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

第一百九十章 博丽灵梦 3

  起初是一片翡翠色的海。40wlN

  水下世界的天空,仿佛某人庞大的精神空洞,深邃、浩荡,一切汹涌的事物都在往里倒灌,找不到边界。在这儿只能沉没、沉没着……翠色褪去,直到黑暗庇护的尽头。40wlN

  赤身漂浮的少女,在深水的摇篮中昏睡,四面是被吞入水底的大厦残骸,这片钢筋混凝土构造的水下森林——曾经人类的旧家园,在不知日夜流逝的绵长岁月中,成了亿万水生生命的巢穴,偶尔有鱼群和巨大水怪的形影,在少女周围废墟的阴影里环伺,却终只是静静绕开,仿佛守卫她安眠的卫士。40wlN

  浓密杂乱的墨发,如一绺绺柔软华丽的水藻伸长开,随水流动荡而徜徉,龙芽晶簇所凝结的两支尖锐分叉的龙角,仿佛高耸的珊瑚玉枝,自少女头顶发丝间冒出,昭示着她神秘而壮美的非人性。40wlN

  朴实无华的黑色面具,遮住了少女小巧的脸孔,面具眼窝中一颗封印着蜉蝣的琥珀,散发出青幽幽的微光穿透水波。40wlN

  透过面具的琥珀之眼,依稀能看见少女溺毙的噩梦。40wlN

  ……40wlN

  “你觉得有人需要你吗?”40wlN

  飞扬跋扈的喝问,长着红眼的黑炎中的龙首,在逼视着年幼的女孩。40wlN

  “没有。”40wlN

  “很好,那现在我需要你了。你叫什么名字?”40wlN

  “灵梦。”40wlN

  “是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40wlN

  “阿妈。”40wlN

  “这不行,你得有新的名字。”40wlN

  “为什么?你又是谁?”40wlN

  “我是你。”40wlN

  “你是谁?”40wlN

  “是祸。”40wlN

  少女悚然而惊,下一瞬,那黑色的龙怪,已变为双生的姐姐,正与她肢体纠缠在一块,倾听着她胸口的心跳声。40wlN

  “祸”倏尔抬起和她一模一样、但更为娇艳魅惑的脸,带着黑暗气息在眼前呢喃。40wlN

  “我的妹妹啊,你拥有世上最强大的心脏,却脆弱懵懂得只是个孩童。”40wlN

  她两手抚弄灵梦的脸,贴紧额头,呵气道。40wlN

  “我们是深渊中的霸主,我们只需要彼此。”40wlN

  “不!”40wlN

  连串水泡从漆黑面具下方慌促地窜出。40wlN

  面具下另一只属于血肉的眼窝,也亮起幽幽的血光,恍如龙的竖瞳。40wlN

  少女在黑沉沉的波光中抽搐,从横躺的姿态挣扎翻滚,重新站立好浮动着,茫然望向周遭的大废墟。40wlN

  她抱头沮丧的呻·吟,龙化后身躯被摧毁的记忆,一点点侵占脑海。40wlN

  漩涡下的暗流把她冲到这儿么?40wlN

  过了多久呢?与那个可恶女人死斗后的重伤,都已自愈。40wlN

  被教训得够惨呢。40wlN

  灵梦茫然轻挥着手臂,像躺在柔软的床上,再次仰卧在水波里。40wlN

  她已经厌倦漫长的战斗了,连对觊觎她的恶徒们的憎恨感都无力了,根植血脉的力量,诅咒了她十四年。40wlN

  偶尔逃避一会也没什么吧。40wlN

  她闭上眼,放松躯壳,继续沉入,沉入……40wlN

  这是安谧死寂的世界,然而水流带来了各式各样的声音。40wlN

  她能听到这深渊的狂暴歌声下,也潜藏着让内心安宁的细语,浸没了她的感知。40wlN

  好久前也曾这样,一头倒栽入深渊。40wlN

  是什么时候呢?40wlN

  少女按上紧粘脸颊的面具。40wlN

  “灵梦。”40wlN

  谁在呼唤她的名字。40wlN

  想起来了。40wlN

  在龙脊山住的日子,每年雨季都会被淹没的龙之伤的裂谷。40wlN

  有回为了抓美味的鱼吃,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去挑战激流,结果被大水卷走,撞上山岩昏迷溺水后,被阿妈救上岸。40wlN

