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地下设施中，发出隆隆声响的机械已经缓缓停止工作，散热器逐渐停下喘息，指示灯也一个接着一个的熄灭。415tK
在旁边的控制室里，所有人都眉头紧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就好像夏日暴雨的前夜，沉闷，让人难以忍受。纳佐里尼博士抱着双臂站在控制台前，面色僵硬，过了好半天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烦躁的用力抓了抓头发，本来就因为长时间没打理而蓬乱的头发这下子变的更加难看了。415tK
旁边的助手战战兢兢的问道，生怕触了她的火头。自从设备修复至今，整个团队一直都在进行空间嗅探工作，试图寻找到之前刺入探针的薄弱点，但就好像一个经验不足的护士给病人输液半天找不到静脉血管一样，已经多次尝试始终没有办法找到上次的用的那些坐标点。415tK
那些能够轻松对准异空间潮汐的洞口从那天之后就好像消失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重新对空间进行同调，开凿新的洞口需要的时间又几乎是直接顶到死线上。一旦出了什么纰漏，这风险没人敢担，但如果继续寻找之前的坐标点又好像是在浪费时间，这让整个团队都异常恼火。415tK
就在她看着刚刚挠头时脱落的半把头发发呆的时候，三岛带着他的保镖（他们的衣服旁边鼓起来的程度比之前要多，看起来是换了更大号的手枪）从后面的门走进来，问道：415tK1
“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这种好像监工一样的态度让纳佐里尼博士更加不愉快了，但碍于对方位子做得比自己高，所以不能发怒，只能耐着性子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问题。”415tK
公司里基本上就是这种状态——老板要求必须做到什么程度，然后管理人员对下面的人吩咐，下面的人对更下面的人提要求。如果这个问题过难，整条线上所有人都会头痛，因为一旦没搞定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从上往下喷的。415tK6
“以往使用的接入口在事故的时候似乎损坏了，我们三次试图接入都因为没有找到准确位置而没有成功。其中两次都出现了能量外泄现象。”415tK
之前的事故中，从紫雾中冲出来的触须全部化成了黑色的灰烬，而在之后的研究中，纳佐里尼博士发现它们虽然已经‘死’了，但对紫雾（当时趁乱装了一小瓶，现在放在加密实验室中保存）仍然有着有某种趋向性。于是纳佐里尼博士利用这个特性，制作了用来侦测空间异常的设备，但因为对其原理还不清晰，设备非常简陋，也谈不上什么精密度可言，仅仅只能指个方向，报告那边有空间异常出现。415tK1
在之前的实验中，这个被命名为‘裂隙侦测仪’的小装置曾经两度发出警告，报告城市中有迷雾发生。每次发生时，三岛接到报告都被吓一跳，紧张的去看是不是船⑧炸了——然后放下心，还好没事。415tK4
“嗯，因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单独把能量外泄造成的‘现象’消除，所以只能关机。”她烦躁的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原本那些‘洞’。”415tK
“能量外泄只有两次，”三岛拿出烟盒，但是看到禁烟标志之后只能悻悻的把它收回口袋“但是异空间诞生和诞生之前的征兆性数据波动可不止两次，这真的不是因为强行去连接已经关闭的接口的原因吗？”415tK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只是嘴硬罢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本质就是如此。415tK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就去找新的吧，然后另一个项目组将会监视这期间的异空间生成频率。我们不能把事情闹得更大了。”415tK1
纳佐里尼博士沉默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公司的好处，既然三岛这么说了，其潜台词就是【你就按我说的做，结果我来兜着，别搞出事什么都好】。在领悟了这层意思之后，直接按着这个放开手脚来做就什么事情都行了。做需要负责任的选择是最难的事情，除此之外一切好说。415tK
“你似乎放任德林杰和拉斯普京小姐一起去调查异空间的事情了？”415tK
就像她的话所说的那样，三岛默许了德林杰和典子去调查那些紫雾的事情，原因一是他们并没有违反合同，反倒可以算是在认真按照合同工作——因为只有尽可能详细的知道紫雾的本质，才能做好之前说好的工作；原因二则更好理解也更好接受，那就是目前真的只有他们能干好这件事，而对于紫雾和异空间的探索结果则是纳佐里尼博士非常需要的。415tK
对面的世界从那之后变动的频率快了不少，纳佐里尼博士非常希望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情。415tK
“没错，这也是只有他们干的来的工作。”三岛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掩饰的打算“他们搞了一个团队去调查……”415tK1
