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大呼，这系什么呀？”f1nPG2
刷着黑色油漆的胶合板柜台上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小脸因为它的小主人那还没门把手高的身高，即使她使劲踮脚也只能勉勉强强地歪着支在木板上。f1nPG
王崎正将手中的电烙铁压入松香，一缕散发着淡淡的芳香的白烟袅袅升起。听到小姑娘那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语，他佯装生气地将烙铁往支架上一放，捏着她柔嫩的脸颊揉了揉：“怎么就大叔了？嗯？嗯？”f1nPG
女孩儿好不容易才从黑发的店主的魔爪下逃离，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理了理自己那头在刚刚的挣扎下变得稀乱的灿金色发丝：“但是大叔你不是说自己都三十了吗？爸爸才刚刚二十九岁呢，单身汉臭大叔。”f1nPG
差点没一口喷出来的王崎勉强压下了心中涌出的属于单身汉的酸劲，翻了个白烟不满地抬起眉毛，不服气般顶嘴道：“拉特兰的神职人员不能结婚，我这叫虔诚——不对，你今年多大了？”f1nPG
一谈到这个话题，乌萨斯族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整个人看起来都明亮了起来：“要记得送礼物哦，大叔？”f1nPG
王崎站起身伏下腰，使劲儿薅了薅她头顶那对看上去毛茸茸的半圆形耳朵。作为乌萨斯族的体表特征之一，内含着弹弹的软骨的耳朵上柔软的绒毛相当的厚实而温暖，手感非常好，也让他的表情渐渐地开始陶醉了起来，乍一看相当有变态之嫌。f1nPG
但谁还不想rua次熊熊呢？f1nPG3
“但现在大哥我要接待客人啦。小家伙，赶紧回家找你老爹吧，要是让他知道你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就跑来我这你的小屁屁就要遭殃了哦？”f1nPG
王崎将不安分的咸猪手收回、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后将它背到身后，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f1nPG
女孩儿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连忙挥了挥手，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街角。f1nPG
王崎望向一旁挂在墙上的落地镜里自己那看上去仍然年轻、甚至能称得上是未经人事的面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来到这个布满巨大的黑色结晶的破碎世界上的那一天距现在已经快过了二十年，而他可耻地什么也没干成。f1nPG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已经不再是靠着莽撞和坚持就能用血的悍勇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年轻人了。虽然充满冲突和死亡的泰拉对它上面孕育着的生命并不怎么友好，却也给了他们无数的机遇。尚未发展完全的司法系统和城市之外皆为无法之地的格局使得有能力和野心的强者或狂徒得以彻彻底底地燃烧自己。少年时那妄图改变世界的好高骛远就在这样的格局中滋生，却又随着那份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在尸体堆里找到的噩梦而烟消云散。f1nPG
但他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就这样安定下来成家立业、像个普通的泰拉原住民一样度过平凡而辛劳的一生。另一个文明的遗孤将自己的未来早早地就定为了在某一天，能够在哥伦比亚某处天灾甚少光顾的热忱的荒野上平淡却浪漫不羁地走完人生。f1nPG