  那感觉很怀念,无论是渊底洪流下某些东西的共鸣,还是阿妈的怀抱。40wlN

  又要来救她了吗?40wlN

  “阿妈很担心呢,灵梦。”40wlN

  “要是离开我,你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40wlN

  “诶!阿妈会离开吗?”眼泪争先恐后冒出来。40wlN

  “嗯——孩子总会长大,有离开亲人的一天。阿妈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40wlN

  “才不!”40wlN

  “乖,至少灵梦长大成人前,阿妈都会和你在一起。”40wlN

  ……40wlN

  好饿啊,好怀念阿妈做的饭菜。40wlN

  养大她一定很辛苦。40wlN

  但阿妈却从未让她饿过肚子。40wlN

  不管是谁,想活下去,都需要吃东西和希望——阿妈告诉过她,伤心的时候,迷惘的时候,累了的时候,就要吃得饱饱的,然后再品尝点甜的东西。40wlN

  对那时的她来说,希望似乎也随着饱腹后可乐味的甘甜酸爽流入喉咙。40wlN

  一边在回忆中下沉,少女一边打量参差林立的废墟大厦。40wlN

  黑暗无法遮挡她的视线,长眠在大绿海底的死城,很久前应该有超出她想象的富裕繁华,可因为宏大的地质变化,而被青龙埋葬的旧文明留下的残骸,两个世纪来早被大自然据为己有。40wlN

