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变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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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男子身穿白色的长袍，脖子上披着一件条胸前交叉的紫色圣带。威廉也认出来他就是圣科罗曼教堂的司铎。3YAlw
“我有些要紧的事情和威廉兄弟商量。请您先回避一下。”司铎轻声吩咐菲利克斯，同时用手扶了一下头上的黑色小瓜帽。威廉注意到这个司铎相当的年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3YAlw
待菲利克斯离开，司铎坐到了威廉旁，似乎是等待他把饭吃完。3YAlw
“米歇尔。”这位年轻的司铎回答道，“您应该再好好学学巴伐利亚语，威廉兄弟。”3YAlw
威廉将餐盘放在腿上，直视着米歇尔的双眼，他刚想张口表示歉意，米歇尔又开口继续他的自我介绍，3YAlw
“我是米歇尔 冯 福森。福森的男爵，同时也是圣科罗曼教堂的司铎。我想您说的是古高地德语吧？”3YAlw
威廉点头承认，心里开始担心米歇尔是不是看出了端倪。3YAlw
“威廉诧异地看着米歇尔，目光里充满了不解与疑惑。他盯着米歇尔的面庞看了许久，三百年前的回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里。威廉惊呼一声，猛然站了起来。3YAlw
“说来话长，不如您先把饭吃完，莫要浪费了上帝的恩赐。”3YAlw
“您的消失在三百年前，哦不，二百九十九年前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威廉带着满腹的狐疑把面饼吃完后，米歇尔开始解释从威廉消失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不是那位看守您的年轻修士。我是他在世的唯一后代。”3YAlw
威廉想起了那位修士对他的承诺，内心百感交集，而一向能言善辩的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一直重复念叨“赞美基督”。米歇尔在一旁静静地注视威廉，直到威廉小心地提问道。3YAlw
“请问您这位祖先的名字是什么？我那时候太沉迷于书籍和使命，以至于一直没问过他的名字。现在想来实在荒唐。”3YAlw
“我有幸继承了他的名字。说道这位修士，他在您消失后去了比萨大学的神学图书馆工作。在他担任图书馆馆长期间，教廷开展了一项秘密工作，目的就是解析您的消失是否代表了什么。而那位米歇尔也参与了相关工作，可是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年，他选择了回归世俗生活，并住在了巴伐利亚地区。”3YAlw
“知道，但是知道的极其有限。米歇尔的笔记一直保存在福森家的藏书室里，他写到：‘为了能真正理解上帝的旨意，教廷想要完全了解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从古至今，乃至未来的知识’。但是他没有具体解释教廷是怎么做到的。我唯一的线索就是藏书室。我们家的藏书室其实应该被称为图书馆，这里面典籍浩如烟海，从希腊罗马时期的古籍到如今的印刷书，堆满了地下室。我觉得米歇尔接手的便是这个工作。”3YAlw
“我一开始也很疑惑，直到7年前的一天，我从一个书架里找到了一本书。这本书的观点我闻所未闻，但是读完后我受益良多。然后我意识到这本书不可能是来自这个现在或者过去的书，很有可能是一本来自未来的书。之后我翻阅了一下祖先做过的笔记，发现我一位先人在1444年就记录过自己看到过一本神秘的神学著作，作者大胆地断定上帝预先安排好了人的永福与永罚、成功与失败、贫穷与富裕，并且人的意志和努力不会改变这些。而被选中的人，就注定会得到拯救，他必定也是信仰上帝而事业又很成功的人。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被上帝的选中，所以他必须奋斗，在尘世生活中取得成功，以证明自己被上帝选中。可是就我所知，这个观点是我祖先记录它后一百年后才出现的。”3YAlw2
