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一座倚靠着石油而发达的城市,就像所有高度倚重于一种产业而发达的地方,这里的贫富差距极为巨大,控制了石油资源的巨头们,拥有着高高在上政治权力的皇族们,引导着人们心灵的宗教导师们,占据了整座城市几乎百分之八十的资源,至于剩下的 百分之二十,则被本地的原生居民所瓜分享用,为了满足他们的偏好与需求,无数高大恢弘的建筑拔地而起,至于那些最底层的劳工和外来工人,连百分之一都没他们的份,只能像小小的虾米般,跟着这些大鱼在石油之海中游荡,想方设法争取一些残羹剩饭。3ZftT
大人物们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偏重过头的经济结构毫无疑问是自取灭亡,于是自新世纪以来,迪拜的王爷们就开始想方设法,发展迪拜本地的旅游事业,发展本地拥有的海运港口优势,来试着分担石油产业承担的沉重压力,在这样的方针指引下,迪拜的杰贝阿里港便孕育而生,这座港口发展到今时今日,已经成为了中东地区规模和吞吐量都可称之为最大的人工港,顺带的,迪拜本地的旅游产业也相当发达,毕竟俗话说,有钱能使磨推鬼,迪拜的大人物们舍得砸钱,自然就能捡起奢华的独家酒店。3ZftT
与魔术无关的凡人世界,经年累月产生了这样的客观条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实际参与社会生产,而是依赖于凡人世界们生存的咒术师与魔术师,当然不会对此视若无睹,越来越发达与高效的航海运输,能够从中东乃至世界各地,运来工业生产之后,便拥有大规模开采条件的魔术资材,举个例子,可以用作魔术基盘核心的高纯度珍品宝石,只能被当作可消耗品使用的低纯度杂质宝石,再加上从世界各地开采熔炼出来的各种贵金属,光是这类可用于魔术的矿物,每年便有上千吨被运往迪拜,它们在这里完成整理和分级,随后在一场场魔术师们的拍卖会上被标上价位出售,再重新被派往位于世界各地,规模大大小小不一的魔术团体。3ZftT2
能够成为魔术世界里,被不同魔术集团认可的资材集散中心,所依靠的当然不止是优异的自然条件,更重要的是,迪拜在一战之后,就一直处于阿特拉斯院的势力范围内,阿特拉斯院们研究者对于政治斗争的冷漠态度,在相当程度上确保了迪拜的中立态度,比起魔术师团体之间的勾心斗角和互相坑害,阿特拉斯院学者们更专注于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研究,这让他们在处理魔术资材的交易时,习惯于坚定地按照既有设定好的规章来执行,换句话说,阿特拉斯院完全就是个没得感情,能够获得各色魔术团体信赖的中间商。3ZftT1
在了解这些背景之后,江峰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迦勒底会把降落地点设置在这里了。3ZftT
“果然,我不喜欢这种炎热的天气,甚至就连海风都像是热的。”在杰贝阿里港不起眼的角落,有着数座被咒术和魔术隐藏起来的停靠点,普通人别说进到这里了,他们就连,江峰背着自己的背包,站在某栋建筑物的楼顶,俯视着那些岩土魔偶哐当哐当走来走去,帮着把大大小小的货箱从穿上运下来:“我就实在想不太明白了,为什么那帮魔术师宁可相信这些魔偶,都不相信经由实践检验的搬运机器,明明如果用搬运机器来进行的话,总体效率会比现在这样要更高,一群魔偶跟一群蚂蚁一样……”3ZftT4
“别小瞧那些魔术师的自尊心,要他们承认自己的工作效率,已经跟不上工业时代脚步这件事,还不如直接杀掉他们。”穿得像个保镖一样的贞德站在江峰身后,这家伙算是大概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像这样穿着一身黑西装紧紧跟着御主,总让江峰有种不太适应的感觉:“我不太理解,你不是已经完成了检测,并且重新被装入了令咒系统吗,我还以为你会安安心心地享受假期,至少小威廉他们几个很享受。”3ZftT
“FOFO带着小威廉在酒店嗨到飞起,我听他们说,准备从泳池到SPA全部享受过一遍,哈桑那个摸鱼佬,回了迪拜跟回了自己家一样,我听说他已经快快乐乐地去清真寺巡游了。”江峰耸耸自己的肩膀,他微微低下脑袋,避开顺着风刮过来的细小沙砾,他有些无奈地挠挠自己的右手,上面又浮现出了熟悉的鲜红令咒:“不管怎么样,我都好歹算是迦勒底的领导层,在交接阿特拉斯院的大玩具时,我觉得我远远看着策应比较好。”3ZftT
就在不远处的卸货点上,胖乎乎的所长正带着迦勒底的同僚等在那里,他拿着块手帕不断擦着自己额头的汗珠,阿特拉斯院选择迪拜作为会面地点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里交接大宗货物十分方便。3ZftT
“不止是物资的补给,以及那件‘大玩具’的运送,迦勒底观星所在虚数空间里面飘了那么旧,从里到外都需要一次彻底地整修,光是外层的魔术甲板外壳,都已经伤痕累累破损严重了,为了确保不会产生裂缝,就需要全部更换为新的外壳甲板。”贞德直挺挺地站在江峰身后,若有所思地接话道:“这还只是外壳,更别说迦勒底的员工们还需要全面的休息和娱乐,如此看来,还真是只有迪拜这种魔术世界的集散港口,才是最适合我们这次降落的地点。”3ZftT1
