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另一种蠢货 1
正如我所说的，党卫军从集中营或新到的囚犯中仔细挑选特遣队员的候选人，并且毫不犹豫地当场消灭任何拒绝或看起来不适合其职责的囚犯。43n2P
党卫军对待新囚犯，正像他们在所有囚犯（特别是犹太人）面前一贯的表现——蔑视和冷漠。他们早已被灌输的理念：这些人是卑鄙的生物，德国的敌人，因此并不配拥有生命，最好应该强迫他们劳动，直至劳累而死。43n2P13
但他们并不这样对待特遣队的新队员——在一定程度上，党卫军把他们看作是自己的同类，现在，和他们一样是非人的牲畜，在强加的同谋中，依靠罪行的纽带，绑在同一条船上。43n2P
———《被淹没与被拯救的》，第二章 灰色地带，[意]普里莫·莱维 著43n2P
林逸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找到了最适合形容现在状况的文章。43n2P
运泥送土的小卡车，大约十平方米左右的敞篷货箱里，十六个人分坐在两旁，年龄不一，身份和职业或许在切尔诺伯格陷落以前也各不相同，但是现在却有一个统一的身份：43n2P
霜星返回的第二天，城区就决定移动，而一个庞大的城市开始移动并不像是汽车踩踩油门，或者海上的邮轮掌掌舵那样简单。43n2P
路面情况的复杂使得城市移动的速度往往只有十多节——每小时20到30公里左右——不说，一丁点剧烈的震动，都有可能在能量的传导下，导致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零件的耗损。43n2P1
比起静止下来的城市，一个移动的城市往往需要更多的人手来进行维护。43n2P
按照阿列克谢的说法，在过去的切尔诺伯格，这样的维护其实是由非感染者监督，感染者动手，毕竟涉及到城区移动的能源和驱动结构，机关部的工作区域会有很多涉及到能源供应的大型源石机械，长期接触这些裸露的源石结构，感染矿石病的可能性相当高。43n2P
依照乌萨斯人对于感染者的迫害，与其花大价钱进行安全方面的防护，倒不如把感染者丢进去废物利用。43n2P
而现在角色互换，整合运动做的事情，倒也不比乌萨斯人做的更加残忍。43n2P
林逸和阿列克谢相邻而坐，他们手上都靠着铁铐，那铁铐由厚重的链子牵连在一起，绕一个圈儿，将十四个人的手铐在了一起。43n2P
唯一没有被铐住的是坐在车尾两端的两名“特遣队”成员。43n2P
那就是整合运动为了管理人数远超自身的非感染者，而从非感染者中甄选出来的人员。43n2P1
这两个人穿着体面的制服，袖子上挂着红底黑字的袖章，当然，黑字只是一个说法，那袖章没有字，只有整合运动的图标，一个，或许在先入为主的影响下，在林逸看起来有些像一个扭曲的斜十字的纹章。43n2P
43n2P5
两个人的腰间挂着金属的警棍，说起来，林逸也是昨天向阿里克谢了解情况的时候才了解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枪械。43n2P
他们将枪械称作“铳”，一个比较古老的称呼，而铳的发源地算是拉特兰，并且至今没有大规模普及。43n2P9
这些从非感染者中选出来的管理人员唯一的武器就是腰间的金属警棍。43n2P1
他们的任务其实也不是一旦出事儿就用那警棍敲翻所有人，而是分化与监视车上的非感染者，避免非感染者趁着这个机会彼此勾连；一旦车上发生剧烈的冲突，与卡车并行的护卫车辆中，整合运动的成员就会用会爆裂的源石箭矢射爆这辆卡车。43n2P
林逸其实很好奇，在明知道这个结果的情况下，特遣队的这些“叛徒”，“没卵蛋的玩意儿”，“乌萨斯的耻辱”究竟是什么心情。43n2P
那是一个年轻的乌萨斯男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点年轻人的稚气，他不像他的同事那样抄着手眯起眼睛假寐，而是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脊梁挺得笔直，仿佛以自己的职业为傲，又或者那是过去的习惯。43n2P
年轻人一时有些无措，他从感染者和非感染者那里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目光，可是这样单纯的疑惑与惊讶，反倒是第一次。43n2P
他一时间甚至觉得这是这个第一次见的年轻人在耍自己，可是那双眼神又不像。43n2P
不得不说，外貌的优秀有时候就是会带来额外的便利，换作是一个歪瓜裂枣，年轻人可能根本就不想说话，但是面对林逸，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你最好别这么看别人，那很不礼貌。”43n2P
这就是APP18的好处.jpg（注）43n2P12
林逸倒是没有再说话，不过年轻人倒是主动开口问道：“你是哪儿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43n2P
他倒是不担心因为新面孔而暴露，为了防止非感染者私下里做些什么，送去机关部工作的人每一天都不一样，负责押送的特遣队没见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43n2P
