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寒风此刻就像是刀子一样，打在刚刚结束急行军的士兵脸上，火辣辣地疼。lrno9
行军的队伍仿佛一条横跨山丘的长龙，从山丘的脚下一直延伸到了天际线之外。lrno9
多日来的疲惫与压抑深深地折磨着这群在数月前还仍是农奴的可怜青壮年，全军中为数不多的马车都被用来运输为数不多的辎重与贵族军官。lrno9
而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一双劣质的草鞋，即便是磨破了鞋底也只能任由自己的脚底磨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泡，然后在夜晚中被脚底的阵痛骚扰地难以入眠。lrno9
幸运的是，这多日来痛苦的长途跋涉已经算是能够划上了句号。lrno9
克洛茨克，这座在前些天被教会四大骑士团所占据的魔族王城此刻已经近在眼前。lrno9
然而，这些淳朴的可怜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走出的只是一个噩梦。lrno9
“山迪队长，听说您过去读过书，是文化人，和俺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您能说说为啥今天上头给俺们发的吃食这么好吗？”lrno9
说话的是坐在火坑旁的一名年轻的士兵，看起来才20岁不到的年纪，脸上的稚气仍未褪去。lrno9
他看着火坑上架着的行军炉中煮着的格外“丰盛”的晚餐，表面上居然还飘着一层油脂，隐约还能闻到牛肉的香气，有些不安。lrno9
要知道，自打他们进入了魔界，肉类在军中就是专供应贵族军官的奢侈品，如此珍贵稀少的东西如今居然被下发到了士兵们的手中，显然是有违常理的事情。lrno9
“对啊对啊，您可是俺们小队最有文化的人了，给俺们大伙说说呗。”lrno9
一通围坐在火坑旁的众人听后，不少也纷纷附和了起来，想来大伙心中或多或少也都对此有所担忧。lrno9
他们从被征召出庄园，到被发配武器送到了这里，一路上除了行军就是驻城，老实本分地执行着上头传下来的驻守任务。lrno9
这群出生起就身为农奴、从未有机会踏出庄园的年轻士兵可没几人亲眼见识过战争究竟为何物。lrno9
被唤作是山迪队长的老兵有着一副刀疤脸，据说是他曾经在战场上与一名狼人厮杀后所留下的“男人的勋章”。lrno9
每当他一开口，这些士兵们即便是隔着三堵墙，都能听到他的声音。lrno9
他不耐烦地吼道，用长勺搅和着锅内的食物，亲自操勺挨个给眼巴巴看着锅子的士兵分发着今日的晚饭。lrno9
每人一份煮烂了的青稞糊，糊糊中都有一条小指头大小的肉条，飘散着那独属于牛肉的香气。lrno9
刚刚那个年轻的士兵接过碗来，刨了一口只有一点咸味儿的糊糊，囫囵咽下，发问道。lrno9
他冷哼了一声，从腰上解下了一个小水袋，拔开塞子小酌了一口，劣质酒精的呛鼻味儿从中飘出。lrno9
“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会儿觉，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lrno9
就连刚刚入口还想仔细咀嚼品味的肉条一不小心就咽了下了肚子，让他不由得打心底里泛起一阵懊悔。lrno9
“您可别吓俺啊，俺以后还得跟着贵族老爷们，说不定能有机会吃香的、喝辣的。”lrno9
“只有军队里贵族老爷们能给俺口饭吃，留在农庄里俺也得和爹娘一样给饿死。”lrno9
“俺从小力气就大，在农庄里能干两个人的活，那天上头下来的大老爷一下就把俺给相中了，大老爷可真是个好人……”lrno9
他脑筋一下子还没别过来，仍旧没能搞清楚现状，唠唠叨叨地说着自己以前的事情。lrno9
听到这样的回答，山迪队长烦躁地抓了抓脑壳，被这憨里憨气的小子给绕地说不出话。lrno9
“娘的，你是不是傻？参军就是为了打仗，打仗就是会死人，会死人的！”lrno9
留着刀疤的山迪队长咬了口肉条，皱了皱眉头，拿起勺子指着自己，又指了指他，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lrno9
看着年轻士兵们有的木然地继续刨着碗里的吃食，有的则眼神中写着挣扎与痛苦，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lrno9
只有极个别人还在僵硬地重复着进食的动作，眼神如同一潭死水，仿佛是认命了一般。lrno9