“还真是多谢你为我这个魔术废柴解说了啊,不过比起那个,贞贞啊,你不去好好享受一下假期吗?”江峰搭着栏杆转过身,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从者:“这里还算是安全,我可不觉得会有人能在这里坑害到我?”3ZftT1
“……只是不希望自己闲下来而已。”贞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说,我已经不再愁苦于没能参加巴格达的最终之战了,但果然,我还是觉得,自己身为从者的位置有些微妙,从者明明是应当保护御主的存在,但我似乎不时就要被你保护,这……很古怪啊。”3ZftT2
“有什么好古怪的,那不是很正常嘛,毕竟我这么强。”江峰耸耸肩膀,突然,他口袋里临时下发的手机传出提示音,他取出手机瞄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又把手机放回去:“啊,看起来阿特拉斯院的货船,可能要迟到了。”3ZftT
“不,只是单纯的海运那方面的事情,似乎是为了尽量避免货物碰撞,所以阿特拉斯院那边的货船,暂时绕过了正有较大风浪的海域。”江峰边对贞德说着,边大大咧咧地直接转身坐下,靠坐在水泥浇灌出来地房屋楼边:“我也懒得到处跑了,就直接在这里睡个午觉吧,你要一起吗?”3ZftT
“你可以回酒店去睡。”贞德摇了摇头:“那里的条件比这里要好太多了。”3ZftT
“我知道,但说实话,在太软太安全的地方睡,我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踏实,总在忍不住担心,会不会突然就有一大群猛男打破墙壁,窜出来袭击我们。”江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在不太舒服的地方休息,反而更能让我觉得安心,而且也会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你就当作是我那见不得人的糟糕习惯吧。”3ZftT1
“通常来说,我习惯把你的情况,称之为因负疚感而下意识的自我虐待。”年轻的男声从身旁传来,江峰愣了愣循声看去,然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因为你觉得那些人的死亡,是你直接一手导致的,真是意义不明的困扰。”3ZftT
“行行行,你说是,那就是,啊,我们不狡辩。”江峰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囔声,可以隐约听出他正在表示不满和嘲讽:“杀人如麻的上帝之鞭大人,什么时候做起知心哥哥的工作了,嗯?”3ZftT
年轻而俊美的匈人之王,就好像亲密的挚友般,随意地坐在江峰的身边,因风吹日晒而养成的小麦色皮肤上,雕琢着精致华美的银白色纹路,那本就带有浓重宗教色彩的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柔和不刺眼,但绝对能夺走人们注意力的暗光。3ZftT9
“首先,我却杀了数不清的人,这点我没什么可否认的,其次,不是我来做什么知心哥哥,而是你的潜意识,对阿赖耶发出了求助的信号,所以你才会看到此时的我。”阿提拉摆了摆脑袋,露出一个有些烦躁的神情:“这具体到底是什么机制,我也不清楚,我又不是那些神神叨叨的魔术师,简单来说,你在和我的战斗中结缘,所以当你遭遇不幸和危机时,我会顺应这份‘缘’的引导而来,只不过英灵座被封锁,所以虽说是‘缘’,但实际上只是一个短促的幻梦。”3ZftT4
“……我梦到了你?天哪,这听起来也太奇怪了吧?”江峰有些绝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人生中,总是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臭男人,要么就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生物,为什么我就碰不上一个美少女和我有缘,对我抱有纯粹的善意,不打算折磨我,更不打算和星之救主毁灭人类,只是很单纯人类的那种美少女。”3ZftT3
“那是你的问题,和我无关,我只是循着以缘为线,响应你的所求而来。”阿提拉鄙夷地斜了江峰一眼:“说吧,有什么问题,快点,我也不是很想跟杀死我的敌人谈心。”3ZftT
“当然,不管军事斗争还是权力斗争,但凡斗争,就不存在只有敌人流血的。”3ZftT
“我是想问,你的朋友,你的亲密朋友们,死掉了多少?”江峰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将脸埋进怀中,看不清表情:“不是简单的盟友,而是你了解他,理解他的那种朋友。”3ZftT