“你会得到的。而且我们正好需要增加人手……有天赋的人不经过锻炼可不会知道该怎么运用自己的天赋。”415tK
船⑧挑选的中之人都是容易和对面的世界形成链接的，有特殊天赋的年轻人，而典子和德林杰则证明，如果能够熟练的运用这种天赋，就可以将天赋转化成生产力——这种能力将可以被用来在异空间中行动，保护自己的安全，或者用来保护被这种异常现象威胁的公司财产。415tK11
为此，最新一批尚未签订中之人合同的研习生里的三分之一被公司提出的利益说服，去培训枪械的使用方法。他们花了两周的时间熟悉安保部配备的镇暴枪，但这到底有没有用呢？415tK13
没人知道。415tK1
无论是三岛，纳佐里尼博士，还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打出来的子弹会不会有和德林杰一样的效果。老实说，这种事情如果不拿真家伙试试看真的就没办法搞清楚。415tK
德林杰那边有，将那些研习生派过去显然是最好的测试方法。415tK2
她以前是被挖过来的，也见到过不少偷情报的商业间谍，所以思维自然而然的就往那边去了。但是三岛并不期望用欺骗来和德林杰他们打交道——假话这种东西一旦说崩了，就会丢掉很重要的东西。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自己非常需要对方的能力，如果他们就此拒绝和自己合作，自己还真的很难熬过对面。415tK
对方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丢掉性命，而自己这边真要出了问题，那就肯定不是一条命两条命的问题了……对方光脚，自己穿鞋，真要硬刚自己就太吃亏了。这也是在签了合同，对方表现出合作态度之后，三岛就一直对其展现出宽容的原因。415tK
对方有和自己议价的能力，并且好死不死还意识到了自己有这种能力，所以一切都要小心谨慎——自己确实占据优势，但这优势并不是绝对的，因为对方手上有着自己所没有，但是又必要，且无法通过某些手段得到的东西。415tK
他希望能与对方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所以就连情报搜集也没有逼得太紧让对方感到不适，更别说派遣间谍这种极容易翻车的事情了：415tK
“间谍？我从来没打算让他们当间谍。暴露了你打算怎么收场？直接光明正大的去说才是唯一的方法，我们不需要，也不能用那些阴谋诡计。”415tK
“没有人愿意孤军奋战，你我不愿意，他们也不愿意。”三岛自信地说道“他们很清楚，想要进行调查的话自己也需要一定数量的拥有‘特殊天赋’的人。我想他们会答应的，而且如果我话说得还算不错，他们甚至会感谢我。”415tK
“公关的问题你们搞技术的怎么会懂？”415tK3
在另一边，德林杰已经离开理性思维，回到了船⑧分的公寓楼自己的房间里。415tK
从以前开始，他就有一个习惯，如果条件允许，那么进行情报分析的时候必须是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外面的休息室也好，咖啡厅也好，那都是不行的，自己会静不下心来。典子则留在理性思维那边，如果那些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她至少能和其他人一起撑到自己赶到为止。415tK1
他相信她有这种能力，于是打过招呼之后就先行离开了。415tK
坐在房间里，德林杰给自己倒上一杯汽水，一边喝着一边调出图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求追溯其中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415tK
除了细节之外，他还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之前做地图测绘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过列车或者巨兽。怎么到大家去的时候却突然一股脑的全部冒出来了？415tK
“还在看录像吗？”在通讯中，她关切的问道“别陷进去了。”415tK
“嗯，这个我知道，”他停下影像，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415tK
德林杰没往心里去，他索性把画面切掉，打算换换脑筋休息一下，和典子聊聊天：415tK
“醒了，但是有两个状态很糟糕。之前那个神志清醒的和被我吓晕的倒是已经基本上恢复正常了，但是社长的死还是给他们很大的冲击。”415tK1
“如果没多少冲击，我们反而还要怀疑她们里面还是不是人类了。”415tK
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无奈的叹息。这几个孩子着实让人感到……遗憾，而且无论怎么否认，都总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有关。他们社长在死前看到的最后两个人就是在座的两位，即使那时候她已经不是人类了，但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415tK1
“卢恩大姐还在头疼这些孩子们该怎么办，那俩个想要加入我们，但是卢恩大姐说不能随便让未成年人……”415tK