威廉在听米歇尔的解释时，本想开口反驳那个所谓的“预选论”观点，但是他意识到了这个观点的提前出现和教廷的秘密工作乃至自己的使命有莫大的关系，便默不作声。3YAlw
“所以教廷确实有能力得到这个世界上从古至今，从今往后的所有知识。我家的藏书便是证据。而我觉得这个和您因为使命穿越了三百年也有莫大的关系。想想看，既然有人可以得到未来的知识，那他和先知也没什么差别。”3YAlw
只要他愿意，就能干涉将要发生的事情，改变历史。可是这些书里出现的，关于未来发生的事件都是错的。应该这样说，这些事件确实发生了，但是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完全对不上号。比如我读过一篇叫做德国农民战争的文章。历史农民起义是1525年左右在神圣罗马帝国南方兴起，比如我们这里，奥地利和符腾堡。但是这个作者记载的起义却是1514年在萨克森开始，一直蔓延到勃兰登堡和汉诺威。我又找了其他几本书确认，发现书只要记载了历史事件，就会出现相同的问题。”3YAlw1
“这和我的使命有什么关系呢？”威廉问道。3YAlw1
“我有一个大胆，甚至称得上是疯狂的理论。”米歇尔放低了声音，“您为了完成一个使命而来到了这个时代，说明这个时代一定有问题发生。这个问题很严重，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文明的末日。”3YAlw
“这些错误的历史记录便是证明。您不是提到过上帝可以随意创造世界吗？”3YAlw
威廉点了点头，但是没有领会到米歇尔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们的文明因为某个问题迎来的终结，但是谁又知道是否存在一个上帝创造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我们的世界毁灭后接替我们的世界，继续运转，然后产生了全新的属于他们的历史。”3YAlw
“你的推理确实挺疯狂的。我甚至不觉得它是一个推理。”3YAlw
“推理不是证明，如果人在推论中过分谨慎或者怀疑成癖，那他可以算是愚蠢之极。在推理时，宁愿出错、假设而不要等待合适的证据送上门来；宁愿认同而不要直接作出否定；宁愿先评估判断而不要一味求其合乎道理。”3YAlw
“您看起来不像一个牧师。米歇尔阁下。”3YAlw1
“时代变了，大人。”米歇尔半开玩笑地回应道，“这个是一个全新的年代，在三百年前流行的所有体系，所有思想，几乎都改变或者崩塌了。您现在不应该高居经院为了什么‘性’，什么‘义’在书籍和笔墨中度过一生，您应该来到人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凭借经验再做出判断。”3YAlw
“您不是说过我们构建的概念是我们总结出来的经验的集合。现在是您总结经验的时候了。”3YAlw
“您说的没错。我必须积极地去探寻我的使命具体是什么。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样，这个世界将要迎来终结，那我必须找出那个问题是什么。”3YAlw
“这是那位米歇尔画的。所以我说您看起来年轻了很多。”3YAlw
威廉没有想到那位一直以来神秘兮兮的年轻人是如此忠于誓言，居然让这个承诺传承了三百年。他接过了米歇尔手中的画像，仔细瞧了瞧，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教宗宫了里仿徨，无奈却内心依旧存在希望的自己。3YAlw
“虽然说您的思想在您的年代非常超前，但是怎么说三百年已经过去，您还需要学习很多。比如从学习巴伐利亚语和标准德语开始。”3YAlw3
“我觉得1028年和1328年的差别并不算很大。从西罗马帝国崩溃后，整个欧洲似乎陷入了停滞。”3YAlw
“首先，东罗马帝国在1453年沦陷了。”3YAlw1
“那么谁还能挡住撒拉逊人和突厥人？”3YAlw1
“我并不能说那个国家挡住了他们，但是现在看来欧洲世界没有被征服的危险。”3YAlw
威廉松了口气，在他看来东罗马帝国是防御撒拉逊人和突厥人的第一道堡垒，在他的年代，东罗马帝国固然已经衰落不堪，但是在他眼里君士坦丁堡依旧是万人渴望之城，是基督教世界的文化中心。君士坦丁堡和东罗马帝国的消亡代表着一个黑暗年代中的火炬熄灭了。罗马帝国再也无法为他那些并不正统的后裔提供庇护，基督徒将要直面整个世界的未知和敌意。3YAlw
"既然东罗马帝国灭亡了，那正教会和罗马公教会和解乃至合并了吗？"3YAlw
