟里等日落了。3tst2
有些州的人已经死绝了，只有一个个人造人操作着机械反复劳作在辐射超标的地域，巨大的机械吊臂下，成箱的矿石被堆积进矿车，矿车行驶在生锈的矿道上，像一支支褐色的小溪流向荒野的远方。3tst2
太阳降落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瑞琪市的那栋公寓。和黎明时一样，没什么变化，死气沉沉的女人们坐在鬼火般亮着的窗口门口，麻木地望着远方，安哲看着这栋楼，感觉在看一座坟墓。3tst2
他们最后来到了瑞琪市中心最大的购物广场，墓婕借安哲终端搞了一堆零食坐在横椅上，不大口大口地吃着，很享受的模样。安哲没胃口，他看着满广场的光怪陆离，脑中却反复过着今天一天所见证的荒凉和破败，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纸糊的幻梦，一戳就破，而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却全然不知世界其他地方的模样，自顾自消费着光阴。3tst2
安哲想到伊莎贝拉，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这就是统治者，他们塑造着人们眼中世界的形象，哪怕明天世界就要毁灭，只要她不说，人们就依旧不清不楚懵懂地活着。3tst2
“你带我看这些，是想要我为他们做些什么吗？”安哲问她。3tst2
墓婕笑了笑，“没有，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这边情况而已，没什么想教育你的意思。”3tst2
“是么...”安哲望着不远处拉提琴的露天艺术家，他的食指洁白修长，指节修的干净整齐，和捧着罐子的女孩那支脏兮兮的手相比，他的手反而更像是女人。3tst2
“我想不通。”安哲扭回头看墓婕，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解释。3tst2
“为什么这边比那边发达了这么多，却有这么多的人这样活着？你明白吗？”3tst2
“我只懂排兵布阵，管理国家思考世界是你们的事，我也不明白。”墓婕摇了摇头，“我做不了什么，也明白你做不了什么。卡隆的贫瘠是有原因的，我们无能为力。”3tst2
墓婕拍拍手上的薯片渣，正色道：“你知道极境长城吗？”3tst2
“知道一点，那里似乎每天都在和异族战斗。”安哲回答，“那和卡隆有什么关系？”3tst2
“战争需要巨量的物资支撑，燃料、武器、器械、食量，异族的遗体无法加以利用，不存在以战养战，而仅凭税收是不够支撑如此持久如此规模的战争的。”墓婕凑近安哲，“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听说，都是听说。”3tst2
安哲点了点头，耳朵贴近了一点，近到可以嗅到墓婕身上的香味，他有些脸涩。3tst2
安哲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墓婕在逗她玩，刚想抗议，墓婕不再卖关子了。3tst2
“听说长城有一条秘密的补给线，那条补给线定期输送庞大到堪比整个帝国产出的物资进来，也因此，长城可以坚持如此之久。”墓婕看着安哲，“今天来这一趟，我大致可以确定，这条补给线就是卡隆。”3tst2
墓婕继续解释，“帝国军团长知道吧，就你前天晚上遇到那面瘫大叔，叫唐顿的。”3tst2
“他是我师父。”墓婕不咸不淡地继续说，“我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精灵的爪牙已经侵入议会，而从博久城的惨状可以看出，精灵们绝对与长城外的虚空有染，接下来，赫拉一方势必会争夺帝国的势力，减少、甚至断掉绝境长城的供给，卡隆将会是唯一的补给来源。”3tst2
“我需要你帮忙维护卡隆的稳定，”墓婕看着安哲的眼，“就是说，维持着当前的局面。”3tst2
“我根本做不到什么。”安哲仰望着高楼，眼中倒映着灼眼的霓虹，“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3tst2
“没要你做什么正面影响，”墓婕摆摆手，“只是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做不合时宜的事，你明白么？”3tst2
安哲眼神闪烁着，点了点头，又说：“既然怕我拉人闹革命，干嘛还要去救我？”3tst2
“我们间的胜负还没分出来，谁都不许死，”墓婕盯着安哲的眼睛，“大人们告诉我，最后活下去的人将会拯救这个世界，我不认为自己目前拥有这等潜力，所以拯救世界的那人应该是你，你有潜力，你不能死。但正是因为你有很多的可能，所以也不能让你给我们添麻烦，绝境长城上有数十万的士兵，长城背后有千万的人民，而卡隆的人口不过百万，一小部分人的牺牲是必须的，何况他们活着。”墓婕谈起这些话题时面无表情，就像她的老师唐顿一样。她斩钉截铁地说了结语。3tst2
接下来两人坐在长凳上，一起分完了三袋薯片和一罐饮料。3tst2
“哎，”安哲看着站起身的墓婕，问，“你来找我，是位面意志的意思吗？”3tst2
“不是。”墓婕回答得相当快，“我们的比赛本就是考察综合素质的一场竞争，大人们会观察我们的反应和决策，很少会直接给予指示或参与。这是我个人的决断，我认为你有被这样对待的价值，所以我才带人来救你，才会和你说这些，我们是竞争对手不假，但我们也是这世界仅存的可能性，我们之间必须建立更加稳定的关系，你还小，但很快你就会成熟起来，我等着你成为英雄的那一天，那时再和你好好较量一场。”3tst2
“不是，”墓婕拎着垃圾袋，“我想再看看那座小塔楼。”3tst2
安哲和墓婕并肩走在在去车站的路上，墓婕拎着没地儿扔的垃圾袋，眼睛左右瞄，想找到一个丢垃圾的地方，却发现一个拐角处拉着长长的警戒线，不少人造人封锁路口，说此路不同。3tst2
人造人警官老远看见安哲，一路小跑过来：“尊敬的特级公民，这条路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为您的安全考虑，此路暂时封锁，若您有需要，我们可特意为您开放通行。”3tst2
“不了，”安哲摇摇头，想起爱莎对于人造人的解释，他再看这些卑躬屈膝的人造人时总觉得怪怪的，出于好奇心和警惕，安哲又多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什么凶杀案吗？”3tst2
“一名三型人造人杀害其主人，目前行踪不明中。”人造人警官回答。3tst2
“你这边多注点意，”墓婕拍拍安哲肩，“我总感觉瑞琪市气氛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扎根，这种气氛真的很让人不安，”她眯着眼，“我去过的上一座这样气氛的城市，有邪教徒暗中搞亵渎仪式，后来被发现时，邪教徒纵火烧城，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死了几万人。”3tst2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就不去你家了，”墓婕抿抿嘴，“你朋友会在我手下人的护送下安全到达长城，你的话像过去那样就可以了。”3tst2
“别客气，”墓婕又拍他肩，“记得要保护好你身边的人。”3tst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