“成不成年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既然已经一只脚踏进来，想要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转变了多少，”德林杰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他将视觉信号共享过去“但我已经变成这种体质了。”415tK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去寻找在红世时的那种独特感觉，然后缓慢的将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吐出来。415tK
从口中呼出的气体并非是无色的，二氧化碳比例上升的空气，而是一股给人怪异之感，浑浊的紫色气体。当它通过牙齿之间的时候，德林杰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齿变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团雾气从口中翻滚着冒出来，就好像冬天吐出的白雾一样最终消散在空气中，但留在两人心中的阴影却一时半会儿挥之不去。415tK10
显然，这破能力一点用都没有，最多也就是酒宴的时候玩个杂耍逗人开心，但里面的意义却非常深远。就和典子变身一样，自己也开始慢慢显露出这种用眼睛可以看得到的能力了——这或许说明自己已经开始逐渐的脱离原本‘人类’的框架，开始向另一个世界靠近了也说不定。415tK2
“……要不要试试先嘬一口戒烟棒，然后再喷一口这个出来？”415tK3
还真就变成宴会杂耍技了啊！415tK2
他先是一愣，然后不由自主的脑补了那个场景。德林杰自己差点一口汽水喷了出去，心里的阴霾也跟着一起喷出去了，下意识的吐槽道：415tK
“……整活和活跃气氛已经深入内心变成你的本能了吗？”415tK12
“熟能生巧罢了，而且去烦恼这些事情真没什么用——这就像得了感冒，你的烦恼并不会让病好得更快，还不如看开一点。”作为不当人，并且向野兽（指马鹿）变化的前辈，典子说出来的话倒是意外的有说服力，她耸了耸肩“换换心情，和我说说看吧，你看了这么久视频找到什么线索了吗？”415tK6
这或许是这家伙安慰人的方法——老实说这方法挺笨的，但是当意识到‘对方在安慰我’这件事的时候，心情也就莫名其妙的变好了，说不定自己也是个很好搞定的家伙。德林杰回答说：415tK
“嗯，稍微有点头绪了。”他将一张张图片截出来放到聊天频道里面，那都是来自路上拍摄到的各种“从进入红世开始，攻击我们的实际上只有这种触须对吧？它们的品种和当时在地下基地里的那些是一样的，但是和‘巨兽’头顶上的那些不一样。”415tK
巨兽头顶上那些更接近章鱼，触须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特喵的这不是废话吗！谁亵玩谁还不知道呢！而列车里和基地里的则不一样，它们就好像一根粗柄上长出了一团海葵，虽然都是触须，但就像扎古和金恩一样，本质上就不同。415tK4
“就像卢恩女士之前说的那样，如果说红世是一面哈哈镜，反射了这边的景物，然后将其扭曲呈现在镜面上，那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我们这边的扭曲倒影。车站和列车一目了然，而那几只一同行进的巨兽大约指的以塞本技术服务公司为首的几家企业——他们最近开始友好合作，在输电设备及材料领域发展红火。”415tK
那些人面虫的人脸的主人都来自塞本技术服务公司，这家公司最近联合了业内好几家公司共同发展，或许在同行或者圈外人看来，它们在市场上昂首阔步的模样就好像那种巨大的八足巨兽吧，每一步都地动山摇。415tK
“说白了，这些东西更接近于自然现象，就好像游戏里的‘场地’。如果将其看做一种程序的话，我们的世界输入，经过某种黑箱的内部变动，将形成的扭曲物在红世形成。”他问道“那么，那些敌意生物——到处乱爬的触须，它们的原型是什么东西？”415tK
“感觉挺多的。”典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无头绪“我一动脑子起码可以想出超过二十种。”415tK1
毕竟触须这种东西嘛……太常见了，你可以给它赋予各种意义，因此想这样逆向思维来找原型是非常艰难的事情。415tK
“我觉得，它们的成因和其他的怪物不一样。异世界的敌意生物都太奇怪了，目前所见到四种敌意生物里，甚至有两种直接就是人类变的，比如你。”415tK
“所以我就在想，剩下的两种会不会也是类似的东西。有原本的样子，但是却因为各种原因被红世同化，最后变成那种怪物。”他无意识的用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当然，没有证据证明，到现在也只是‘我觉得’。总之先记下来做个怪物图鉴？之后再慢慢找规律，资料多了才好分门别类。”415tK7
到现在为止，还是情报太少了……人手也是，如果想要继续前进的话，人手是必不可少的——自己无法长时间离开船⑧，典子也是，这也是限制探索进度的重要一环。415tK
“是啊，得先把怪物图鉴做出来。”刚刚说到这里，典子那边背景音就一片嘈杂，她回过头去，几秒钟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嗯？”415tK
“金主上门了，他说他在理性思维的休息室里等我们。”典子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你赶快过来一趟吧。”415tK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