潜艇的核反应堆并不是永动机，人类用于毁灭自己的利刃也总有一天会钝化锈蚀。坚韧的泰拉人终究会在科学水平上全面超越早已停滞的文明，那么，在最后的优势丧失殆尽前不择手段地赚够足够生存的资本就成了他必须去为之奋斗的目标。f1nPG1
每一个出生在那片遥远的黄土地上的人，在心中总会有一种对于土地的深深的眷恋。f1nPG
他会在自己的土地上重建自己的家乡，在迟暮的日子里抱着自己的孙辈们坐在火炉边的摇椅上面对着战利品墙上悬挂的美丽鹿首，为他们一个个讲述自己曾和他们的父母讲述过、自己的父母也曾为自己道来的古老故事。传承自千年前的血脉不会断绝，而人类的血统将永远地存在于这片大陆上——“血沃之地才会真正生长出金麦穗和赶车谣。”f1nPG
“为什么要和乌萨斯的非感染者交好？他们压迫我们和我们的同胞还不够多吗？”f1nPG
银发的少年缓缓步入装潢简陋的店铺，如同伊甸园的黑蛇一般的法杖在他的手上扭曲着。f1nPG
“那是我房东的女儿，你也不是没听到，她才十一岁。别太极端。”f1nPG
王崎摇了摇头以表示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是来谈生意的，对吧？别浪费时间了。”f1nPG
有着一头亮银色的发丝的白衣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他神色中带着一丝阴霾，取出一个通讯器，按下开关的按钮。f1nPG2
“此乃亚米利加之柯尔特军械制造所癸亥年制丁丑四式乙型连珠步铳，二十子瞬息而出，二百步内沾之即伤，衣甲俱穿，相较那乌萨斯蛮子所购得之拉特兰铳不知要高出多少！”f1nPG6
他逢场作戏一般缺乏感情地挥着手，把手中被阉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步铳里里外外地介绍了个遍：“看看这铳托！精选二十龄松木手工切割而成！看看这铳管…”f1nPG
“塔露拉姐姐，这家伙真的好烦啊，可以杀掉吗？”f1nPG2
银发少年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对方的转变，但他的脸上马上就爬上了不加掩饰的厌恶神情，用法杖的末端重重地戳了戳地板开口打断了王崎的推销：“要我说，军火库里能缴获的那些铳完全够用了，根本不需要买嘛。再说了，铳械哪会有弓弩的威力大？”f1nPG
通讯器里传来了整合运动的暴君听不出感情的声音：“那么五车一，十二月之前你能拿出多少把？”f1nPG
“木托的切割需要一点时间，但如果你们能自己解决或者直接取消这个设计的话我可以提供最少一百把。”f1nPG
王崎思考片刻，把视线投向了除了光秃秃的机匣和铳管以外几乎什么组件都没有的卡·宾铳。这些被砍去了导轨、提把和护木的猴版武器几乎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甚至就连弹匣都为了节省材料换成了二十发的侧面开口式设计：“一把四万龙门币，买十赠一。每把附赠一百发铳弹，这价格很公道吧——哦对了，这是不算里面的源石核心的价格，反正你们也不会缺那种东西对吧？”f1nPG1
“——塔露拉姐姐！这家伙明明就是趁火打劫想敲诈我们！”f1nPG
被称作梅菲斯特的看不出种族的少年神色满是不满，站起身眯起眼睛，抬起手指着正坐在柜台后的王崎的鼻子：“我们是在为了解放所有被压迫的感染者同胞而不死不休地奋斗，你却只想着压榨同胞的血汗钱？你和那些压迫我们的乌萨斯人根本没有区别！”f1nPG
“你以为我是可以坐地生钱老母鸡？”f1nPG1
王崎摊开了手，面无表情地应对着对方的指责：“这已经是非常良心的价格了，你去和拉特兰的官方报价比较一下啊——哦，我忘了，拉特兰根本就不会向外售卖这种类型的铳械，他们连自己的戍卫队都没能完全换装自动铳械呢。”f1nPG
他顿了顿，内心中暗暗地做了一个简单的乘法——这个报价的确挺良心的，也就把成本翻了差不多二十倍而已。f1nPG7
“何况，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我是一名商人，商人的目标就是盈利。我们非亲非故，难道我有什么义务无条件援助你们吗？如果你觉得‘因为我们要解放所有感染者，你是感染者，所以你应该拿出一切义无反顾地支持我们。’那么你就不配自称为解放者，你只是土匪、强盗和暴徒。”f1nPG