“……仔细想想的话,似乎屈指可数。”阿提拉沉默片刻,他若有所思地暗自嘟囔一番,然后回答道:“大概十七人,有一人与我是竞争关系,到他为我战死,我也说不准他算不算我的朋友,又或者只是我一个野心勃勃的部下。”3ZftT
“哎……真好啊。”江峰缓缓抬起头,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才十七个,真好啊……”3ZftT5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挑衅。”阿提拉皱了皱眉头:“考虑到你的一贯言行,你是在挑衅吗?”3ZftT
“不,我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江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为了取胜,唔,为了打爆你的脑袋,曾经献祭了三万条无辜的生命,只为赌一个可能的胜利。”3ZftT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是个足够的恶徒了,能够为了最终的胜利,毫不犹豫地付出任何代价,但……直到亲自面对了那个,性格恶劣的梦中少女,我才意识到……完全不一样。”江峰缓缓地诉说到,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将不认识的陌生人给牺牲掉,和把认识之人的性命给牺牲掉,这两种感受完全完全不一样。”3ZftT1
“…………那是自然,陌生人和朋友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概念。”3ZftT
“说得残酷一些,前者的牺牲再庞大,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数字,你会为他们感到悲壮惋惜,但……他们离你很远,有书中的记载到现实的生活那么远,你会觉得心痛,但却不会痛上太久,而后者……”江峰苦笑一声:“那就不是能够用数字来衡量的事物了,当他们死去时,你意识到的,不是‘啊,又多了一名牺牲者啊’,而是……回忆,你会第一时间回想起他的人生,死亡突然变得很近很近,变得……很真实。”3ZftT
“你在对死亡感到不安?我还以为你早就克服了这份情感。”3ZftT
“如果只是单纯的不安,那还算是好的了……那些人,我知道他们的人生,我知道他们的喜怒,我知道他们的爱憎,然后,啪,他们像是肥皂泡碎裂,在我面前消失了。”江峰轻轻说道:“这感觉……很糟糕,非常糟糕,就好像有人,硬生生从你心里挖了块肉下来,它看着你,笑嘻嘻地跟你说,瞧,什么都没有了。”3ZftT
“我当然清楚,我又不傻,星之救主想让我自责,想让我绝望,想让我把那些人的死,全部归咎于自己的身上,我才没有那么傻,直挺挺地就跳进它挖好的坑里。”江峰笑了笑,只不过那表情更像是在哭:“但知道和切实的感受,是两回事,我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他们本可以活着,但因为我,他们的生命就那样消散了。”3ZftT1
“如果没有你,他们的生命早就消散了。”阿提拉耸耸肩膀:“早在星之救主觉醒的时刻,早在第一个歧分点被改写之前。”3ZftT
“拜托,我比你更清楚地知道这点。”江峰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上面的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所以我才说,我不会让星之救主如愿的,但……还是难受。”3ZftT
“这些话似乎憋在你心里很久了,你就没有跟你的从者说过吗?”阿提拉皱了皱眉头:“你的精神已经走出来了,只不过是心情还不愿接受罢了,看起来,你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3ZftT
“啊……匈人,我好歹也是迦勒底的首席御主,我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支撑着迦勒底的那根最大承重柱。”江峰站起身来,向天空张开双手,仿佛想要拥抱这个世界:“承重柱可是绝对不能,说这种充满了自怨自艾和自暴自弃情绪发言,我有义务,做那个最无所畏惧,不管面对什么都能笑着过去的人。”3ZftT1
“哼……我还以为你遭遇了多大的危机,会让连你这样的家伙,都发出求助的信号,结果说了半天,你又绕回来了。”阿提拉发出一声轻笑:“说到底,你还是想要一个知心哥哥。”3ZftT
“其实说实话吧,我更想要知心姐姐,身材火爆点最好不过,但考虑到我面前这个知心哥哥,是个杀人无算的大酋长,我觉得还是接收现实比较好。”江峰笑了笑,他朝着阿提拉摆摆手,似乎是在向匈人之王告别:“好了,大人的抱怨时间结束了,赶紧离开我的梦境吧,我已经受够在梦里和人交谈了。”3ZftT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