“我叫伊万，伊万·特列沙耶夫·萨联科，现在和阿列克谢叔叔住在一起。”43n2P
巴巴托斯是代号，他说的这个名字却是一开始准备好的伪装名，雪怪七号的名字。43n2P1
林逸嘴角一抽：我特么就那么像女的吗？43n2P4
“抱歉，我不是恶意的，只是有些惊讶。”注意到林逸脸上的郁闷，这年轻人倒是主动道歉了，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慌忙说道，“我叫列夫，全名……”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顾虑，最后说道，“你叫我列夫就行了。”43n2P4
林逸好奇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这种态度和他认知中的“狗腿子”应有的态度却不太一样。43n2P
林逸正好奇的时候，一边的阿列克谢拍了拍林逸的肩膀。43n2P
押送劳动人员的车队已经驶入27区的机关部，车队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在明黄的指示灯的引导下，最终停在隧道后的一个宽阔的广场。43n2P
车上的人一个个跳下货车，然后监督者解开他们的手铐，让他们去广场集合，然后整合运动会给不同的人不同的巡视任务——他们的任务其实就是按照整合运动划定的路线，带着检测仪和记录装置巡视机关部，检测有没有自检程序忽略的损伤。43n2P
这其中倒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林逸他们这一车的人，有人在另一个监督者解开镣铐时对那监督者吐了一口吐沫。43n2P
那监督者抄起警棍就打，最后还是先前和林逸搭话的年轻人用一句“你们想把整合运动招来吗！”劝住了两方，然后那个年轻人跑去注意到这边骚动的整合运动成员那边解释，回来的时候，清净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的印记，肿了好大一块。43n2P
监督者随着车队回去的时候，林逸悄悄捅了捅阿里克谢的肩膀。43n2P
他其实也不指望阿里克谢认识对方，毕竟非感染者的数量接近四万，哪儿有那么巧。43n2P
不过或许那年轻人挺有名的还是什么的，阿列克谢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说道：“列夫·安格列耶维奇·托卡列夫，一个理想主义者，没脑子的蠢货。”43n2P
林逸有些恍然，这接下来的剧情就比较好猜了，无非就是“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的那一套。43n2P
仔细想想，没有内应的话，切尔诺伯格这样的边境重镇也不太可能直接从外部给攻陷。43n2P
“他们家在整合运动暴乱的时候被找上了，父亲，母亲，还有一个五岁的妹妹都死在那场惨剧中。”43n2P
“那家伙运气好活了下来，托卡列夫家的老勋爵是个好人，他们家在27区的本地人心中印象不错，后来雪怪小队找到了他。”43n2P
“他信了雪怪小队的话，觉得一个稳定的秩序，能更好地保护非感染者的市民。”43n2P
林逸倒不觉得雪怪小队在骗那个年轻人，可这是骗不骗的问题吗？43n2P
林逸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家的那些呢？”43n2P
“所以说那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阿列克谢的声音有些闷，“你指望一个理想主义者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理想的前面？”43n2P1
他也没有太多惊讶的时间，因为这时候整合运动已经开始分组。43n2P
同样是为了防止非感染者之间的私下勾连，整合运动不会让同一个车的人一起进行巡视，所以会有一道随机点名的程序，点到的两人组成一个巡视队伍。43n2P
听到自己伪装的名字，林逸埋下心中的疑惑走上前，和他组队的另外一个人已经被点出来了，正站在队伍外等他。43n2P
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林逸直接从数据库中调出来翻过最后一个山头，看见这片城区时，那个拿着伐木斧从高楼楼顶飒爽跳下去的少女。43n2P
林逸小心翼翼地藏好惊讶走过去，他发现少女也在打量着自己。43n2P
昨天古米回去的时候，林逸让古米把“伊万”这个名字带了回去，如果古米与面前的少女相识，又有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对方的话，那么对方也许会知道自己。43n2P
少女收回审视林逸的目光，突然打开林逸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向更衣室。43n2P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