“革命者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你们不论到什么地方，都应该把和群众的关系搞好，要关心群众，帮助他们解决困难……”f1nPG
时间过得很快。f1nPG5
冰冷的寒风裹挟着尚未燃烧完毕的火星从残破的窗子卷入店内。f1nPG
“……团结广大人民，团结得越多越好。我们应该发动群众，壮大力量，在我们整合运动的领导下发动暴动推翻乌萨斯的残暴统治，对吧？你说我们一定会失败，但现在呢？”f1nPG
银发少年的瞳孔病态地猛地缩小，燃烧着的火光因为前额的刘海将他的上半部分面庞而被阻挡。阴影中，只有那对如同野狼般的绿色瞳孔倒映着危险的光芒。f1nPG
“看呐，整座城市因为我们而震颤！听呐，同胞们对压迫者吹响的反抗号角！”f1nPG
他狂**举起双手，透过被砸的粉碎的窗子指向街道上的一片狼藉。有着熊类特征的人们尖叫着四处奔逃，随后被像是由同一个模子经过拉伸而塑造出的披着白袍戴着白面具的武装人员所追上。一支支握着刀剑的手臂猛然落下，一处处鲜血喷向被爆炸和燃烧的烟尘熏黑的蓝天。f1nPG4
那些暴徒们咆哮着疯狂地追逐着猎物，试图反抗的、试图求饶的和试图逃跑的居民们最终都只能落得一种下场。无数画着X型的标志的橙色臂章在鲜血的浇灌下显得额外鲜艳，无数惨叫被街上随处可见的水晶一般的碎玻璃反射着、交织着覆盖了天空。f1nPG
王崎想起了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在车里给德克萨斯的末裔所放的歌。f1nPG
“刚刚的那阵铳声，是从切城第一中学那边传来的吧？”f1nPG
“啊啊，怜悯之心犯了吗？这都是因为你啊，我特意让装备了你提供的铳械的小队去学校好好地教训一下那些靠压迫我们的子女而生的非感染者们的子女！惊喜吗？后悔吗？”f1nPG
“没了铳械，你们也会用弓弩、用刀剑完成一样的暴行。但我的确很后悔，后悔我居然天真地以为你们是进步的革命团体。”f1nPG
王崎耸了耸肩，扣在手中左轮的护圈内的手指微微发力：“但你们只是一群暴徒罢了。”f1nPG
梅菲斯特脸上开朗阳光的笑容看上去倒真的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充斥着古老史诗中恶魔的残忍。f1nPG
“回小学再学十年吧，连暴动和暴乱都分不清的家伙还自称感染者的救星？”f1nPG
王崎扣下扳机，但黄铜的.500SW弹只击碎了一名猛地扑身至梅菲斯特身前的暴徒的胸腔，在第二个挡枪的士兵的身躯渐渐地失去了动能。f1nPG
“看啊，我忠心耿耿的士兵！这就是你说的人心，这就是你说的那支不畏牺牲的军队！”f1nPG1
一阵烟尘随着他手臂的舞动和法杖顶端散发的光芒在房间内扬起。倒下的士兵喉咙中发出了痛苦的沙哑嘶吼，撑着沾满了自己鲜血的砍刀站起身，动作扭曲地缓缓走地回到了队列当中。f1nPG
“你说的我们都做到了！看到这一幕。你还能够叫我们暴徒吗？”f1nPG
王崎面无表情地拨动转轮，往空缺当中重新填入一发铳弹：“暴徒就是暴徒，哪怕篡改了史书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伟大的革命者。替我捎句话给你的塔露拉姐姐，就说……”f1nPG
“她的暴行一定会失败，她让革命这个词蒙羞。”f1nPG4
王崎将左轮重新收回了皮套当中，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那请替我转告她，不，转告你们所有人，你们不过是飞蛾一般的盲动主义者而已。点几把火砸几家店就想一举成功？你们的理想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f1nPG
梅菲斯特神色狰狞地大吼出声，一直沉默地站在他身后披着斗篷的黑发少年举起了手中巨大的***对准了正在摆弄着一柄铳身修长的武器的王崎。f1nPG
王崎面无表情地在屹立着的黑色铳箱上架好了两脚架，拉动铳机将一颗带着用源石打磨出的弹头的铳弹送入膛内：“你…算了，你们的马在劫难逃。”f1nPG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