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阴凉的夜风中缓缓流逝。空间，在昏暗的灯光中变得朦胧模糊。44bqC
恐慌逐渐被震惊所取代，血腥逐渐被凉意所吹散。老人那空白的大脑，在手指颤抖了许久之后，终于重获思考的能力，能够判断在那一瞬之间发生了什么。44bqC
“小……小姑娘，你……你杀人了！你杀人了啊！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这可是杀人啊！这……这可是杀人啊！这要是……这要是……”44bqC
纵使能够做出判断，可老人依然没有办法说出连贯的话语。44bqC
毕竟，活了六十多年，他头一次见到这种超出认知的现实。44bqC
嗜血的魔物在夜间的小道中狩猎，许多人因此被害，却因为挑错了目标，一眨眼间就被其认定为猎物的存在斩断脖子，头颅与身体彻底分开，被蓝色的火焰吞噬。恐怕，就连最离谱的都市传说，也不敢编排出这么离谱的故事。44bqC
然而，穿着华美和服的女性仍然没有回应。那张美丽的脸庞依然像之前一样，仿佛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又仿佛从未获得过任何东西，空洞得就像一个被精心雕琢出来的人偶。44bqC
于是，即便远方依然有汽车的鸣笛和喧嚣的广告，空气依然沉默了下来。44bqC
老人还在颤抖地指着女性，女性依然背对着老人抬头望向灰蓝的夜空。44bqC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性的声音终于在这无人的道路上响起。44bqC
“吸、吸血鬼？这都2079年了，怎么还有吸血鬼？”44bqC1
“异常之物从未消失，只是后来藏匿了起来，躲在黑暗之中。”44bqC
“……也就是说，小姑娘你做‘吸血鬼杀手’之类的工作？”44bqC
女性没有回答。不是因为不想回答，而是回答的机能出现了故障。44bqC
只是说这些话，对她而言就几乎消耗了全部的精力，现实的概念就变得无比的暧昧与模糊，自我的意识几乎介于清醒与睡梦之间。就好像，女性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空有外壳的人偶，既没有心，也没有魂，更没有业，只是依照被设定好的程序，重复着机械式的活动。44bqC
但总归，女性之前还是说过话了。这让老人安心了不少。44bqC
“不想回答，那我就先当你默认了……唉！这个工作肯定很辛苦，也肯定很危险！把身体训练得那么夸张，刷一下就跑了十几米，那得多受罪啊！我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44bqC
“说起来，小姑娘你是不是失忆了？不然为啥到现在还不回去呢？”‘44bqC
“如果实在是没有地方去，要不要先去公园？公园里的大家这个时候应该都还在睡觉，等他们醒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怎么让你回到家里？”44bqC
“放心吧！我的嘴巴严实得很，像是吸血鬼啊、吸血鬼杀手啊什么东西，我是不会乱说的！虽然我现在是个流浪汉，但年轻时还是上过大学的！”44bqC3
女性没有回应。那空洞的逝去感在空气之中不停地蔓延。44bqC
如果不是女性的声音仍然在风中回响，如果不是幽蓝的火焰还没有从大地上熄灭，老人真的会以为自己和一个雕塑说话。44bqC
他曾经被关过精神病院，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女孩的现象并不罕见。44bqC1
这不由得让老人心疼起来——好好地一个姑娘，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了！44bqC
“总之，我打算会公园了。你愿意跟着我，就先跟着我吧。要是不愿意，你继续在这里晃悠，我也管不了你。反正你那么厉害，那些碰到小混混肯定没啥危险，犯不着让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来担心你的安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去公园。再怎么说，和大家一起生活，要比单独一人生活好太多了。”44bqC1
说完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在灯光的照耀下，返回那个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公园。44bqC
他回过头来。果然，女性正低头盯着地面，缓缓地跟随在他的身后。44bqC
“……两仪式，我的名字是两仪式。”44bqC6
女性轻轻地吐露出自己的名字，仿佛来自于梦之彼方的呓语。44bqC
犹如穿过时空隧道一般，空无边处酒吧的三人便来到了灵子网络。44bqC
不过，说是灵子空间，但实际上只是现行进入了纱织的灵子空间中。44bqC
经过半个小时的整理后，纱织的灵子空间看起来和普通的民居没有什么区别，依然很是凌乱，就好想根本没有整理过一样，只是窗户都被砖块给封闭了起来，只有门能够通往屋子外的世界。在这半个小时里，她究竟做了什么，明奈和橙子都很清楚——只是把私人的东西给藏了起来而已。44bqC
“这里就是纱织你的灵子空间吗？真是意外的普通啊。”44bqC
“我听说每个灵子黑客都有各自的怪癖。你这太普通了，反而感觉异常。”44bqC
“这是对灵子黑客的偏见！不仅是偏见，还是一种污蔑！我警告你……”44bqC
“好了，不要吵了。”明奈那标志性的冰冷声音，再度扑灭了蓄势待发的争吵。“今天晚上，我们要以灵子黑客的方式，将招人的信息传递出去。同时，我还要花一些时间，检查一下关东地区的灵子状态。”44bqC