  而在水面之上,幸存的旧文明遗族,仰仗大绿海的生养,却也要与残酷的家园搏斗。40wlN

  特别是人们之间的斗争,格外痛苦,也是阿妈教会她在这斗争中,要用拳头保护自己。40wlN

  “怎么?对我女儿有不满吗?”40wlN

  “不满就和这拳头说吧。”40wlN

  “我应该警告过你,别惹一个当妈的。”40wlN

  ……40wlN

  少女不禁笑出声,吐出一连串珍珠似的泡泡。40wlN

  为拥有过这样的母亲而骄傲。40wlN

  是啊,回忆中的阿妈就是这样。40wlN

  在成为自己的母亲前,她到底拥有怎样的人生呢?40wlN

  “人需要面具。”40wlN

  “阿妈希望用爱,来铸就守护你的假面。”40wlN

  “但很可惜。”吐出来的鲜血,是热腾腾的,比阿妈怀抱更温暖的炽热,淋在她脸上,化为血雾模糊的蒸发。40wlN

  “记住,你永远是阿妈的孩子。”40wlN

  “不忘记名字,就能找到回家的路。”40wlN

  自己杀死了阿妈,也带着阿妈的生命活下去。40wlN

  还带着破坏毁灭一切的冲动,甚至渴望杀死自己,这被诅咒的身体的来源是哪里,存在着又有什么意义呢?40wlN

  浮在深渊的摇篮中,化身永劫回归之龙的记忆,让她痛苦不堪。40wlN

  她抗拒着要与这深渊融合的本能,仅靠着阿妈留下的一点微光支撑至今。40wlN

  面具上依然触碰不到温暖的眷顾,只是件单纯的死物,少女不禁悲从中来。40wlN

  “因为你的愿望,我才活着啊。”40wlN

  【我在深渊中出生,也将回到深渊中去,面对起源的根吗?】40wlN

  【掌控一切的青龙啊,也要掌控身为你孩子的命运吗?】40wlN

  黑暗中不断变强的水压,将沉重而阴郁的力量注入少女躯壳内。40wlN

  深处水下,她依然感受到了大绿海上躁动的变化。40wlN

  安息在废墟里的死魂灵,都冲破了沉闷的禁锢,那变化惊醒了它们上百年维持的酣梦。40wlN

  来自尘世的呼唤,让少女再度于渊底的废墟都市里上浮。40wlN

  靠近大绿海边缘的废墟间,潮水放浪地拍打着满目疮痍的浅滩。40wlN

  少女爬上泥沙淤积的岸,潮水追逐着淹没到她腰间,像在哀恸地挽留少女,却无法阻止她继续向岸上蹒跚。40wlN

  风起云涌的时刻,仿佛由透明的庞然巨物压盖大地,树海低伏,吹拂万物,青色的灵子潮汐伴着暴雨从整个龙之伤涌起。40wlN

  少女摘下面具,大口呼吸着潮湿而腥臭的空气。40wlN

  她随即望向远方连通天地的光柱——是蓬莱号的方向,旧港口那边绵延的战火,在一片铅灰色的城池间连成一线。40wlN

  守望七年的城市,也终于被暴雨所裹挟,在洪流中跌宕不休。40wlN

  发呆片刻后,少女挖下了面具眼窝中嵌入的龙芽晶体。40wlN

  晶体在她掌心间融化为绿色的汁液,被封结在晶体内的点萍青,蠕动着细长的触角和足,重新翕动翅翼尾丝,很快恢复了活力,它一摇一晃头顶的小灯笼,向赠予它新生的少女表达亲近。40wlN

  “这暴风雨,你一定能撑过去吧。”40wlN

  灵梦痴痴凝望着掌心托起的小虫。40wlN

  少女轻轻抬手,点萍青展翅飞起,依依不舍地绕着灵梦旋回几圈,最终离开少女身边,乘风离去。40wlN

  少女最后一点温柔的目光,目送虫儿低飞的轨迹。40wlN

  它就像蹒跚学步的孩子,高低起落中,越过风吹和雨打,越飞越远。40wlN

  最终青幽幽的荧光,沿着湖岸,带着少女微茫的希冀,飞入沉梦之森的密林。40wlN

  灵梦收回视线,再度面向远方的蓬莱号。40wlN

  在她沉睡的短短时日,发生了什么?40wlN

  她们要在那艘船上干什么呢?40wlN

  少女眼中——那光柱在冲击着现实与幽界的笼壁。40wlN

  她不懂世间的“变革”和“大义”,却明白自己一定要去阻止。40wlN

  不能让那东西离人世更近。40wlN

  哪怕被这副身躯所渴望。40wlN

  大绿海的潮浪被巨力吸引至她身边,旋涌上升。40wlN

  少女重新覆上面具。40wlN

  满头青丝在风浪鼓动下吹拂,细小的闪电涡旋随之因发梢摩擦而生成,青白相间的头发,化作翠玉雕琢的龙须,茂密而张扬的飞舞。40wlN

  覆盖少女玲珑身躯的青釉色鳞片,卷起炽白的火浪。40wlN

  “我是灵梦,博丽灵梦。”40wlN

  找回名字的少女,在云海喷雪似的巨潮中踏浪而起。40wlN

  面具上裂开一张獠牙密布的血口。40wlN

  青龙之子,由人之爱孕育的怪物,仰天发出惨厉的吠吼。40wlN

  铭刻灵魂的威压,穿透暴风雨和水波的重重壁障,扩散向大绿海深处,在水天间来回震荡,连空气也在她的咆哮中沸烫。40wlN

  仿佛冥狱中放出了饥饿的群魔,狰狞乱舞的轮廓,纷纷涌出潮水,遮蔽天空。40wlN

  无穷无尽的兽潮,争相在岸边聚集,要服从它们的新王。40wlN2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