“我以前比较幸运，也就参加过两次大仗，两次都是守城，当时我年纪和你差不多，也是在像现在这么样一个小队里。”lrno9
“魔族前来攻城的部队乌泱泱的一片，每个都像是吃人的野兽，他们每发动一场进攻，城墙上的熟脸就得少上几张。”lrno9
“等到两场大仗过后，整个小队除了我以外，都死了足足有三茬的人了。我还算运气好，碰巧杀了一名重伤的狼人，事后就被顺理成章地提拔成了小队长。”lrno9
“可即便是重伤的狼人，在临死前的挣扎都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老队长及时出现给那个家伙补了一剑，我恐怕真就要交代在那地方了。”lrno9
那个年轻士兵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煞白如纸，没有了一丝血色。lrno9
诡异的寂静中，恐慌的情绪开始从火堆旁无声地蔓延了开来，就连那几个已经有些木然的士兵，握着勺子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难以将勺中的食物送入口中。lrno9
一道道担忧与害怕的目光，就这么沉默着射向了老山迪。lrno9
“怎么都一副这个样子，既然吃这碗饭，我们就注定要在生死的边缘游荡。”lrno9
他对士兵们的行为表现出了浓浓的不屑，好似死亡对他而言也不值一提，就用这种方式鼓舞着已经跌落到冰点的士气。lrno9
“都给我想开点，安格斯殿下说了，这次不论人类还是魔族，也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魔王城里的人，每杀一个就是一枚帝国金币，提头领赏。”lrno9
“杀上三个，就是三枚帝国金币，这辈子都可以衣食不愁，回去还能讨个漂亮婆娘。”lrno9
老山迪话语中无不透露着对未来美好的描绘，士兵们才算是回过来点神。lrno9
“呵，死又怎么样，说得好像你们勤勤恳恳一辈子能赚得到3枚帝国金币一样！挺过去，只要挺过这一仗，回了家乡你们都是有钱人，都能够过上好日子！！”lrno9
在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庄园中的农奴们眼中，一枚帝国金币就是难以企及的巨款，足以在粮价连年飞涨的情况下，支撑起一个家庭10年的衣食无忧的开销。lrno9
毕竟，相比起因为帝国内因为干旱爆发的连年饥荒，大概率是饿死在庄园中的结局，同样都是死的话……lrno9
一枚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帝国金币对于他们的诱惑可以说是无穷大的。lrno9
到了这儿，部分士兵的眼中才算是重新燃起了微弱的亮光。lrno9
又有谁真的会对美好的未来没有期盼呢？哪怕是农奴，哪怕是社会最底层的贫苦人民。lrno9
他们也是人，与帝国的贵族、教会的教士，在身而为人上，并无本质区别。lrno9
“所以！你们今天多吃点，明天才能有劲上战场，到时候可别给老子拖后腿了。”lrno9
老山迪转口一笑，露出了一嘴缺了一半的大黄牙，有着疤痕的老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不由分说地又给自己来上了一勺青稞糊，带头往嘴了刨了一大口。lrno9
“珊迪……对！邻家的珊迪还在等着俺回去娶她呢，俺有钱回去的话，就一定能把她娶回家的。”lrno9
“俺们家还有祖上的土地在领主的手里，只要俺有钱了，回去就能把地赎回来！盖栋好房子！甚至娶个大姑娘回家！！”lrno91
老山迪笑了笑，在他们畅想的时候，注视着他们的脸，逐个逐个地，仿佛要将他们的长相刻在脑海里。lrno9
他的眼神有些不可抑制的悲伤与无奈，但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的结果。lrno9
至少，得让这群年轻人，能开开心心地度过最后一个夜晚。lrno9
末了，他解下了腰间的酒袋，在众人讨论着未来的期盼之时参与了进去，举起了酒袋，脸上堆起了豪意，嚎上了一嗓子。lrno9
“有哪个小伙子有胆量来口烈酒的？三口不倒，锅里剩下的一条牛肉就归他了！”lrno91
一时间，士兵们的反应激烈，摩拳擦掌着兴奋地想要来尝试一下。lrno9
但他确实做得很好，一步步像极了他当年遇到的那位老队长做得那般，让当时还年轻的他在战前短暂地忘却了对战斗的恐惧。lrno9
酒足饭饱后，全军数以万计和他们一样的人儿都进入了梦乡。lrno9