“纱织，你还不知道灵子网络建成的基本原理吧？”橙子依然是那副笑容，着实让纱织火大。44bqC
只不过这一次，纱织明显心虚了不少：“反正……反正网上都说，这是基于量子计算机技术的网络，利用宇称不守恒构建出了一个虚拟的空间。这很明显是假的，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来到灵子世界。但是……但是教我灵子黑客入门技术的那个人也没怎么解释。这两年来我基本都是靠自学才成为灵子黑客的。”44bqC
“就是不懂，那又怎么了！”纱织干脆破罐子破摔，皱着眉头瞪着比她高出不少的苍崎橙子。“说得就跟你懂一样！在我面前神气什么啊！”44bqC
“我刚刚可是对你说过的，现在转眼间就忘了？我可是灵子网络的主要设计者之一，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了。”44bqC
这脾气有些暴躁的小调酒师轻易就相信了明奈作为龙的身份，却死活不相信她自己是灵子网络的设计师，着实让她又好气又好笑。44bqC
“那我就直说吧。和过去那种电路信息广域网不同，灵子网络的构建基础可不是量子计算机，也不是那些超导线路，而是人类的集体无意识。”44bqC
“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你在说什么胡话，那种东西还能形成网络？”44bqC
“人类的集体无意识早在种族形成之初，就已经存在了，其目的是为了让整个人类种族得以延续，是一种类似于免疫机制的防御型意识体。在过去，只有小部分人能够意识到它的存在。有些人根据这种免疫机制称其为‘抑制力’，有些人弄错概念称其为‘圣灵’，但我、青子、泽尔里奇还有许多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人都认为，佛学中名为‘阿赖耶识’的词汇更适合描述它。”44bqC
“这……这怎么可能啊？”望着橙子这煞有其事的表情，纱织一下子心虚了不少。“你不会因为我是灵子黑客，害怕我把真相传播出去，所以才骗我的吧？灵子网络不是仿照月球的体系创造出来的吗？”44bqC
“灵子黑客大多都知道这件事情……总之，先回答我的问题！”44bqC
“月球可不是网络，而是一个巨大的天体计算机。作为距离地球最近的天体，它的任务是观测并记录地球上的一切活动。而灵子网络覆盖在地球上的织物，两者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根本就没有仿照这一说。”44bqC
许多科幻小说，都说月球有着特殊的意义，没想到竟然是真的。44bqC
但是她赶紧眨了眨眼睛，让大脑清醒一下——现在说的是灵子网络的事情，可不能把话题歪到月球上！不然这话就说不完了！44bqC
“我可是灵子网络的主要设计者之一，我说的自然是灵子网络的真相。”44bqC
“但如果是人类的集体无意识，那为什么能传输数据，还能传输物质呢？”44bqC
“现在的灵子网络，正是我们中的一些人与阿赖耶识交涉，并经过阿赖耶识同意后，将其改造而形成的网状虚数空间。而正因为是虚数空间，灵子网络没有时间的概念，空间也变得非常暧昧，物质与物质的转化变得非常容易，因此能够实现电路互联网无法达到的低延迟，也能够传递基于灵子的物质使之具现化，成为支撑起第四次工业革命最重要的一个点。”44bqC
“我设计了一套可以引用的基本框架，能够让具有60个以上逻辑单元和480个以上纠错单元的量子计算机，从基本量子级别模拟人脑的化学反应，从起源级别模拟灵魂的存在与运行，并由此来模拟人类的无意识行为。在得到抑制力的授权后，这些巨型量子计算机就相当于人造的‘脑池’，虽然不具备思考能力，但是能够作为一种装置和工具与灵子网络连接，供大家乃至阿赖耶识本身使用。”44bqC1
如果只是单纯的科技产品，只要技术被公开，每个人都能搭建小型网络。44bqC
但是灵子网络却牵扯到许多不明不白、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涉及到了全人类整个机体，故而只能由发起者单独承担起建造、维护、升级和修正的职责。各国肯定是或多或少地知道这一点，才放任佐久间财团成为一个巨大的实体。44bqC
那么，明奈特意来到灵子空间的理由，纱织也能猜测出来了——44bqC
“原来如此，怪不得明奈要检查关东地区的灵子网络状态，实际上其实是检查关东地区所有人类的意识状况，然后再评估人类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吧？”44bqC
“没错。这正是我来到此处的原因。”明奈给出了非常清晰的答案。“我的身上肩负着非同一般的使命。只有确认了人类集体的精神状态，我才能制定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44bqC
“这可真够魔幻的啊……”纱织不由得感叹。“虽然量子理论也够魔幻的，常人几乎无法理解。”44bqC
“但它确实是真的。”橙子肯定地说，“就像你被明奈转化成了真祖一样，确定无疑是真的。科学确实会对一切采取怀疑的态度，但科学本身只是一种方法论，只要是真的，就可以用科学思维去论证、去实践。很多人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大众所理解的科学，和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44bqC
“归根结底，是因为人类无法理解超出自身已有逻辑的东西罢了。”明奈冰冷地重复着她之前说过好几次的论调。“正因此，绝大部分人类是盲目的、是从众的、是心怀偏见的。这是人类在被设计时就因为机能不足而存在的缺陷，无可避免……但这些都无所谓，先发布招人的通知吧。这才是来灵子网络的目的。”44bqC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