米歇尔苦笑着摇摇头，“不仅没有和解，还有一批天主教徒公然反对罗马教廷，最后还分离出来，人们称他们为誓反宗或者新教。我前面提到的那个预选论就是一位叫做加尔文的新教领袖提出来的。他们自称为归正宗。”3YAlw
“说实话，虽然我不赞成加尔文的观点，但是我非常欣赏他以及新教徒的勇气。”3YAlw
“我一直认为如果路易四世能控制罗马的话，那很有可能出现第二次东西教会大分裂。所以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太惊讶。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读一下新教学者们的著作，特别那个加尔文。”3YAlw
“还有马丁路德博士。”米歇尔补充道，“其实您可以去帝国北方看看那些信仰新教的诸侯国。搞不好的话您的使命就是解决教会的分裂。”3YAlw
“东西教会分裂已经持续了快600年了，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出什么可能会导致文明毁灭的大事。”3YAlw
“您应该很清楚信仰是可以被有心人利用的。以前是罗马教廷，现在是众位世俗领主。以信仰为名的屠杀一直都在发生，而在这个时代里，人类可以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夺去别人的生命。如今神圣罗马帝国正处在宗教战争之中，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和反对他的联军，在帝国的境内战恶战。持续十年的战争至今还未了断。”3YAlw
威廉深深皱起了眉头，心中感到一丝悲凉，果然“太阳底下无新事”。3YAlw
“您可能不太相信人类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我认为人类在事前和开始做某种事之后都看不清自已的能力，只有在自己做完之后才能看得清楚。等您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后，您可能就知道现在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一番奇景，也能理解为什么我有如此担忧。”米歇尔继续道。3YAlw
“您说了这么多不幸的消息和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在想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熟悉的事物吗？”3YAlw
“首先，天主教依然蓬勃发展，教廷和众位信奉天主教的国王和贵族应该会很欣赏您这样出色的神学家。然后，巴伐利亚公国依然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统治，虽然路易四世未能占据罗马。但是他在位时通过一系列的政治联姻安排获得了勃兰登堡，蒂罗尔，荷兰伯爵国、泽兰和埃诺。不过这些地区很快又丢失了。如今在巴伐利亚的马克西米利安带领下，巴伐利亚通过战争获得土地，并成为了帝国的选帝侯。您很幸运，能和相隔三百年的两位统治巴伐利亚的英主打交道。”3YAlw
“如果想要从宏观上更好地了解世界，马克西米利安公爵就是您最好的引路人。他最清楚这场宗教战争的起因和走向。不过现在您可以来我的城堡休息几天，顺便看看藏书室里还有什么可以给我们提供线索的东西。”3YAlw
米歇尔招呼了一下站在远处的菲利克斯，向他吩咐了几句。然后他带着威廉朝教堂的后院走去。3YAlw
“这座教堂真的非常漂亮，但是在我印象里这种圆顶是东方特有的风格。”威廉指着教堂的塔楼，看来他对这座别致的建筑有特别钟爱。3YAlw
“这叫巴洛克式建筑。意思可能是俗丽凌乱，这种梨形弧顶在巴伐利亚地区将会很常见。”3YAlw
“您的意思是您提前让这种巴洛克式建筑出现在了这个地区？”3YAlw
米歇尔灿烂地笑了起来，看起来不是一个心里正在担心世界毁灭的人。3YAlw
“首先，这种建筑已经有了先列，而且没有人会否认它的美丽。”米歇尔说着走向了一个由着两匹马拉的马车，车厢造型优雅，不过空间有些狭小。“我的城堡距离这里大概两罗马里，用未来整个世界都在使用的公制单位的话，就是三公里。”3YAl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