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大概能认出那些雕塑应当是《新约》中提及的使徒，而下方的几个则是君士坦丁历代的牧首，那些手执权杖的老人无一不是权柄赫赫的存在——哪怕他们名义上并不是任何领主或贵族。41fy7
低下头，墨菲斯翻开手中另一本书…也就是整个科伦斯王国信徒都知道的《新约》，迎面第一句话，便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主赐予你生命，自当珍惜。”41fy716
主是谁？41fy710
墨菲斯眼前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雷雨交加的夜晚，轻轻哼唱的歌声，棕色的斗篷，以及那纤瘦的背影…41fy7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确认自己挂着的那枚戒指还在后呼了口气。41fy7
“都是胡扯。”41fy79
目光转回面前的《新约》，墨菲斯低声嘟哝一句。可随后便发现自己前方多了个人影。41fy7
眼前是个穿着棕白色调修女服的女孩儿。她有一双水汪汪的海蓝色眸子，深棕色的柔顺头发被修女服特有的兜帽遮盖住。41fy73
这个站在墨菲斯面前的修女个子不高，比起即将十六岁的墨菲斯矮了小半头，也不说话，就这么好奇的站在墨菲斯面前，盯着这个挎着短剑愣神的家伙看着。41fy7
小修女摇摇头，她的睫毛很长，眼睛清亮的回道：“只是感觉你好像不太舒服，需要帮助么？”41fy7
他说着又瞥了一眼面前修女的那身袍子。墨菲斯注意到她细嫩的胳膊隐蔽在黑色的袍袖下，脖子上和帕法一样挂着一枚银色十字架，微微摇晃。41fy7
对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行了一礼，随后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41fy7
墨菲斯这才意识到这些修女应该是教堂内的“工作人员”，不远处还有其他类似的身影刚刚清理了烛台并清扫了地面。41fy7
远处的门口传来了谈笑声，其他学生开始陆续进入这里。墨菲斯和那位修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看上去，这只是一次无言的偶遇。41fy71
教室渐渐坐满，宽敞而巨大的教堂让学生们不由自主的细声细语气来，仿佛害怕惊动了头顶的神明。41fy7
在全民信教的科伦斯，对于神祇的敬畏于公共场合是一种素质的表现——当然，如果面对主的受难像表现轻佻，宗教裁判所并不介意把这个家伙拖进被称为“圣光下的阴影”的阴暗建筑内。41fy73
上课铃声由这座大教堂门口的撞钟替代，学生们在钟声敲响过后，便看到讲台走上一位老者，略微缓慢的步伐，驼得很严重的后背，一头银发草草梳理，戴着一顶修道院的修道士才会戴的帽子，眼神清澈，一双手上满是虬结的青色血管。41fy7
他怀抱一本古旧的典籍，如同圣罗兰教堂前那些圣徒浮雕从历史中走出。41fy7
老者的神情很专注，仿佛握着手中的《新约》，便握住了整个世界。41fy7
在科伦斯神职人员中，眼前这种人物看上去基本都是最底层的修道士，往往政治地位一辈子不会寸进，但是却会为了手中的《新约》——或者说头顶的神明而奉献终生，永不后悔。41fy75
“孩子们，请原谅我因为身体原因将‘神学基础’这门课推迟了一周，一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了，或许教完你们这些学生，我便会回归主的怀抱，”老头子即使站在讲台上，却并没有比在座的学生们高多少，他的话语也是让教堂内寂静一片，“当然，主是宽容的，会允许我将迷途的羔羊指向正路。”41fy7
简短的开场白，老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学生们会有什么反应，他没有做什么自我介绍，只是以“牧羊人”自居。41fy720
走到白色大理石堆砌的讲台上，他轻轻地用手画了一个十字，默念了祷文，将怀中的典籍轻轻放在木桌上，却并没有着急翻开。41fy7
“孩子们，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之前的课堂上已经学习了不少内容，并且心中有着这样那样的疑问，而你们应该也有了自己的答案——虽然有些答案会让你被裁判所拘捕，这种情况我并不稀奇。”41fy7
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力，和伛偻的形象截然不同，让不少坐在前排的学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41fy7
“那么，我今天并像单纯解释《新约》的这些故事和其中哲理，只是想和大家谈一谈我们的人生…比如，我们为什么会觉得痛苦？”41fy713
墨菲斯换了个姿势坐着，他本以为这回事枯燥的一课，但看起来似乎比想象中有些意思。41fy7
“其实我可以粗暴的下一个定义：人之所以痛苦，往往因为追求了错误的东西。”41fy717
“异端和圣徒，有时候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历史上的诸多圣徒，十之八`九为死后追认，因为他们在世时提出的理论都是打破世俗的，是我们手中的书籍所不曾出现的。”41fy713
“我们终生仰望，圣徒却在俯瞰，这或许是主向我们开的最大玩笑，也是世间最残忍的事实——多数人…并不敢承认自己的愚蠢和无知。”41fy7
墨菲斯有些出神的望着眼前的老人，心下惊骇——不一样，太不一样了，约翰口中那群教廷的神棍永远是一副恨不得把你脑壳子掀开洗脑的德行，在进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第一节课便把它从课表上划去的准备。41fy711
可是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却用几句话让他脑海里对神学的固有概念完全推翻，虽然称不上折服，但是墨菲斯却暗自佩服他的功力，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自己面对约翰时的那般，自己仿佛倏然渺小了许多，却又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41fy7
老人接下来没有讲述什么深邃的道理，这堂《神学基础》并不像是理论课，反而如同历史课——因为他所讲述的，是神学基础演变的过程。41fy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